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妃兮
采露的话音一落,沈映鱼挽发的手顿住,汉白玉簪子从她的指尖滑落。
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破碎成了两半截。
“杀人了?”她似茫然地眨着雾眸,迟钝地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嗯,我白日从库房回来,看见武寒拖着浑身是血的尸体往外面走。”采露回忆当时迟来的害怕袭来,身子止不住地哆嗦着。
但又害怕沈映鱼对将武寒抓去做官,故而抽哒哒地拉着她的衣摆道:“夫人,武寒做错事了,你能不能不要将他抓去坐牢,我,我们好生和他讲道理,让他以后不杀人了好不好?”
采露是真的很喜欢武寒,在她看来武寒虽是冷面,但却总是对她和颜悦色,偶尔还会从外面带糕点回来给她。
在采露的眼中武寒像极了她的父亲、像哥哥,不想看见武寒被抓,但也不想骗夫人。
原来是昨夜死的李洛川。
沈映鱼垂眸看着地上破碎的簪子,默减着弯腰拾起,手在颤抖,心中的不安在扩大。
任由她如何想都想不到,他所做下的种种恶事,皆与她有干系。
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枯坐椅上良久,沈映鱼才想起要回答采露,开口才发现原来嗓子格外干哑。
她转身捧着采露的脸,仔细地擦拭着采露的小脸,“没事,别哭了,不会让人抓他,我当做不知道,采露也当没有说过好不好?”
采露年纪尚小,看不出眼前温柔的人,眼中正颤着细微的光芒。
沈映鱼揉了揉她的头,“出去玩罢。”
采露点头:“好。”
沈映鱼望着她的背影,眼中的笑落下。
……
清晨醒来的片刻失明好似只是幻觉,沈映鱼没有再产生任何不适,直到下晌有人前来禀告,说是燕娇公主上门拜访。
李洛川乃闻燕娇的表哥,此番他刚下落不明,她就寻了过来。
沈映鱼收拾心情,看着镜中的自己依旧惨白的脸,拿起胭脂上了一层单薄的妆。
上妆时手隐约还在颤抖,想李洛川昨日刚被血腥地拖出去,下意识胃中反酸,没有忍住伏在一旁干呕。
沈映鱼呕得泪眼婆娑才勉强止住,起身继续上着胭脂。
正厅乾坤牌匾之下,闻燕娇呷着清茶,身边跟着盛气凌人的嬷嬷。
“映姨还有多久才来呢?”闻燕娇搁下茶杯问道。
大厅的侍女答道:“殿下稍等片刻,夫人片刻便至。”
闻燕娇觑了一眼外面正中旭阳,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往下微压。
再等了片刻,沈映鱼身着轻便绸裳,略略施粉黛翩然而至。
“殿下安康。”
闻燕娇觑眼看着对面的女人,艳阳高照却将自己裹得这般紧,好似生怕被人瞧见些什么。
她眼中不经意浮现一丝情绪,面上却带着如常的蜜笑,亲密地上前扶起沈映鱼:“映姨快快起,与我还客气些什么。”
边说着边将沈映鱼往上座带。
“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沈映鱼微不可见的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闻燕娇随意瞥了一眼,恍若未闻般地抬手扶着自己的鬓发,挑眉笑言:“无事,只是听人说表哥在此,我派人给他传信,他此次不回,所以想着顺道过来瞧瞧。”
沈映鱼之前说与苏忱霁分开住,结果至今都还住在此地,而且上次她才知晓沈映鱼替苏忱霁相看。
结果她托秦娘来,却得到苏府没有相看之意,只是请秦娘上府做客,所以她让李洛川前来探查,但现在人进来后半分消息也没有。
闻燕娇这般想着,并未发觉一旁的人指尖轻颤,站起身道:“表哥是没有在府上吗?可我也去了忱哥哥办公之地,也没有看见他嗳。”
沈映鱼脸白了几分,浅覆的胭脂也遮盖不住苍白,正欲开口恰好从外面行进两人。
闻燕娇闻声回首,恰好看见行进来的两人。
一人衣袍如雪沅茝醴兰,腰配珰佩行间汵汵而响,昳丽眉眼含笑晏晏,恍若玉面菩萨。
另外一人则身着玄色圆袍面容俊俏,眉宇隐约带着几分傲气。
“表哥?”
是苏忱霁和李洛川。
闻燕娇先是看向一旁浅笑晏晏的苏忱霁,随后带着几分羞赧唤着李洛川。
“怎么我给你的信你都不回?”闻燕娇问道。
李洛川噙笑道:“你一日三四封的传来,我又忙着寿诞之事,如何有空看。”
“哼。”闻燕娇心中暗想到这层,但仍旧翘着嘴角不悦转头,却见一旁的沈映鱼直直盯着李洛川看。
她心思微动,片刻露出几分不屑。
苏忱霁行至她的身旁,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轻轻一笑,明知故问:“怎么了?”
