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桢我心 第67章

作者:弦珂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不由得?想。

  她既然戴了玉佩,是否就是愿意?接纳他微许了。

  秦桢知道?,沈聿白的?目光在?她的?背影上停留许久,久到她落座于他的?对面,掀起眼眸看去?时他的?目光才垂了些许,不过,她没有错过他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垂挂腰侧的?玉佩现下安安静静地坠着,星点灯火倾洒于它的?身上,折射着稀薄的?光芒。

  在?座的?十来人都是知道?沈聿白和?秦桢之间的?事情,言语时也甚少谈到夫妻之类的?话题,多是聊一些京中时兴的?事情,就算偶尔会提及夫妻相处之道?时,也会极快地略过。

  秦桢静静地坐在?那儿,听着他们讨论。

  而坐在?她对面的?沈聿白神色要比初来时温和?上许多,在?场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他的?好心情。

  听他们谈论到前些日?子张贴的?通缉令,秦桢夹着竹箸的?指尖紧了紧,神色如常地伸手夹着碟中的?糖浇香芋,黏腻甜兮的?糖丝落在?绵密香芋上,也随之绕在?竹箸间。

  竹箸抬起时,她的?眸光与?沈聿白隔空相对,他淡薄的?神色中夹杂着些许难以察觉的?紧绷,凝着自?己看了许久,久到她挪动了视线,他都没有收回眸光。

  秦桢垂下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睨着玉佩,她知道?沈聿白在?想什么,头一次,她能够如此清晰明了地看明他神情中的?含义。

  “又在?看什么呢。”

  耳畔响起杨羽婕略显疑惑的?嗓音。

  秦桢抬起头,与?她对视了眼,道?:“没什么。”

  杨羽婕可不信,眼皮敛下借着灯火望去?,睨见她腰间的?玉佩时,看得?越是清晰,眼眸的?亮光也就越明亮,她不大认得?这些个玉饰,不过也能看出这玉佩定?然是极好的?物件,“你这玉佩是在?哪儿买的?,我离京时也去?看看。”

  “什么玉佩?”听到她的?话,蒋橙也看了过来。

  “桢桢腰侧挂着的?。”杨羽婕说。

  闻言,蒋橙垂眸看了眼。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瞧见玉佩上刻着的?两个字,霎时间抬起头惊诧地看向秦桢,“祁洲的??”

  祁洲二字一出,其余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来。

  尤其是在?场的?几位世家?子弟,神情中泛着的?光都要掩过明亮烛火。

  秦桢颔首。

  她不疾不徐地解开玉佩系带,放入蒋橙的?手中。

  灯火下折射着光影的?玉佩落入在?场的?每个人眼眸之中,他们这个看完又递给那个看,言语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视线随着玉佩而走的?沈聿白眸光微凛,他们在?说些什么他全然没有听进去?,良久,他看向秦桢,方?才发现她的?视线已经?望着他多时。

  目光交错之时,她那双倒映着斜斜烛火的?瞳孔深处泛起些许笑意?,只是这道?笑意?很凉很凉,凉得?沈聿白都有些抓不住她忽而飘过的?神思。

  “秦桢,你这块玉佩……”

  斜侧方?传来的?低沉嗓音引起沈聿白的?注意?,他听出,是蒋谦的?声音。

  秦桢闻言也看向了他,她认识蒋谦,是蒋橙的?兄长。

  蒋谦双眸时而看着玉佩,时而看向她,欲言又止的?神色逐渐引来所有人的?目光,哑声半响,他道?:“冒昧一问,这块玉佩你可否卖于我?”

