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妃兮
“噫,夫人你这是要去干嘛?”采露看着收拾东西的沈映鱼,满脸的诧异。
沈映鱼张口欲要解释,房内突地响起巨物倒塌和痛哼的声音。
忱哥儿!
沈映鱼身体比反应还要快,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从外面跑到了屋内。
地上倒着的少年身上压着厚重的立屏,他仰头缱绻地看着她,嘴角还流着血。
此刻那漂亮的眼尾泛红带着一丝委屈,似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雪白直裰上染嘴角流下的血,似杜鹃啼血猿哀鸣。
理智告诉沈映鱼现在要跑,若留下迟早会伤害到他。
但她对他这些年也是真的疼爱,见他被压在地上嘴角还溢着血,脚步半分也动不了。
“沈映鱼,救救我。”他眼中含着泪,轻眨一瞬就顺着眼尾往下滴落,蔫耷耷地垂着眸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他在示弱,在卑微祈求,在拿命挽留她。
若她不留下,他会彻底死在今日。
沈映鱼咬着下唇,最后还是将手中的包裹放在一旁,上前将去救他。
她早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办法对苏忱霁视而不见。
一宿醉酒,沈映鱼的本就力气所剩无几,将他身上厚重立屏板开后,双腿一软就要往下跌落。
苏忱霁将人抱住,手搭在她的肩上。
这样的动作瞬间让沈映鱼想起昨夜,猛地拍掉他的手,站起来不断往后退。
她颤着眼眸看着眼前的人,神色艰难地咬着下唇,“忱、忱哥儿,你、你……”
她本是想坦白说明昨日,但他却先一步垂下头,“对不起,昨夜不该那般对你,我是太害怕你不要我了,你知道的,我自幼便没有爹娘,我只有你,请你别抛弃我。”
说着他抬起那张昳丽的脸,向来温和的脸上挂着泪痕。
沈映鱼手中紧紧攥着包裹,企图从它身上寻到再次出门的勇气,“忱哥儿,有的事一旦发生了,便很难改变,我从头到尾都只当你是我的儿。”
重生开始就已经决定了,她此生只将他当成唯一的亲人。
当他是儿?
苏忱霁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滑落至她因捏着包裹而泛白的指尖,眸中划过暗沉,面上却越发无辜又可怜。
“我知道,是我不对,不该起此等心思。”他耷拉着眼,满是哀求地紧紧抓着她的手,说罢还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他不在意地抬手擦过,“只要你别离开我,我日后绝不会起旁的心思。”
血顺着玉白的面往下滴落,纯白的衣袍被侵染,泛着破碎的凄厉之感。
沈映鱼看他吐血,神情又急又慌,连忙唤外头的采露去寻大夫。
“别离开我好不好。”苏忱霁拉着她的手固执地看着,嘴角的血越流越多。
屏风那样重,全压在他的身上,也不知是不是伤了心肺,所以现在才流这么多血。
沈映鱼心疼得两眼含泪,也没再有那些顾及的将人揽进怀中。
她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擦唇上的血,“忱哥儿,先别讲话,一会儿大夫就来了,求你千万不要出事。”
依旧没有回答他不离开的事,哪怕他要死了也不在乎。
他安静地将头靠在她的怀里,似濒临失望般地耷拉着眼,却在近乎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
第37章 晋江首发
很快采露就请来一位, 青衫长褂的山羊胡子老大夫。
此时沈映鱼已将苏忱霁扶到至软榻上,抱着似已经昏迷过去的人,哭得泪眼朦胧, 直抓着老大夫的手让他救人。
“夫人且安心,待老夫看看。”老大夫连连作揖。
因为是要脱衣查伤, 女子不好在室内,采露便拉着哭得两眼红肿的沈映鱼往外走去, 将里面留给大夫。
出去后两人坐在一旁, 沈映鱼低着眸暗自垂泪。
“夫人别担心, 主子说不定无碍, 只是压昏了。”采露贴心地安慰着。
沈映鱼含泪摇了摇头,擒着帕子拭泪, “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固执要走, 他说不定方才就不会进屋, 也不会受这样的伤。”
哪怕她晚些走,说不定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日后让她如何是好?
此刻沈映鱼才发现,她早已将他当做自身的一部分。
苏忱霁是她如今世上唯一的亲人, 是从重生后便陪伴她的孩子。
就算是他心中有任何不对的心思,她好生与他讲明理, 而不是用这样偏激的做法去激他。
她不是傻子,好好的屏风如何就倒在他的身上,除了他故意想用这样不要命的方法留住自己, 她想不到别的原因。
采露不知两人闹了什么龃龉,竟然闹着要走, 一直守在旁边宽慰着。
不一会儿大夫出来,沈映鱼赶紧停止流泪,上前询问:“大夫,他如何了,可伤到何处了?”
