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妃兮
沈映鱼点点头道:“嗯,孟良娣递过来的,本来是想要借故不再推拒的,但刚才在院子里折稚梅被逮个正着,也不好不去。”
苏忱霁收回视线道:“如此便小心些,她们府上的东西一应不要碰,还有尽量不要独处,走到何处都要身边跟着人……”
他嘱咐起来比沈映鱼方才还要唠叨,神情也格外认真。
“这样,我将武寒留给你。”他说完后轻攒眉心,似仍旧觉得不安全,开口一唤,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周身黑衣的人。
乍出现吓沈映鱼和采露一跳。
“他是我在前往盛都路上捡的,是一名武艺高强的剑客,以后出门都让他跟着你。”
苏忱霁看着她受惊吓抚胸,似觉得有趣,眼底流转着不经意的趣味,语调却依旧温和无害。
沈映鱼见地上跪着,那名唤武寒的男人,有瞬间将她拉回至前世。
这个男人她认识,是出现在苏忱霁身边最多的人,何止是武艺高强,杀人都是于无形中。
当时的盛都无数人,都暗自惧怕惹怒了苏忱霁,然后第二日便见不上旭日东升,有一部分便是因为他。
没有想到他竟是这个时候,就待在了苏忱霁的身边。
苏忱霁又嘱咐武寒几句,寡言的剑客垂首而听。
“如此我便先行一步了,夜间不必等我,我许会晚些归家。”
说完后他抻了抻衣袖离开。
少年颀长的身影消失在墙角盛开的梅花处,沈映鱼收回视线,让采露和武寒在外面等她,折身朝着里面去换衣裳。
进去后沈映鱼挑选了一件白兔毛领的冬褙子,一边换着一边想,今日孟良娣平白无故为何会给她递拜帖。
不管如何,幸好身边跟了一个武艺高强的剑客。
沈映鱼这般想着心下安稳了些。
院子内,冷面的抱剑的武寒宛如冰雕。
采露从未见过这样冷峻的男人,见得最多的就是主子和顾夫子那样温和斯文的人。
小孩心性,忍不住好奇去抓他抱着的剑。
“你刚刚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呀?”采露小声地抓着他的剑,好奇地问道。
武寒垂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小姑娘如今才十岁,个头生得小,穿得又厚,被冻红的鼻尖像极了一只小兔。
他是刀口舔血的剑客,随意一眼就是极具压迫。
采露触不及防和他对视上,差点吓跌在雪地上,幸好他用手中的剑勾住了她的衣领。
“我一直在梁顶。”他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说着,待到她站稳后便松开剑。
梁、梁顶?
采露涨红着小脸,看向房梁上,表情有些古怪。
那么小的房梁怎么能睡人?这个人骗她的罢。
采露还未想多久,换了一身衣裳的沈映鱼就出来了。
她赶紧跟过去。
沈映鱼瞥了一眼还红着脸的采露,走到武寒的面前道:“一会儿府上都是女眷,你恐怕难进去。”
武寒点头:“夫人放心,属下会藏在暗处护着您。”
语罢他纵身一跃,不知去向。
果然武艺高强。
沈映鱼满意地环顾周围,并未看见他的身影,然后踏着步伐朝外面走去。
采露落后一步,下意识地回头往房梁看去。
哼,果然是骗人的嘞。
采露心中腹诽完,赶紧跟上沈映鱼的步伐,两人踏着雪行至隔壁。
两府相邻,但却是沈映鱼第一次来。
门前早已候着粉裳侍女,见她便将其引进去。
从外面瞧这府与旁的无甚不同,进来后才发现大有乾坤。
宅子甚大,中轴对称,地铺雕花地砖,三进三出合院落,楼宇被风亭水榭环绕,飞檐青瓦上吊挂着青铜风铃,风过脆响。
沈映鱼一路随着侍女的脚步拐过木廊,远远瞧见地势宽大的园子,三两侍女跪坐在风亭中手中捣着梅花,案上的壶正飞腾着。
旁边摆放不少的玉簟,上面铺着厚重的毛毯,上面懒懒地坐着说笑的三位各色千秋的女子。
“映姨,这里!”闻燕娇第一眼看见了她,对其招手。
剩下的两人皆抬眸寻去瞧她。
沈映鱼脸上扬起笑意,在侍女的引领上款款上前。
“映娘不必多礼,来此处坐。”孟良娣虚抬着手,将她将要请安的动作止住。
“多谢良娣娘娘。”沈映鱼站起身,越过闻燕娇,坐在旁边早已经准备好的玉簟上。
闻燕娇见状,从自己的玉簟上趿拉着鞋子,非要和她挤在一道。
孟良娣见状也并未阻止,今日本就是因为拗不过燕娇公主的央求,这才给沈映鱼递拜帖,派人将她请过来。
