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鸾镜
沈清棠揉揉落月的头,蹲下身平视她,“不是不要阿月了,只是我们前路茫茫,怕照顾不到阿月。”
“阿月先在赵横哥哥家里住下,等我们稳定下来了,便过来看阿月,好不好?”
三个姑娘在外相依为命,早已是亲人一般。
落月含着泪听话点头,“好,阿月等着姑娘回来。”
沈清棠再起身,就看见一直立在门口的江齐言。
“江大人。”她温柔浅笑,唤他。
江齐言走进来,见桌上不过虚虚一个包袱,再无其他,不由问道:“姑娘只带这些走吗?”
第105章 发觉
其实还有很多东西。
南江百姓知道衙门里住着救他们性命的仙子,每日都往衙门口放很多东西。
贵重有金银首饰,礼轻情意重就有自家种的瓜果蔬菜,亲手做的荷包坠子。
他们夜里偷偷放,衙门里也找不到人。林林总总攒下来不过半月,也堆满了整间屋子。
沈清棠抿唇笑,“瓜果蔬菜,衙门里平日做菜,我已经吃了。至于那些东西嘛,我便不带了,劳烦江大人日后寻见它们的主人,再将它们还回去。”
“好。”
江齐言阖首应下,又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交给她。
“这是什么?”
沈清棠打开,里面满满的小银锭子。
江齐言解释,“这是我这几年攒下的积蓄,不多,还望陆姑娘不要嫌弃。”
他轻声道:“陆姑娘这一走,往后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姑娘的恩情江某无以为报,想了想,暂且也只能用这样的俗物来报答姑娘。”
出门在外,银钱总是需要的。
沈清棠也不推拒,收了下来,“多谢江大人。”
只是她也笑,“我这一拿走,江大人可真是两袖清风了。”
南江城门还在封锁,城中尚有瘟疫未好全的百姓。
但沈清棠和采薇有了江齐言的吩咐,已经可以从城门出来。
她们仍做男子装扮,先回了趟永泉村。
当日送落月就诊去的仓促,很多东西都搁置在了这里。
租屋子的莫大娘却不在,有留下来的街坊四邻说,她家闺女也得了瘟疫,一家人进了城,如今被困在南江城里。
又好奇问沈清棠,“你们不是也送妹妹进城医治去了么?怎么没有被困在里头?”
沈清棠笑吟吟接话,“我们没去南江城里,送我们过去的车夫说他家在石邑,那里有个大夫医术高超,我们便跟着他过去了。”
石邑是南江临近的城镇。
“后来我们听说南江起了瘟疫,可是吓到了,不敢过来。这不是,拖拖拉拉到了现在,听说南江城里的瘟疫已经没了。我们这才敢回来收拾东西。”
她话里毫无纰漏,眼神又格外诚挚可亲,众人都不疑有他。
沈清棠取了块碎银交给街坊,“这是这几月的租钱,我们赶着去和妹妹会和,等不到莫大娘回来了。这钱还麻烦婶婶替我交给她。”
“哎呦……”
那婶子接过碎银,满是唏嘘,“你们都没住过几日,还交这几月的租钱,这不是白花的冤枉钱么?”
“应该的。”沈清棠笑道:“虽没住下,但我们的东西还放着呢!”
可是屋子里的东西已经被偷得七七八八了。
几月空置无人,早有人起了心思过来偷盗。
包袱箱笼均翻得乱七八糟,就连桌上略齐全些的茶盏杯碗也叫人摸了去。
沈清棠和采薇合力将架子床移开,底下的青石砖是空的。打开来,里头藏着的金银细软都还在。
沈清棠长长吁了一口气。
好在她离开之前起了防备的心思,将这些东西藏得严实,不然主仆俩就要流落街头了。
采薇却是看着满屋狼藉忿忿不平,“还说此地民风淳朴呢!结果就是这般纯朴,就只差没把房顶掀了去。”
她现下算是看明白了,出门在外,防人之心是万万不可无的。
也暗暗庆幸。
若不是跟着自家姑娘,就凭自己这没心机,三言两语就能让人糊弄住,随意吞吃了去。
“你可是小看你了。”
沈清棠笑她,“说不定被人卖了还得给人家数银子呢!”
