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了一身满 第33章

作者:桃籽儿 标签: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古代言情

  “不必等他,说是收到了长安来信,转头便去料理公务了,”姜氏看出她心有挂念,当时便随口宽慰了一句,“他是一贯如此,没什么可担心的。”

  话说得轻巧,其中“长安”二字却令人越发惴惴——她大抵也知晓眼下西都形势,秦王外逃下落不明,泰半已遁入陇西为钟氏所拥,眼下江北应已是一片风声鹤唳,说不准哪天便要掀起兵祸。

  莫非他……

  ……就要回中原去了么?

  宋疏妍面上点头应答看不出什么波澜,其实心底已提前感到一阵怅然若失,白日里的欢喜似乎果真都是假的,一入夜便要成了幻梦一场;她跟坠儿和崔妈妈一道回了房,进门半晌尤不肯散髻更衣,身边人都知道她是在等那位新侯回来,于是也都难得没跟着劝。

  约莫子时前后门外才传来些许声响,她心中一动,快步过去打开了房门;抬眼时果然瞧见他,应是要从她门前过回自己下榻的房间,也许是刚收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沉郁。

  “……三哥。”

  她出言叫住了他,因夜已深了,声音压得很轻。

  而他早已看到她开了门,大约以为是自己步伐太重打扰了她休息、神情因而显出几分歉疚,停步问她:“……吵醒你了?”

  ……语气很柔和。

  她心头一颤,暗地里对他的情意只一瞬便又蹿高几分,平时恪守的分寸似乎也在那一刻生出了一丝裂痕,怂恿着她答:“没有……只是一直没等到你回来。”

  言语其实是寻常的,只是语气有种说不出的曼妙韵味,好像有些依恋他,惹人怜爱的样子同样令他微微失神。

  “……嗯,”他话接得慢了一拍,多少暴露了自己内心的摇摆,“有些琐事要安排,耽搁了些。”

  她慢慢点头,靠近了看白皙的脖颈显得尤其细腻,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令他略微感到一些局促,她却不察,只又轻声说:“我让驿馆的人留了饭——三哥用过了么?我叫人去传?”

  小小的体贴让他心软,看她的眼神亦更柔了些,他答:“不必劳师动众,夜已深了。”

  她应了一声,好像没有别的话要讲了,他却没有走,两个人门里门外地站着,白日里若有若无的情动在此刻升腾得令彼此都有些心慌意乱。

  “长安……”她很喜欢那时的气氛,却终归还是先开口打破了它,“……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他微微挑眉,却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她则是晚一步感到自己措辞不妥,毕竟即便真出了事、那些朝廷机密他也无法同她讲,于是又连忙摇起了头,神情显得有些狼狈了,说:“不用答了……我也不是想知道这个。”

  她摇头的样子显得有些孩子气,于他却是难得一见的,他眼底已染上几分笑意,转而问她:“那你想知道什么?”

  ……语气有些玄妙。

  这回她也答得慢了,美丽的眼睛微微垂下去,脸颊又悄悄染上淡淡的粉,他听到她很小声地说:“想知道你……是不是就要回去了。”

  她不会知道那是多令他心动的一句话。

  有一点伤感又有一点委屈,除此之外还有些像在对他撒娇,倘若往后他们之间当真能有一个结果,他希望这样的语气自己可以听上一生。

  “再过一段日子吧,”她听到他答,声音低沉又温情,“……总要将你送回家。”

  这是令人惊喜的话,她只觉得自己提了一晚的心总算落了回去,再抬头看他时却又变得不知足,追问:“一到就走么?……不留几天?”

  他听言笑了,一向冷清的人露出那样的神情会直接勾走人的魂,何况他还反问她:“你想我留到什么时候?”

  克制的试探一下变成要命的情热,她想他不愧是出身将门的武官、果然比她更善进退攻守,她已有些难以招架,目光再次微微移开,心底的鼓噪让她口讷,只说:“起码待上一两日……钱塘风光秀美,十分值得一游。”

  他半晌没说话,像把她的心放下又悬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答了一个“好”字;她再松一口气,却又得寸进尺,想一想继续说:“或者再晚几天,留到二月初八……那天……是我的……”

  她没把“生辰”二字说出口,却几乎已是在对他摊牌,两人间隐晦的缠绵只差一寸就要被挑破,他终于也忍不住要向她走近一步,几寸的距离也令她慌乱,同时更令她心满意足。

  “你的生辰?”

