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妃兮
撕拉一声,那一页就被撕掉,随之一起的,还有知府另外一只手指。
耳边是凄厉的惨叫,苏忱霁低眸看着账本,脚边的人又少了一根手指,痛苦地抽搐着。
“苏忱霁你这是假公济私,只要我不死,必定会犯哔告状,向圣人告你个勾结外族,残害朝廷命官的罪。”知府痛极了,嗓子都在颤抖。
“哦。”苏忱霁面容胜雪,神情寡淡乜斜知府,仿佛是被供奉在神龛中的神佛。
“既然大人都说了这样的话,我怎么忍心不让你去死?”
知府痛苦的表情一僵,若旁人说这句话,他恐怕不会信。
当朝涉及贪污受贿的官员,皆是要羁押入盛都听审的,所以他刚刚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但这话是从苏忱霁口中说出来的,知府不敢有侥幸。
因为他绝对能说到做到。
“况且,金大人,没有谁会信你的,如今瑞王都不信你了,所以谁也不会信你。”他的语气微凉,又似带着天生的怜悯。
瑞王早就动了将晋中知府换掉的念头,他不过是顺手而为。
“但大人,我可以救你,想活命吗?”少年修长漂亮的手指夹着一张黄皮色纸张,在知府的面上晃了晃,腔调充满了蛊惑。
知府从听见自己在瑞王眼中已是无用了,本已经绝望了,但现在突然又听见他的话神色顿了顿。
知府望向眼前的少年,“怎、怎么活?”
谁也不想死,他也一样,哪怕眼前的少年刚将他的手指斩下,他仍旧忍不住升起信任。
这是贪生怕死之人的天性,而这个少年熟知此等天性,淳淳善用着引人上钩。
苏忱霁低垂眉眼,面噙着温润的笑,然,眼神却别无他物,透着一丝寡情的薄凉。
“求她,说当年你将她无故关进牢狱受苦,这件事做错了,以及……”他将目光慢悠悠地转向一旁的金氏。
那眼神分明和煦如暖风,金氏却浑身的寒颤,不自觉地带着警惕看着。
苏忱霁笑了笑,温声安慰道:“金夫人勿要害怕,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了,她遇那负心人是你撮合的,甚至还想……”
他轻‘啧’一声顿了顿,将眉头轻叩,似在苦恼究竟怎么安排她的结局。
金氏见他的未说完的话,心中倏地咯噔一下。
他是来寻仇的。
顾少卿的事金氏曾恼过,她没有想到他临到关头,竟然将沈映鱼抛弃了。
但老爷却要她想办法用裙带关系,将沈映鱼拉拢过来,结果后来她又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早知会发生今日的事,她当时就不该让金玄将人彻底得罪。
“苏、苏大人,此事我……”金氏磕绊地想要解释。
但她面前的少年,含笑地将那夹着纸张的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夫人勿要解释,我都已知道了,是见她伶仃一人可怜,好心替她相看。”
金氏自然是不能明说,是为了借沈映鱼提前讨好他,只得干巴巴地笑了笑。
“所以,她的苦楚都是你们造成的,去求她罢,她原谅了你们,我也就原谅你们。”
少年自始至终都很温和,哪怕他还踏着两截断指,依旧含着如同大慈大悲的菩萨笑容。
他是悲观悯人的救世神佛,但只渡沈映鱼的一切苦厄。
所有企图欺辱她,对她起害心的人都会被他渡去地狱。
苏忱霁半阖着眼眸,遮住眸中的空泛的冷漠,紧紧等着回答。
金氏和知府闻言面面相觑,犹豫着没有急着答应,但两人都无比清楚,确实也无路可走了。
他既能如此光明正大的抓人,定然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留的那些痕迹,说不定早就被擦得干净。
“好,我答应你……”知府无可奈何地应答。
求一个女子而已,也并非是难事。
“如此,子菩再次先谢过大人了。”他得到回应,刹那笑得灿烂。
苏忱霁松开脚下踏着的手指,弯腰用干净的绢帕细心地包裹住手指,然后放回在知府的手上。
他温和无害地道:“还给金大人,方才先斩后奏是我不对。”
礼数周全得像是求学若渴的学术疯子,好似谁能给他想要的知识,就会毫不犹豫弯下高贵不屈的脊椎。
“如此便不打扰诸位,子菩静候大人的消息。”
语罢他转身往外行去,大厅的兵瞬间全撤出去。
周围恢复安静,只剩下知府躺在地上抽搐,痛苦呼吸的声音。
“金氏。”
金氏回神后赶紧停止抽泣,从地上爬起来上前去看知府,“老爷,老爷如何了?”
知府借着她的力道起来后,倏地将金氏推开,语气含恨地道:“无知妇人,看你干的好事,沈氏那边你且好生诓着,知道了吗?”