她此话不假。
来南江的路上,她们曾遇见老妇人沿途行乞。采薇也是好心,见她可怜,要赠她吃食。
那老妇人却摇头不要,说自己上了年纪,牙口不好,咬不动烙饼。
又说,“公子若是当真可怜我,就到前头的小店里给我端碗清粥吧。”
她神情当真可怜,“我老婆子已经好几日没有吃过东西了,饿得慌勒,求公子发发善心。”
采薇见她所指的粥棚不远,刚准备过去,就被提前察觉的沈清棠拉回了马车里。
“公子?”采薇不解。
沈清棠微微撩起车帘一角,解释给她听,“你仔细看那阿婆袖口底下,可是绸缎?”
采薇细细瞧,果真是绸缎。
寻常人哪用得起绸缎,更何况是个路边行乞的老妇人。
沈清棠道:“她将绸缎衣裳藏在破麻布衣裳下,定是不想让人看出来。你想想,她连买绸缎的钱都有,难道还会买不起你这碗清粥?”
采薇更不解了,皱眉问她,“她为何要骗我帮她买一碗粥?”
沈清棠落下车帘,“她想要的不是粥,而是要你去粥棚。这偏僻无人之地,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个粥棚?想必那粥棚定有蹊跷,或是黑店谋财,或是看上你这脸白细嫩的,可以卖上个好价钱。”
坊间亦盛男风,甭管骗的是男是女,只消生得模样好,就不愁没有出处。
采薇叫她这话吓住,好些时日都没敢出去招惹旁人,见着行乞的人也只顾躲着避开,倒有点草木皆兵的架势。
好不容易才在这永泉村里落下脚,如今又要乔装出行了。
她们不走陆路,改行水路。
这天寒地冻,江风也大,主仆俩都缩在客舱里取暖,看船从涛涛江面急行过。
不消几日,便已离南江千万里。
南江城瘟疫刚过,消息便远传去了上京。
朝廷里纷纷扬扬,都在说这所谓“仙子”一事。
裴琮之偶然听见,也顿住脚,他脸色还是淡淡的,漠然问,“仙子?”
有眼力见的官员立即上来,殷勤解惑,“什么仙子,不过是百姓愚昧无知,编出的名堂。”
“下官倒是听说,好似是从前陵川出来的,也不知为何,她的血对治疗这瘟疫有奇效。这不是,一传十,十传百,就被传出了仙子的名头来。”
他说得兴起,浑然没有察觉到裴琮之即刻变了的神色。
等那官员絮絮叨叨说完话,一抬头,就只见裴琮之拂袖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快步出宫上马车,语气冷凝,吩咐砚书,“把此前关于南江瘟疫的文书都送来书房,再将此次随太医院一同过去诊治的医正叫来。”
第106章 她呢
吴牧身边跟着的医正来得极快。
裴琮之正在案桌后翻看有关南江瘟疫的文书,面容沉静,不显山不露水,淡淡问他,“那传闻中的仙子,你可见过?”
医正垂首回,“回大人,见过。”
同在一个府衙里,他又跟在吴牧身边,自然是见过。
砚书拿来沈清棠的画像,徐徐展开。
裴琮之再问,“可是这画里的姑娘?”
医正抬首看去,画像里姑娘容姿娇柔,颜色清丽,正是传闻中的仙子不假。
他肯定道:“回大人,是这画像上的姑娘。”
裴琮之听着,缓缓敛下眸,长睫遮掩下的眼眸幽深诡谲。
原是她去了南江,难怪寻遍大江南北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裴琮之即刻启程去了南江。
快马快船,不过几日便到了南江衙门。
是江齐言抱着病体亲自出门来接,“不知大人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裴琮之看着面前这个身形清瘦,背脊却分外挺拔的男人。
“江齐言?”
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是上位者高高在上的权势,压得江齐言的背脊不由往下压了压。
他弯身施以一揖,朗声回,“下官在。”
“她人呢?”裴琮之冷冷问。
他以为她还在南江,没等江齐言回答,就抬手示意。
砚书立即带着人冲进了衙门,里里外外的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