在场的几人都晓得,她爱慕苏巡抚无法自拔,现在这样也是为了提前讨好未来的婆母。
而被讨好的沈映鱼满心尴尬,偏偏闻燕娇恍若未觉,兴奋地端起案上冒着热气的杯子,双手捧着递过去。
“映姨,来尝尝,我刚刚亲自煮的酒。”
这样的讨好显而易见。
沈映鱼不会饮酒,特别是上次饮酒后出现了那件事,她更加不敢碰酒了,正想要借不胜酒力推拒。
“映姨,只是一杯薄酒而已,本公主亲自端给你,好歹给本公主一个面子。”闻燕娇浅笑晏晏地说着。
她不断讨好沈映鱼,而沈映鱼却三番两次拒绝,要知道在盛都,谁敢这样对待她,所以闻燕娇拿出在盛都的脾性。
先拿身份压人。
沈映鱼心下微沉,谨记着今日来不要碰里面的任何东西,正盘算着如何拒绝,一旁便响起孟良娣的声音。
“殿下,虽是梅花酿的酒,但还是容易醉人,映娘刚来一坐下就饮酒恐怕对胃不好。”
孟良娣讲话温和,就算太子和瑞王不合,闻燕娇偶尔也还是愿意听孟良娣的几句话。
料想是这个理,闻燕娇方才的不悦一扫而空,也没再坚持让沈映鱼品尝她的东西。
但热脸贴上冷屁股后,闻燕娇表现得也不似方才那般的亲密,想来心中有些许芥蒂。
沈映鱼心中松口气,这公主的热情实在难以承受。
孟良娣是雨露均沾之人,这边驳了闻燕娇的脸,下一刻便如她所愿地问起沈映鱼。
“映娘,苏巡抚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不知你可有为他择良人?”孟良娣柔柔地乜着她,然后又瞥向她身旁羞赧垂下眸的闻燕娇。
看来今日是来做媒人的。
沈映鱼垂下眼睫道:“是有在看……”
话甫一落,身旁的闻燕娇就拉着沈映鱼的手,眼底全是小女儿的娇柔:“实不相瞒,映姨,你晓得的,我自小就爱慕忱哥哥,不若你考虑考虑我如何?”
直白又大胆,娇俏又怜人。
若是寻常人早已经心生欢喜,但沈映鱼却知道她的本性,万万不敢将人往苏忱霁的身边推。
“抱歉殿下,这忱哥儿虽向来尊我,但毕竟非我亲子,我无法做这个主。”沈映鱼温声道。
闻燕娇闻言嘴角下降,将手从她的手中收回来,翻身趴在美人架上,冷哼着撅着嘴。
“映姨瞧不上本公主便直说,何必拿这些话来搪塞。”
到底是个骄纵的公主,这会儿也装不下去好面孔。
沈映鱼闻言慌忙从簟上下来认错。
闻燕娇也不是当真生气,恹着眉眼挥手让侍女将沈映鱼扶起来,“嗳,罢了,此事确实是由忱哥哥做主,我也是随口道一句。”
她表面虽这样说着,实际心中却想的是,等过几日回京想办法请圣人赐婚,想必圣命难违,他就算是不情愿也会娶她。
这样想着闻燕娇嘴角又挂回原本的笑,整个人如腻滑的美人蛇依偎黏着沈映鱼。
“映姨不要恼我,我只是真心爱慕忱哥哥,方才不免心中难过了些。”
犹恐给了沈映鱼不好的印象,闻燕娇三言两语都是小女儿家的娇滴滴,直哄得她浑身不适,如坐针毡。
孟良娣见两人亲亲密密,特别是燕娇公主往日的骄纵都敛去,一贯地俯首做小,不免觉得新奇。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孟良娣瞧来沈映鱼的不适,随意插科打诨地挤进去几句话,说的皆是闻燕娇所感兴趣的,三言两语就将她的注意吸引过去。
沈映鱼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燕娇公主粘人的本事倒也不小。
而另外一边讲话甚少的赵玉郡主,自始至终目光落在沈映鱼的脸上。
她比燕娇公主多些瞧人面相、闻其心的本领。
三两眼就瞧出来,沈映鱼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她做儿媳。
只有这个傻公主观不出来,掏着心肝的对人各种讨好。
而且,原来这苏忱霁并非是她的亲子,连个婚事都无法做主。
苏忱霁到现在也没有替她谋个诰命,想必并不是很重要罢。
这般想着她倏地冷勾着唇,驻足片刻,半垂下眼睫,将眼底的情绪遮住,抬手理了鬓发。
寒冬金乌高悬在梅枝头,将红梅上的白雪照得生辉,观赏风亭中几人侃侃而谈,偶有几分娇媚含嗔地笑声响起。
一阵梅香冷风吹过,闻燕娇饮多了酒,此刻已有了七分醉意。
坐须臾,她起意如厕,遂被三两粉裳侍女搀扶着而去。
闻燕娇前脚未走多久,后脚赵玉郡主也有些起意,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