今日之仇,他必报。
在知府的眼中,苏忱霁不过是个刚入仕不久的毛头小子,得了几分气运竟这样嚣张,迟早要有个大挂落。
知府看着自己断掉的手指,眼底流转着怨毒的光。
今日之事,他定然要找苏忱霁会寻回来。
第42章 晋江首发
黄昏落幕。
最初听见朝廷在查此事, 沈映鱼不由得想起了不久之前,苏忱霁就收过知府的贿。
不过好在,他乃话本中的男主, 应该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有事。
虽是如此,沈映鱼还是免不了, 担忧此事落在他的身上。
忐忑几日,沈映鱼竟又收到了, 金氏送来的拜帖。
沈映鱼没有什么密友, 以前金氏算是, 但自从那日之后, 她便与金氏断了来往。
收到这封拜帖她本欲不看的,可对方却在拜帖中夹杂了一封信。
用这样晦涩的方式, 像是在躲着什么人般。
沈映鱼将信打开,看了后, 脸色瞬间归为雪白。
犹豫片刻, 她还是打算前去赴金氏的约,但此次却警惕的在身边带了, 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
金府。
侍女将她引至大厅,躬身道:“沈夫人稍等片刻,大人和夫人一会儿便来。”
沈映鱼颌首, 待侍女离去后,立在大厅看着周围。
以前她来过不少次知府府, 皆是富丽堂皇得肉眼可见贵气,但现在来却满是萧条。
“映娘妹妹。”
沈映鱼恰落座片刻,一身素色的金氏便出现了, 眼眶似还有泪,一上前便对着她三叩九拜。
沈映鱼被这一拜吓到了, 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茶杯,上前去扶。
许久未曾见过金氏,不过才三十的女子,似鸦鬓云髻间生着白发。
“妹妹,求求你家苏大人放过我家大人罢。”金氏泪湿衣襟。
“夫人请起来说。”沈映鱼想将人扶起来,奈何金氏非要跪在她的面前。
她无奈只得道:“夫人若是不起,我这厢便回去了。”
“别,妹妹别。”金氏犹恐沈映鱼当真离去,一边用帕子沾着眼角,一边顺着她的力道起身。
待到金氏坐在上面后,忙又道:“当年害你入狱的并非是大人所愿,也是听了瑞王的吩咐,求求你放过我们罢。”
金氏未曾想到,苏忱霁和老爷本都是在瑞王手下做事,却丝毫不讲情面,说将老爷羁押就羁押。
除去那腌臜事,她自问从未得罪过苏忱霁,甚至还与沈映鱼交好。
谁知,朝廷颁发旨意后,苏忱霁却第一个拿老爷开涮。
而原因便是那年老爷受了瑞王的命令,暗自将沈映鱼关进过大牢,如今一遭飞黄腾达便来报复,还丝毫让人看不出痕迹。金氏又想起老爷本是想拿当年,苏忱霁受他的贿之事威胁,但当时的结果,她至今想起来都忍不住后怕。
“好妹妹你大人有大量,原谅老爷罢。”金氏期期艾艾地说着。
“之前联合金玄给你下药,是我做得不对,可金玄已死,我的脸面也丢尽了,现在又面临被查抄府邸,已是罪有应得,你且放过我罢。”
说罢,金氏又缓落地上,卑微地痛哭着,完全一副悔改的模样,那凄厉的哭泣任谁看了都得心软。
经由她说起下药之事,沈映鱼这次并未上前扶她,觑着她起伏颤抖的身子,反而关心另外一件事。
她问道:“敢问夫人信上所言是真假?”
今日会来便是为了,金氏信中所言的那句话。
顾少卿并未离开,且性命堪忧。
她也并非是为顾少卿才来赴约,而是为那信中隐晦的用只言片语提及了苏忱霁。
金氏闻言听出她语气中的冷淡,抬头看着上方的女子,忽就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当时她一眼就觉得沈映鱼与旁人不同,却说不出哪里不同,时至今日才恍然大悟。
她身上有种天生的清高傲气,绝非农户能养成的气质。
“真。”金氏收回视线,肯定地点头。
她之所以这样肯定,是因为当时听说顾少卿竟莫名舍弃沈映鱼,心中道怪。
金氏曾派人去查过顾少卿的下落,最后发现顾少卿自苏忱霁回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甚至连那个给沈映鱼信的妇人都没有见过他,那封信是自称顾少卿府中下人送去的,妇人收了十两银子,才那样对沈映鱼说的。
所以当时金氏便觉得更加怪了,本还要细查,奈何知府催促她派人接近沈映鱼催得急,故而就暂且放置在一旁。
后来设计给沈映鱼下药不成,结果反而还被害得名声尽失,等她再去查时,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