“公子无性命之忧,身上虽瞧着无伤,但被压伤了肺腑,我这边一会儿开些药给公子用,修养个几月再观察有没有旁的问题。”老大夫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子道。
虽性命之忧,但这样的伤已经很重了。
沈映鱼送别大夫后最终没有走成。
她将原本收拾好的包裹打开,把那些东西放回原位,然后换了染血的衣裳再去看苏忱霁。
进去时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少年苍白着脸,正直勾勾地盯着床幔一眼不眨,如同被摄魂般的泛着空洞。
听见声音他回头,眼中的泛散聚拢,露出虚弱的笑:“您还走没有啊?”
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什么起伏。
沈映鱼立在门口顿了顿,然后端着药走过去,坐在一旁,满腹心思地纠结该如何同他讲。
她暂且是留下了,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不会有任何改变,她依旧只能当他的亲人。
苏忱霁看着她纠结的面,轻颤眼睫,轻声地开口:“想起来。”
“忱哥儿,你知道我已经和顾夫子过了明路,只等着你回来便成亲的,所以……”沈映鱼伸手将人扶起来,尽量柔声说道。
“我们之间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关系了。”
苏忱霁靠在一旁的架子上,将脸别过去,声音虚哑:“知道,所以我当时才会生气,若早些同我讲,我或许就已经想通了,可偏生要瞒着我,就算是我心怀不轨,但你似乎从来也未曾将我当一回儿事。”
说完他咳嗽一声,再次摊开手隐约有血迹,吓得沈映鱼赶紧扶着他,将药端起来喂他。
苏忱霁小口地含着瓷勺,垂着眸,因舌尖的伤口疼而小口地喝。
沈映鱼喂着他喝药,说道:“忱哥儿,你知晓我待你是全心全意的好,虽然我并非是你亲娘,却拿你似亲子,怎会不将你当回事,你如今这样全都是我未曾教好。”
她想起他此刻的模样,心尖泛起酸楚,那股压不下去的酸顺着转进眼眶,最后她忍不住低头垂泪。
苏忱霁伸出修长的手指,揭过她眼角的泪珠,温热又潮湿,“别哭。”
语气温柔得如往常一样,沈映鱼眼中的泪越发忍不住,玉珠儿不断往下滴落。
她将脸别过去,躲过他的手,舀了一勺药凑至他的唇边。
苏忱霁张口含住汤勺,掀开单薄的眼皮窥她脸上神情。
除了如常般的心疼,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她虽真心疼他,可却也能为了旁人毫不犹豫地抛弃他,看似性软,实际却是冷狠的。
此事的确是他的错,是他耐不住性子,匆忙行事而惊扰了她。
他的目光沉沉,将苦涩的药皆吞下,舌尖的伤口裹着药泛着疼。
喝完药后沈映鱼在收拾药碗,身旁安静的人倏然开口,带着妥协的口气。
“我想通了,你自幼又待我如亲子,我本就不该乱想,既然你真心喜欢夫子,我无异议。”
他红着眼说完,格外艰难地逐字吐出这句话:“但求你到时候莫要抛弃我。”
姿态放得脆弱又卑微。
他的意思是当昨夜的事并未发生过,只求她不要离开。
沈映鱼到底放心不下他,旋身叹息,伸手抚摸他的头:“如此定是好,但我留在此地,是待你身子好了再另做打算。”
她还是要走的。
“嗯。”少年仰着白净的脸望着她,而眼中却是波澜无起伏。
他从未想过要放沈映鱼走。
……
苏忱霁高中任命晋中巡抚,不少乡绅和官员都以为他暂且还未归来,忙碌着准备迎接。
结果谁知他悄然地回家,过了几日消息才传出去。
官员和乡绅们是想要去拜会,又听说是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受了伤,此时正在家中养伤不宜见客。
那些人便都折去拜访沈映鱼。
但现在沈映鱼也抽不出来见客的空。
虽然还是暂且留下来了,却因着之前那件事,她见他就格外的尴尬和避嫌。
但苏忱霁伤得不轻,时不时都会咳出血,她不得不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幸而,他挽留时她说要将她当嫡亲的人,不动旁的心思,这几日表现下来确实如此。
少年依旧温和有礼,就算是行动不便,沈映鱼主动端碗舀药汁去喂,他都会矜持地将头偏至一旁。
“我自己来罢。”苏忱霁温和地接过她手中的药碗。
沈映鱼也不勉强,松开手,扭身拿夹子挑拣蜜饯。
她并未注意身后的人,在她转身瞬间抬起眸,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她的身上,缠裹上她白皙的脖颈。
舌尖含着的是苦涩的药,但入口却带着甘甜,里面又加了蜂蜜。
她一向如此,虽然心中已打定主意要离开,却还是忍不住对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