  话音落下,沈聿白定?眸看了他好一会儿,微微蜷起的?手心紧紧拢住。

  隐隐意?识到不大对劲的?章宇睿皱了眉,知晓蒋谦是在?为他的?小妹筹备嫁妆,可身边忽然泛起的?寒意?倾颓而至,他不由得?出声道?:“祁洲……”

  “不卖。”

  与?此同时,秦桢打断了他的?话。

  身旁的?寒意?也随之敛下,章宇睿倏地松了口气。

  而蒋谦显然也知道?这道?玉佩来之不易,端不上失落,欲要出声之际,女子温和?的?嗓音萦绕在?整座凉亭中。

  她说:“送给你即可。”

  “啊?”蒋谦惊诧地瞪大眼睛。

  还没有等?他开口,清脆声响霎时间入耳。

  一行人循声看过去?。

  沈聿白手中的?酒盏不知所踪,只余下道?道?酒水顺着桌案不疾不徐地滑落下去?,他神色绷得?很紧,紧缩眉梢中溢出的?苍白几乎要将四下的?人遮住。

  不过蒋谦的?注意?力可不在?这上边,睨见侍从上前收拾后顿时看向秦桢,道?:“我知晓祁洲的?玉饰难求,你尽管开口,我能满足的?都会立即满足你,不能满足的?我也会想尽办法满足你所需。”

  与?沈聿白遥遥相望的?秦桢收回目光,浅笑道?:“不用。”

  蒋谦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又问她是否需要些什么,或是其他工匠的?作?品,他都可以寻来。

  秦桢还是摇了摇头。

  沉默须臾,弯起的?嘴角微启,不疾不徐道?:“这只是一块没有任何情感寄托的?死物而已,你也是有要事需要用,赠予你也不会如何。”

  温柔的?嗓音恰似春日?徐徐拂过的?微风,不紧不慢地落下,漫过十来人的?耳侧。

  秦桢掀起眼眸,看向对面的?人。

  沈聿白抿紧的?薄唇煞白,他抬起微红的?眼眸,不知所措地看向神色淡漠的?秦桢,还未痊愈的?伤口顿然漫起的?钝痛霎时间袭向心口,如同钻心剑刃在?里头搅动着,闷得?他额间冒起了冷汗。

  ‘秦桢,那只是一块没有任何情感寄托的?死物,谭家?姑娘也是有要事才来寻你,赠予她又如何。’

  秦桢将这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第57章

  浅浅的闷哼声溢出。

  抵着椅案的掌心被?撑得发白,漆黑瞳孔凝着那双水光灵灵的眼眸,沈聿白苍白无色的薄唇微微颤动着,四下的人还在说些?什么,他都?没有听见,眼眸深处只余下她?的身影。

  三?年前,她也是这么看着自己。

  不过和?那时不同的是,当年泛着水光的眼眸闪烁着欲语难言之情,而?如今只留有浅薄的笑。

  刺入心口的剑刃还在一寸一寸慢条斯理地往里钻着。

  三?年前的她?,是不是也是这么难捱。

  或是比这更甚。

  沈聿白垂落在身侧的掌心蜷起,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之中,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红印。

  他错得离谱。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他真正错在了哪里。

  不是他的冷漠,也不是他的无视,而?是他纵容他人趾高?气昂地站在她?的眼前,不顾一切地掠夺本该属于她?的东西,更是他以劝诫之名放纵自己在众目睽睽下折辱她?,令她?颜面无存。

  秦桢不过是喜欢他而?已,又做错了什么呢?

  是他的不信任和?高?高?在上秉着劝诫的想法,亲手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推入深渊。

  相遇至今,她?说过最多的话,表示出的最多的意思?,也仅仅是希望两人桥归桥路归路,相忘于江湖,而?不是仗着他的‘喜欢’而?凌驾于他,更没有存有报复心理致他于死路。

  他所谓的弥补过去,不过是他自以为是之举,觉得那就是秦桢想要的,不曾想过她?到底想要什么,只是将自己想要给的全都?强加于她?,美名其曰是喜欢。

  还与她?说着不要原谅自己的话语。

  他是何人,和?秦桢又是什么关系,凭什么插手她?的想法。

  沈聿白的喉咙干涩的如同无边大漠,渺小酒盏中的露水已经解不开喉间的干,他微启的薄唇抖了下,欲要开口之时她?挪开了视线,不再看向他,他视线凝着她?沉默了许久,还是敛下了呼之欲出的话语。

  话出口后秦桢凝着他看了很久,那一刹那她?的心情?是昂扬的,紧随其后的是难以言喻的思?绪,渐渐的,她?的心情?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松懈。

