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妖妃兮
回应他的只有延绵的呼吸。
他闭眸听着,贪婪就是一头无形的恶兽在心中乱撞,在疯狂亢奋地叫嚣着。
将她揉碎了塞进身体里。
亦或者是让她依赖他至一刻也离开不了,只有这样才能永远在一起。
光是这样想着,他的手就忍不住颤抖,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在不断发出颤栗。
他好想,真的好想……
强压住心中的贪婪,他把头深深地埋进她的脖颈,伸手将人拥紧,恨不得将人镶嵌入骨子里面,然后永远连在一起。
“映娘,我好难受,让我进去罢……”少年腔调低迷又缱绻地轻叹。
昏暗的夜随时都有从阿鼻地狱爬起来的恶犬,窗外的风簌簌地刮着,摇晃的梧桐树狰狞地印在窗牖上,呜咽了一宿。
翌日,清晨。
沈映鱼宿醉从床上爬起来,下意识查看自己周遭,待没有看见任何的痕迹才松口气。
衣裳还是昨夜穿的,一点也没有乱。
她兀自坐在床撑着头,回想昨夜谁将自己扶进来的,结果什么也想不起,脸上忍不住露出懊恼。
昨夜怎么又喝酒了。
她恼了片刻,又想起来昨夜没有彻底醉昏之前,似乎……自己说了要离府,甚至是要给忱哥儿寻个可人的妻。
他没有拒绝,同意了。
沈映鱼脸上的恼意一扫而空,忙不迭地从床上下来,趿拉着绣花鞋跑到梳妆案上,在上面翻找着什么东西。
片刻,她从小匣子里翻出一对金缠枝红宝石的耳坠。
这是很久之前忱哥儿送她的,她偷偷去问过了,价格贵,能买下一座三道四进的院子。
之前是不舍得戴,后来是不敢戴。
一直搁在里面蒙灰也浪费,不若等他瞧中哪家姑娘,她再悄然添些彩礼,全当做是长辈的一番心意。
……
晋中春序花盛得艳丽,特别是温柔女人乡的秦淮河畔,夹岸飘柳,还惨惨绕绕的顺着风裹着丝甜香味儿。
赵玉郡主扬着下颌目光扫去对面的女人乡,面露不屑,美眸回旋又轻飘飘地落在对面。
金娇千媚的贵夫人,酥腰丰臀往那儿一坐,流眄间都是桃红春水。
教对面的小娼看得眼热心跳。
小娼名唤荣昌,秦淮河畔的公子,同里面的香夷子扑面的卖身姐儿一样,都是撅腚服侍男人的。
他服侍男子次数多了,已经习惯了,今日冷不丁的教个美貌贵夫人挑拣到,又欣喜又惊。
就在荣昌心思来回旋动中,对面的美貌贵夫人开口了。
“还会服侍女人罢?”她矜傲地开口,满口轻蔑不屑,似同他说句话都嫌脏。
荣昌听出来了,垂着眼,“回夫人,奴什么都会。”
说罢柔柔地从凳子上滑下,如腻滑的蛇伏甸在她的足上,妖妖娆娆地吻着她的鞋,顺着鞋往上吻,又低贱又放浪。
“滚!”赵玉郡主浑身冒起鸡皮疙瘩,恼羞成怒地抬脚踢他。
荣昌被踢翻,半撑在地上,三分幽怨地看着她,无声地勾着人。
待到身上的颗粒弱化,她面泛恶心地作呕,将桌上的画儿丢他身上。
如瀑如绸的画布咕噜地在他身上绽开,宛如遮羞的布,遮住他的低贱和难堪。
“买你身契不是让你当低贱的狗,自己几斤几两没有数吗?本夫人也敢挨,低贱窑子货。”她淬骂道。
这样的侮辱荣昌听贯了,腆着脸赔笑,目光虚浮浮地落在身上的画布上,神情一顿。
“夫人,这小人儿是谁?生得好生清丽。”他好奇地开口。
画上是名女子,秋剪的杏眼儿,远山雾黛眉,丰腴如樱桃娇嫩的嘴儿,有些秀气得可爱。
“画中的人瞧仔细了,给你半月的时间,想办法把她勾上,将她身子给败坏。”
上端坐着的赵玉郡主噙着冷笑,居高临下宛如看条脏乱的死狗。
听这口气,荣昌便晓得了,许是高门府邸的龌龊龃龉事。
总归是逃不掉个争风吃醋。
这些个高门老爷在外间寻个外室,府中夫人又不干,偏又不想直白下手惹人厌烦,便暗地寻个龌龊事出来害人,这样的事也屡见不鲜。
荣昌拿起画布,左右瞧了瞧,“瞧见了,瞧得仔细,可夫人嗳,可我也是个正经人,这档子事我可干不来。”
他还是个有良心的人。
赵玉郡主见他模样冷哼着:“你不干也得干,你身契在我手上,还有你那刚满十岁的小弟弟也在我手上。”
说罢滞顿顷刻,又道:“他年岁小,读书又吃得苦,你想必不想他一道跟着你进窠子撅屁股罢。”
荣昌闻言脸一僵。
他将自己卖到楼里就为了这个弟弟,这夫人倒真拿捏住他的命脉了。
道是,此生天地一蘧庐,世事难磨绿鬓疏。