  他声音更轻地接了口,微热的气息好像落在她的耳垂,温柔得令她心尖发颤。

  “……我知道。”

  那真像是一场梦,极致完满又极致美妙,两人从未离得那么近,近到她的侧脸只差一点就要贴上他的胸膛,他们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已经被眼前这个人夺走了,没人试图抵抗,一切呼之欲出。

  沉默是令人心动的放纵,他们各自流连又各自清醒,他先退开一步,眼神却还停留在她身上,说:“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她顺从地应了,红着脸同他轻声道别,把门关上的时候他的影子停在原地没动,此后又过了半晌才渐渐从她门前离去。

  ……你何时才会拥抱我呢?

  她静静靠在门上想着,一颗心仍然亢奋得微微发抖。

第56章

  二月初一晴川历历, 宋疏妍一行安抵钱塘。

  那日正是中和节,宫中素有赐衣赐尺大兴宴饮的旧例,民间则视二月朔日为太阳诞辰, 是以多在初一祭拜神明互赠春种,处处皆是一派祥和欢乐的气氛;姜氏此前从未到过钱塘, 车马一入城门便兴致颇高地推开车牖向外去看, 宋疏妍在她身边柔柔解说着道旁风物民俗,两人一时都十分得趣。

  欢声笑语飘出车窗,自要被外头两个骑马的男子听了去,宋明真摇头而笑, 侧首去同方献亭说:“我这四妹妹自幼以钱塘为家, 如今这般高兴怕是将自己看作了什么东道主人, 话都比平时多了。”

  方献亭亦听到了她与母亲的交谈声,果真显得比平素轻盈快活些, 他眼中染上几分笑意, 忽觉眼前繁华喧闹的钱塘便像一个令人忘忧的桃花源,繁琐诸事姑且都退去了,令人感到一阵难得的恬然自在。

  “确是东道主人不错, ”他若有若无地笑着应答,“这几日便都听她的吧。”

  可惜的是方氏之人却不能随宋疏妍一同住进乔府。

  一来因为这次安排得匆忙、她还未来得及打发人去家中知会, 二来更因最近阖府上下都在张罗她表兄乔振的婚事, 人多口杂进进出出、总不便于招待贵客,是以途中姜氏便打定主意要另赁一座宅子小住,据说方献亭已提前命人打点好了。

  “你不必顾虑别的,只管先去同家人团聚, ”姜氏十分随和体贴,反复劝她不要为他们这些客人费神, “待得了闲再出来,左右我们还有你哥哥陪着。”

  这倒是。

  按理说宋二公子与宋疏妍也算是一家、随她一并住进乔府并无什么不妥,只是他比起素不相熟的乔家人显然更想同他三哥待在一处,于是便也提出要住在外头,倒是正好能代宋疏妍多尽些地主之谊。

  “那我便先回去了……”

  宋疏妍有些歉疚,心底藏的更多的却是不舍,说话间眼风偶尔扫向方献亭,两人对视时各自都是一番心旌摇曳。

  “……只去同长辈回禀一声,不久便能出来了。”

  那确是宋疏妍这些年来回家回得最不安生的一次。

  尽管已勉力压着心底的悸动、可进府后走向堂屋的脚步却还分明比往日匆忙,坠儿和崔妈妈险些要追不上、一边在后头赶一边又都忍不住偷着笑。

  进了良景堂拜过半载未见的外祖母,祖孙俩倒是有不少话说,老太太一见她便欢喜得一直笑,更拉着她的手反复询问那桩和宣州汪氏的婚事是否顺利打发掉了。

  “老太太不必挂念,都好着呢,”坠儿神采奕奕喜笑颜开,一张小嘴叭叭叭地往外倒豆子,“那登徒子后来娶了个勾栏里的、吃了好大一通教训,我家小姐沉鱼落雁秀外慧中,自有那顶顶显赫知礼的郎君真心求娶,岂会便宜他那等人?”

  如此神气十足志得意满,显见这段日子在外不单没有受气、反而还过得颇为畅快,乔老太太那般厉害的眼力,听了坠儿的话再转头看看外孙女今日格外红的脸颊,立刻便明白近来在金陵发生了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正待要仔细审上一审,却又听她的心肝儿略有些羞怯含糊地说:“这回我二哥哥也到钱塘来了,正在外等着我出去……我,我等晚些时候再来给外祖母回话可好?”

  “你二哥哥?”老太太挑了挑眉,语气有些惊讶,“既是来了钱塘便该同你一起回家来,如今怎么不见人?”