沈映鱼勉强从李洛川的脸上收回来,侧身看着身旁浅笑的苏忱霁,用眼神询问。
怎么会这般?李洛川不是说已经死了吗?
苏忱霁轻眨着眼:“一会儿再同你说。”
另一边闻燕娇和李洛川说得正欢,任谁都能瞧出来两人关系甚好。
闻燕娇现在急需想要知晓,让李洛川进来打探的消息如何,便暗自对着他使眼色。
李洛川看懂后便折身对着两人请辞:“子菩,此番就不再叨扰了,小丫头都寻上门了。”
言语都是对闻燕娇的无奈。
坐在一旁呷茶的少年微微含笑颌首:“如此便不留小侯爷了,来日上京再聚。”
李洛川点点头,然后随闻燕娇一同往外行去。
两人行出府外,闻燕娇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表哥,怎么样了?可察觉到忱哥哥和她有苟且?”
她这个表哥在皇城卫当值,对探查之事最为灵敏,所以当她得知后才托他前来。
李洛川朝前行着,背对着闻燕娇,声线如常带着明朗:“无甚么苟且。”
得了李洛川的确确回应,闻燕娇心中还是有些怀疑,提着裙摆快速上前。
他蹙眉问道:“当真?”
李洛川脚步微停,似好笑地颌首:“难道表哥都不信了吗?”
闻燕娇自然也是信李洛川的,可直觉告诉她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那日……”
“好了,燕娇,过几日我便要回京了,太后大寿,你恐怕也得随我一道回去。”李洛川说道。
闻燕娇瞬间气焰微矮。
的确如此,她已经在晋中许久了,若是皇祖母大寿都不回京,恐怕确实说不过去。
可又担忧自己一离开,苏忱霁就被旁人勾了去,心中格外纠结。
“我才不要。”闻燕娇噘嘴道。
李洛川似早料到她的反应,眼眸微眯着说着:“再不回去,恐怕圣人就要亲自来寻你了。”
无奈闻燕娇只好同意,不知为何,总感觉表哥好似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将她的连后路都堵得死死的。
这边两人说着,此刻的大厅中,坐在红漆檀木椅上的少年眉目柔和,如菩萨低眉。
他对着对面的沈映鱼弯眼笑着,带着几分狐狸般的狡色。
“这是怎么回事?”沈映鱼头微晕眩,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
“就是看的这般。”他佯装未懂地轻挑着眉,对她脸上此刻的神情格外有兴趣。
他忍不住站起身将人抱在怀中,钳住她的下颌微微一抬,衔入口中,舌轻舔着她柔软的唇瓣。
沈映鱼偏头躲过。
李洛川是她看着被刺得血淋淋,这才几日,就算是神医也救不了这样快。
而且观方才那李洛川行动敏捷,没有半分受过伤的模样。
而且他也说过李洛川已死了,采露也亲眼看见过,所以现在这个健全得,甚至连闻燕娇都分辨不出来的人,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沈映鱼现在比之前更加不安,好似从未认真了解过眼前的少年。
苏忱霁被躲过也不甚在意,拿出干净的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她的唇,温言道:“不逗映娘了,李洛川的确死了,眼前见的不过是一些江湖术士会的改面技法罢了。”
“你不是担忧我杀了他,会被人发现吗?”他将人揽腰抱起放在案上,下颌微抬地仰视她。
少年的眼中泛着笑,殷红微微上翘,“这样就没有人发现了。”
“没有谁能欺负我的映娘。”
眼前的少年依旧楚楚谡谡之姿,给人一种干净到极致的模样。
沈映鱼启唇想说话,发现喉咙有些干涩,抬手抚摸着他的眉眼,指尖微微发抖。
“忱哥儿。”她眼中浮起细微的迷茫。
他好像在记忆中被一点点褪了色彩,越发与藏在深处的那人相似。
她不想见他落得如书中一样的结局,可又发觉自己根本就无法改变他。
真的在很努力救他,可救至如今,她才发现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酸涩、干枯。
苏忱霁察觉她轻颤的眼睫,定睛一看,却从里面看见了未知的迷茫和惧怕。
看不懂她此刻的情绪,究竟为何这般复杂。
但他还是为宽慰她将头搁在她的肩上,鼻尖轻轻地拱着她的耳侧,像是一只黏人的动物,用动作表达着安抚和亲昵。
“我在……”
沈映鱼垂下眸没有说话,伸手抱住怀中的少年,失神地看着,思绪一点点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