他这样的人本就不值钱,世上一抓一大把。
“奴晓得。”他垂下眸应答。
赵玉郡主此厢才满意地点头,望着地上的小娼,眼皮掀出刻薄的冷漠。
她漫不经心地扶着蓬松云鬓暗忖,倒是便宜给了沈映鱼,寻了个秀气人儿。
就该配个浑身癞蛤蟆疙瘩的臭汗汉子。
荣昌目送窈窕夫人背影远行,将画布一收,心中暗自可惜。
可惜了这么个秀丽姑娘。
可惜了,他也怀着一颗坏心。
春序悄至,翘檐鸱吻的梁子上不晓得何时,驻上几只嗷嗷的小燕。
采露时不时就搬着一根春凳,坐在下边撑着个小脸瞧。
她在想武寒是不是就住在里面,然后想着又忆起了除夕夜,那天主子让她说的话。
不管怎么想,都还是觉得好奇怪呐。
“采露,给我拿个绷子来。”屋内传来如春江柔水的声儿,将采露的思绪打散了。
“嗳,就来。”
也想不通,她索性就不想。
采露回应一声,捉起裙扑腾着去里面寻绷子。
现在苏忱霁身子已经大好,却因着卞挞可汗的事,这段时日衙上和家里来回奔波过于麻烦,在沈映鱼的劝说下暂且歇在衙上。
而他不在家中的时日,工坊铺子也无事,她想起后面离了家,他府上少不了女人替他做衣鞋,往后也用不着他的。
如此想着,沈映鱼索性就趁着春序好时节,给他做几套衣裳靴子。
苏忱霁生得好,十八的少年,模样又昳丽漂亮得很,最是适合浓艳的颜色。
以前总是一袭素色装扮得似文弱书生,最近不知什么时候净挑拣些颜色穿戴在身上,教人时常忍不住驻足观望。
沈映鱼打算给他什么颜色的衣裳都做几套。
斑驳光影透过院外的盘虬大树洒在窗牖上,几缕俏皮的光裹着细小跳跃的颗粒落在她乌发上,枣红春衫轻头里面雪般白的柔肌。
她低垂着纤细的颈子,鸦青眼睫扑扇几下,素手从绷子上来回穿梭,金线很快见短。
沈映鱼锁线后拿剪子剪断,伸手去摸旁边的线,发现金线已经用完了。
遂放下手中的绷子,她理着裙摆站起身,往外走去,“采露。”
“嗳,夫人,在哩。”采露抱着绷子从一旁的房间钻出头。
沈映鱼解开从袖中穿挂在脖子上的绸缎,春衫宽袖泼墨洒下,“金线用完了,笼箱还有吗?”
采露摇摇头道:“没有了,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绷子和几卷黑线。”
沈映鱼料想也是,兀自颔首吩咐:“随我出去一趟,采购些线回来,就差锁边的金线了。”
“哦。”采露将绷子放下,跟上她的步伐。
晋中街头繁华,晨曦微露,春序正中,闹市熙熙攘攘地摆摊吆喝着春物。
沈映鱼领着采露从铺子里出来,一个不曾留神,肩膀教人重重地磕了一下,手中的东西如花瓣般四处落着。
她还没有看谁撞的自己,弯腰去捡地上的掉落的东西。
“抱、抱歉夫人。”有人先一步腔调慌张,帮她捡地上的东西。
三五两下捡起来,沈映鱼抬眸看见面前是位长相羸弱的公子,莫约二十来岁,笑得很腼腆。
“多谢。”沈映鱼接过东西道谢。
荣昌对着她弯眼一笑,余光似瞄到什么,面上一慌乱,忙不迭地往一旁跑去。
沈映鱼还没有反应过来,面前就掠过一群人,三两下地将前面的荣昌按在地上。
“贱蹄子,跑什么跑,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那也是楼中的人。”壮汉凶神恶煞地将人按在地上。
“求你放过我,我的身契已经消了,不再是楼里的人了。”荣昌脸布满绝望,被人按在地上不看那汉子,反倒瞥着沈映鱼。
那一眼含着泪,亦有绝望和痛苦,以及包含希望的祈求。
这一变故发生得突然,沈映鱼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街上的人挨挨挤挤地围过去。
“恩爷,放过奴罢,奴已经不再是楼里的人了,是个正经人。”荣昌教人按在地上,婉转哭喊着,眼神却勾着人。
那汉子本就眼馋,又饮了酒,见他欲拒还迎的模样,心痒难耐。
汉子捉着他的手急吼吼地道:“放屁,昨夜还诓骗爷五两银子,说要卖身给爷,今儿个就说是正经人,楼里出去的哪有什么正经人,小娼.货!”
“没有、没有,求您放过奴……”
“屁,要么撅屁股挨爷,要么就双倍还钱!”汉子淬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