  宋疏妍又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老太太眼明心亮、暗地里已有一番猜测,嘴上却不与她的心肝儿计较,只且摆摆手由她去了;她便转去拜了舅舅舅母,好容易脱了身又匆匆回到自己房里梳洗打扮,明明过去在宋家总是小心翼翼规行矩步、便是一根稍出挑些的发钗都不敢戴,如今回了钱塘却是百无禁忌,屋子里存的那些精巧漂亮的衣服首饰一股脑儿全搬出来了,和丫头们一同挑挑拣拣,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足足大半个时辰才收拾停当。

  坠儿的小嘴一贯闲不住,此时是一边夸自家小姐美一边又不停打趣她,还悄悄在宋疏妍耳边道:“小姐快些出门吧,方侯都该等急了——”

  他……

  宋疏妍忍不住翘起嘴角,如今竟已到了只听旁人提起他都会忍不住心动的地步,眼前一时又闪过昨夜在驿馆客房门前他低头凝视她的那个眼神,一颗心悄悄热起来,其实根本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也不知最后能否得偿所愿。

  可这好像都已经不重要了。

  此时此刻……她只想要见他。

  出门要登车时却瞧见自己想见的人已经来了,没有骑马也没带侍从,只跟她二哥一同站在长街那头等她,见她出来便抬眼向她看来,右眼尾处漂亮的小痣在那时看上去格外和煦,原来柳先生写诗也未必总能尽意,“青霜玉楼”、“琼英雪风”不过区区一面,此刻的他分明更似江边柳色、春树暮云。

  “怎费了这许多功夫,可教我们好等——”

  宋二公子笑着上前、也是疏眉展目十分愉悦,上下看了看今日格外窈窕动人的妹妹,一身浅樱色罗纹襦裙已是春衫潋滟,便又啧啧两声感叹:“小姑娘家确该穿得鲜亮,不该再像当初在长安那般净挑什么灰蒙蒙的黛色穿……只是你这样却漂亮得过了头,往后若没有哥哥陪着还是应当收敛些……”

  这话说得一半好听一半不好听,宋疏妍不知该怎么答、只隐隐感到方献亭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局促之际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问:“……方夫人呢?不知是否也连累长辈久等了。”

  “母亲有些乏累,正在下榻处休息,”这回答她的是方献亭,不知打从何时起他同她说话时已再不复过去的冷清,言谈间总带着微微的热,令人听了熨帖得紧,“今日便不出门了。”

  她点头应了一声、眼睛却有些不敢看他,谁都能感到这两人之间暗潮涌动情思百结,偏宋二公子一个少长这一根筋,不仅不像姜氏那样高明地避开容两人独处、更还大摇大摆地插在其中大煞风景,不等他妹妹接一句话便当先说要去游石函湖,令一旁跟在左右伺候的坠儿忍不住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钱塘自古便是水乡,城中水系更多于金陵,比起骑马游街乘车览胜、还是更适宜乘船出行;乔氏本为当地富户,自也有若干可供自家人驱调的游船,宋疏妍打发小厮去安排了一番,不多时便可泛舟至石函一游了。

  登船之时宋二公子打了头阵、当先跨上小舟预备回身扶妹妹和她的丫头,坠儿紧随而上利落得很,宋疏妍其实原本也不必人扶,只是轮着她时一侧恰巧有一画舫经过,水波浮动间船身也跟着晃了几晃,便让她脚下一个不稳侧身向一旁倒去。

  宋二公子手都伸出去了,到头来却还是落后他三哥一步,方献亭已一把牢牢拉住了宋疏妍的手,轻轻一带便让她重新站得稳稳当当,宋疏妍只感到手上一热,回头时他已放开了她,在她身后低声说:“当心。”

  这一声也撩人,手心朦胧的热意更令情窦初开的少女羞赧,一旁的坠儿看得嘴角直翘、心说这下她家二公子总当瞧出什么名堂了吧,下一刻果然见对方盯着后面两人眉头微皱,口中还“咦”了一声。

  宋疏妍被这一声“咦”唤回了神,连忙低眉敛目跨上船去,心说自己虽一向同二哥亲密、可到底还是不敢将这等尚且没影的事摊到他眼前,于是心头一时发紧,却不知若对方盘问起来自己当如何作答。

  “我盯得这般紧,动作竟还不如三哥快……”哪料宋二公子一脸惭愧遗憾之色,却是在抱怨自己武艺不精,“……看来这几年我确是懒怠生疏了,往后还当勤加操练才是。”

  此言一出坠儿额角直跳,平生头一回觉得自家二公子是一根不可雕的朽木,宋疏妍和方献亭则都默默松了一口气,尤其后者心道自己毕竟是对人家妹妹图谋不轨、若不提前做些铺垫恐怕日后也难免伤及兄弟情谊,于是后续言行都更规矩了些,只有目光还不时停留在宋疏妍身上、却实属情难自禁身不由己了。

