作者:再让我睡一会
……算了,她今日有病。
杨掌柜见到她,仍旧热情无比,笑容殷勤,裴筠庭淡淡一笑,脚步不停。
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她一直觉得燕怀泽很适合这样的颜色,很早前提过一嘴,后来他便常穿各种白色的衣裳。
瞧见她来,燕怀泽笑笑,儒雅端方,边替她沏茶,边与之寒暄:“我的邀约仓促又突然,阿裴,没有耽误你做事吧?”
裴筠庭入座的动作一顿,随即又像无事发生一般:“我平日闲得很,阿泽哥哥并未耽误我什么。只是今日有何事,忽然将我叫出来。”
其实她隐约能猜到几分,仍知趣地闭口不谈。
“阿裴,想必你也明白我的来意。我……还是想最后问你一次。”燕怀泽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瞳孔微颤,眼底倒映出她姣好的面容,“你,愿意嫁给我吗?”
“……”
旁人都是再而衰三而竭,他反倒有越挫越勇之势。
可毕竟自小的交情在那,燕怀泽对她极好,没有伤过她半分,裴筠庭自然也不忍心伤害他。
但她对那个人的感情同样真挚。
在心底长叹一口气,裴筠庭斟酌着措辞,温声道:“阿泽哥哥,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哥哥。”
燕怀泽在桌下攥着拳,用力到指节都轻微泛白。
“你从来都很照顾我,幼时燕怀瑾喜欢欺负我逗我玩,你也一直护着我。不开心了,哭鼻子了,都会好声好气地哄着我,我想回报你的好,所以会时常找你对弈,但也仅止于此。”
“我向来不在意自己的婚事,嫁也好,不嫁也罢,我大哥和阿姐,总不会少了我那口饭吃,且就连我自己,也有能力干一番事业。我知道,镇安侯府嫡女这个身份,有多让人眼红,于仕途官场,或夺嫡,皆有不小的助力。”
“阿裴,我不是……”
“我知道。”裴筠庭笑得清浅又真诚,“我心里明白,阿泽哥哥不是因为这个想娶我。可是,这必然会忤逆纯妃娘娘的想法,她将云四小姐与五姑娘送到你身前,不仅仅是让你娶她们,同样是在警告旁人,休要插手。忤逆母亲便是不孝,自古百善孝为先,子女一旦戴上不孝的名头,在他人眼中的形象便一落千丈,更何况你还是皇子。”
“即便我答应做你的齐王妃,阿泽哥哥,你能保证自己不纳妾吗?哪怕你没有那个意思,纯妃娘娘亦不会轻易罢手。而我善妒,眼里更是容不得沙子,我希望我的意中人能够一心一意地爱我,与我长相厮守,而非今日宿在我房里,明日就要我听着他和别的姑娘欢愉,我做不到。”裴筠庭神色平静,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在她口中不过尔尔,“我喜欢的那个人,即便不喜欢我也无妨,我不求他一定能回应这份喜欢。倘若我得到了他,却发现他是三心二意,水性杨花之人,那我宁可去死。”
“所以阿泽哥哥,恕我再次拒绝你。你这样好的人,往后你会遇见更好的姑娘,她会全心全意地爱你,而不是让你像如今这般,站在原地祈求我爱你。”
她将话说得这样明白,是半点退路都不肯留了。燕怀泽扯出一抹笑,心底满是苦涩。
阿裴,有些人很幸运,想你了便可以理直气壮地去找你,诉说想念。
而有些人想你了,只能喝酒、望天、自己和自己对弈。
年少的喜欢,不比旁人少半分。
他只是想要一个看上去完美的结局。
“我明白了,阿裴。”他垂着头,难掩低落的情绪,随后将一个小匣子推到她面前。
裴筠庭没有打开来看,而是问:“这是何物?”
燕怀泽深深看她一眼,话语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若你嫁我,这便是聘礼,若嫁他人,这便是嫁妆。”
第六十六章 醋意浓
“若你嫁我,这便是聘礼,若嫁他人,这便是嫁妆。”
这话一直在裴筠庭的脑中不断回旋,直至他离开后许久,也无法平息。
黑色的木匣被留在桌上,裴筠庭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选择将其打开。
只见匣里静静躺着一串翡翠手镯,价值不菲,且有些年头了。
“……”裴筠庭重重叹口气,思索着该如何将此物还回去,才能不让彼此尴尬。
然而她马上又要去见徐婉窈,姑且先将此事抛到脑后。
徐婉窈似乎还是头一回见她束男装,呆愣愣地盯了半晌,最后试探着问道:“二小姐?”
“是我。”
徐婉窈哭笑不得:“我瞧着还以为是哪位小少爷登门拜访呢,原来竟是二小姐。”
裴筠庭打趣道:“我知道我这副模样很招姑娘喜欢,但窈娘你确定要继续站在门前与我说话吗?”
后知后觉感受到路人投来的探究目光,徐婉窈这才幡然醒悟,将裴筠庭请进屋内:“是窈娘招待不周……”
裴筠庭摆摆手:“我并无要和你计较的意思,窈娘无须与我客气。”
徐婉窈恭恭敬敬请她在屋内坐下,吩咐李嬷嬷端上茶水时还显得有些局促:“穷巷陋室,万望二小姐不要嫌弃。”
回燕京前,外祖给她塞了不少盘缠,加之替裴筠庭办事也会收到她给的银子,徐婉窈的生活算不上拮据,但在燕京这般繁华的大城市,要想养活两个人,还是得精打细算,所以她在精挑细选下租了一间巷里的老房子。
虽然看着简陋,但实际除了暴雨天厨房会漏点雨外,没啥大毛病,勉强能够凑合住。
裴筠庭细细打量了一番屋内的陈设:“挺好的,我不嫌弃,窈娘你也坐吧。”
“好。”
徐婉窈瞥她一眼,涨红着脸坐在裴筠庭身旁,似是有些不敢直视她。
裴筠庭发现她的小动作,疑惑地问道:“窈娘,怎么了?莫非是我脸上有东西?”
此言一出,徐婉窈的脸更是红了个彻底,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个中缘由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往日她见到的二小姐虽说眉目间存有几分飒爽的英气,但更多是身为女子的柔美。而如今她未施粉黛,身穿男子的服饰,头发干净利落地束起,愈显她五官精致,英气十足。
偏偏她自己并未察觉这点,即便开玩笑般提过一嘴,想来心中仍不自知。
“二小姐,您这身打扮,当真招人喜欢。”
……
两人就书院的问题讨论了一下午,待回过神来,时辰已过申时。
裴筠庭瞧了眼窗外的天色,决定打道回府:“窈娘,今日先到这里,我得赶回府上等着和家人用膳,就不叨扰你了。”
徐婉窈点头:“二小姐吩咐的事,窈娘必定尽力而为。”
“辛苦你了。”
相互道别后,裴筠庭乘上马车,往侯府的方向驶去。
刚回到院中,就见守在门外的厌儿回禀:“小姐,未时三殿下突然造访,奴婢说您出门去了,殿下便坐在屋里等您。方才三小姐也来了,听闻三殿下在,便吵嚷着要见他一面,直至现在都没出来……”
裴筠庭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裴萱这才解禁多久?为何又找上门来。
推门而入,燕怀瑾耳力灵敏,早就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故而并不惊讶她的突然出现。裴萱坐在他对面,眼角的泪珠尚未来得及收回,望着她的眼中满是愕然,本想掩饰,却猝不及防被裴筠庭尽收眼底。
她睨一眼燕怀瑾,吩咐身后的银儿与轶儿:“送客。”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该请裴萱出去,还是将两位客人都请出院子。
老老实实站在燕怀瑾身侧的展昭与展元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默默心疼起自家主子。
这对冤家又得吵架了。
果然,裴筠庭边走边补上一句:“两个都请出去。”
其实燕怀瑾将裴萱放进屋里来,一来是想弄清她究竟要搞什么幺蛾子,二来更多是想逗逗裴筠庭,看她会作何反应。
所以眼下他不慌也不忙,手肘架在桌上,闲适得很:“裴绾绾,今日脾气不小啊。”
裴筠庭仍是那副男子的扮相,螓首膏发,自然蛾眉。闻言没搭理他,将手中的木匣放在桌上,面无表情地望一眼裴蕙,她便立刻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二姐姐,咱们改日再叙。”说罢落荒而逃。
银儿和轶儿极有眼力地退下,各自做事去了。
而裴筠庭不徐不疾地给自己倒茶水:“你有事儿吗?没有的话也走吧,我累了,不想见客。”
燕怀瑾放软语气:“你生气啦?裴绾绾,我不是那个意思——”
视线无意中瞥见桌上放着的黑色木匣,他目光一顿,作势要打开,话锋一转:“这什么东西,你买的新首饰?”
待打开匣子,看清中央躺着的手镯后,他眸色深沉,显然已知晓答案。
“原来你今天是专程去见我皇兄的……呵,他竟也真敢把这镯子给你。”
裴筠庭看着他迅速变得落寞的神情,活像朵蔫了的花儿,忍不住道:“我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待打开后,他人已经走了。”
燕怀瑾还是一言不发,对着木匣垂眸沉思。
见状,裴筠庭蹙眉,狐疑道:“镯子有问题吗?”
他摇头:“没问题。可这镯子我分明见过。”
有关镯子的来历,她心中是有过几分猜测的,而这些猜测眼下在燕怀瑾口中几乎得到了验证。
燕怀泽的喜欢太过沉重,沉重到她都不忍心再往他心口上插刀。
谁料燕怀瑾忽然来了句:“裴绾绾,你既明知镯子的来历,为何不差人还回去?难道你想答应他?”
胸口的情绪晦涩、浓烈、又隐喻,在方寸之地横冲直撞。
他害怕,他害怕答案是肯定的,害怕自己会嫉妒得发狂。
万幸,裴筠庭的答案是否定的:“我方才也说了,打开匣子后人已离开,我暂时不好贸然还回去,只得改日再议。况且,我未曾想到,阿泽哥哥会这般执着。”
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
燕怀瑾缓缓松一口气,接着便不依不饶起来:“阿泽哥哥?他不久后都要成亲了,你还这样唤他,如今该叫‘齐王’才是。再说,论起哥哥,裴绾绾,你理应叫我一声怀瑾哥哥。”
“?”
“淮临哥哥也不错。”
裴筠庭白他一眼:“做你的春秋大梦。”
燕怀瑾低低笑起来。
他也是贱,多年以来招惹她已经成习惯。
可最后小青梅不高兴了,还得他自己追着人道歉。
老祖宗说的话不无道理,正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第六十七章 远客来
裴筠庭眼下乏得很,故根本不着急去探寻裴萱与燕怀瑾究竟说了些什么,反倒是燕怀瑾喋喋不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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