  乘舟至石函而下,一路有宋二公子陪同自不会无言冷场,几人相谈甚欢,下船后则见静湖如翡碧波荡漾、在历历晴光之下越发显得澄澈开阔,行过石桥后又见两岸长街人声喧闹,正是民间在欢庆中和佳节,男男女女行人如织,各处都有商贩沿街叫卖,可见诗文之中屡屡描绘的“钱塘繁华”确非虚言杜撰。

  “咱们来得倒是巧,正赶上过节,”宋二公子兴致颇高,一边在街上游逛一边侧首同妹妹和方献亭搭话,“我瞧着此处倒比金陵更熙攘些,江南风景如画,也比长安讨人喜欢。”

  宋疏妍自然也最喜欢这里,即便只是寻常的市井人家在她眼中也别有一番趣味,此刻听了二哥的赞美之辞也莫名感到与有荣焉,又说:“这却还不是钱塘最热闹的时候,待到八月十五中秋前后,江潮最盛八方来客,那时便可见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远比眼前此情此景更繁华上百倍。”

第57章

  她一贯是内敛清淡的性子, 倒少有这般爱说话的时候,方献亭在她身侧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那双清莹秀彻的杏目此刻是格外的亮, 大约回家的确令她百般欢喜,脸上的笑容也分明比往日多了。

  ……很讨人喜欢。

  宋疏妍也感到方献亭在看自己, 毕竟心思一大半牵在对方身上, 他的一举一动她都晓得;此刻大着胆子抬头看他,分别尚未到来便已感到许多不舍,想了想还是跟他说:“二月虽不如八月,既望前后却也有大潮可观, 三哥若是得闲……可否便留到那时候?”

  这又是在接着昨夜的话说, 将他的归期从二月头拖到她的生辰、如今又试图从初八拖到月中, 缠绵的小心思昭然若揭藏都藏不住,他也都知道的, 那时却不知怎么答才好。

  “我……”

  他也难得口讷了。

  宋二公子不明就里, 只当两人是在寻常闲谈,以为方献亭正考虑该如何婉拒,为防气氛尴尬便从旁插话道:“三哥尚有要务在身、恐是待不到那时——无妨, 哥哥陪你去看,八月也再来一回钱塘总行了?”

  他们兄妹情谊甚笃, 宋明真说话时已自然地伸手搂住了妹妹的肩膀, 这便在不经意间让宋疏妍与方献亭隔得远了些;坠儿在身后看得心头冒火,心说若是再容二公子在其中这么瞎搅和下去、便是方侯能在钱塘留到天荒地老这话也说不明白。

  她是忠肝义胆一心护主,此刻眼睛一转便计上心头,瞅准机会一脚把自己绊倒, “噗通”一声摔得十分实在,惊得前面三人都回头看向她;宋疏妍快步走近试图把人扶起来, 接连问:“怎么摔着了?严重么?可曾磕破流血?”

  坠儿这回才不忍疼,眼眶一红差点要流出泪来,手上却悄悄对她家小姐比划,又叫唤:“疼,可疼了……怕是摔断了腿走不了路了……”

  宋疏妍一愣、见了她那小动作一时却还没回过神,身后的二哥这时也过来了,心知他妹妹生得那般瘦弱、也拉不动个跟她一般大的小姑娘,于是亲自弯腰把坠儿扶起来,一边上下打量一边伸手探她脚踝处的骨头,体恤的模样却无半分勋贵人家公子的傲慢冷漠。

  坠儿脸上一红,原本就是“顶顶好”的二公子一下成了“顶顶顶好”,她只感到自己一颗心正扑通扑通跳,脸正同她家小姐近来提及方侯时一般红;只可惜没一会儿宋二公子便起了身,说她并未伤着骨头,只是泰半扭了脚踝、确走不得路了。

  “恐得去医馆寻位大夫瞧瞧,伤筋动骨总要两三月才能好全,”宋明真叹了口气,看着坠儿的神情也是颇为无奈,“你这小丫头……一片平地连个沟坎都不见,也能摔着?”

  话虽是责备人的,可语气却又十分亲切,大抵因为他素来知晓坠儿自幼便陪在妹妹身边同她一道长大、因而爱屋及乌待她也有几分关爱;坠儿摔之前原本还在盘算该怎么想法子讹着二公子亲自送自己走,眼下却好似省去了这一圈周折,宋明真已伸手扶住了她,并转头同宋疏妍和方献亭说:“我且送她去寻个医馆,晚些再在那头的石桥上见?”

  此时宋疏妍已回过了神,想清了坠儿方才那通比划是什么意思,而方献亭目力那般好、自然也早瞧见了对方的小动作,此时尤其多看了坠儿一眼、心道改日该给她补上一份礼,嘴上则颇为平稳地应道:“嗯,你先去吧。”

  说来此前宋疏妍与方献亭真正独处也不过只有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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