  萦上心头的,是怅然若失。

  她?的目光停留在沈聿白身上许久,久到眼眸被?烛火晃了眼,侧眸看向远处的瞬间一颗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下。

  秦桢深呼了口气,指腹掠过泪珠,再回眸时,神色间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宴席还在继续。

  玉佩被?收拢入匣盒时,周琬叫走了秦桢。

  夜幕渐深,坠在长廊屋檐下的灯笼四下荡起,笼中烛火前后摇动着,烛影时浅时深地掠过重重树木,跃过漫步林间女子的容颜,转而?滑向一侧的池塘,如此循环往复。

  挥手散去所有的丫鬟,直到耳侧再也听不见脚步声,牵着手心走在前头的周琬方才回身,看向神情?淡淡的好?友,“那块玉佩是怎么个回事?,不是沈聿白送给你的吗?你真的送给蒋谦了吗?”

  “嗯。”秦桢垂下视线,闪烁着光影的池塘倒映着她?们两人的身影,将将看清池塘中女子的神情?时,池底蹿起的红鲤吹散了平静湖面,她?惋惜地笑了笑,道:“只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而?已,又有何不可呢。”

  世间或许会有许多人不懂她?,可周琬自认是除了乔氏外?最了解秦桢的人,最是明白好?友到底在想些?什么,又为何这么做,或是为了还之彼身,或是清醒地制止他们之间关系再往前一步。

  良久,周琬心疼地抬手摸了摸秦桢的头,浅浅地搂住她?的腰身,道:“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坠着淡淡清凉的身影入怀,清爽而?熟悉气息弥漫在秦桢的鼻尖,弄得她?鼻尖霎时间酸了起来,酸意渐渐地漫上眼眸化作了水光,她?伸出手抱住了好?友,“我只是有一点点小小的难过而?已。”

  她?真的不懂。

  不懂为什么人要失去之后才会恍然回过头来,看向已经离去的人。

  秦桢没有想过要去伤害谁,包括沈聿白。

  离开的这些?年她?痛苦得日夜难眠,也恨过他,恨他为何要将自己架在火架上燎烤,恨他以自己的命作为赌注去和?叛主之人做一场豪赌,可就算是如此,她?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他。

  这么多年来,秦桢接受沈聿白不喜欢她?的事?实,接受他将自己的满腔爱意全都?抛下悬崖的事?实,她?已经接受了所有好?的、坏的和?他有关的事?情?,也放下了这段感情?。

  如同舔犊的黄牛,藏在深处小心翼翼地舔着遍体鳞伤的心口。

  她?很能知足,知足地过着自己的小生活,雀跃地享受着这三?年的平静。

  是沈聿白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他的步步紧逼令她?真的喘不过气来,过往三?年的思?绪霎时间被?他从?尘封之处拉扯出来,大剌剌地摆在他们的面前,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再次面对?这一切。

  “你承受过一次这样的痛,所有你知道这对?人的打击能有多大,所以选择了回击,对?嘛。”周琬柔声细语地在她?耳边说着,就像是温煦春日的清风,吹得人暖洋洋的。

  额间搭在她?颈中的秦桢颔首。

  冰凉湿意透过衣襟滴落入肩,周琬眼眸颤了下,怜惜地看着怀中的秦桢,无法想象她?独自生活的这么些?年,心中的委屈又是如何排解的。

  “桢桢,你没有做错什么,你没有伤害与这件事?无关的人,只是向伤害了你的人回以彼身而?已。”周琬嗓音温柔,不疾不徐地说着:“你不想他将你扯出平静的生活,这没有错,错的是他。”

  这时候,身后脚步声落入耳畔,沉而?重地朝秦桢走来,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来人是谁,她?搂着周琬的手微微颤了下,抬头时瞥见好?友神色中的不满,若不是担心她?,早就冲上去和?沈聿白理论一番。

  秦桢眼眸水光散去,被?恰若繁星的笑意取缔,她?摇了摇头对?周琬道:“我没事?。”

  停顿少顷,转身看向来人。

  他站在杏花飘落树影下,不过半个时辰,挺拔的欣长身影似乎料峭不少,就像是寒天下孤壁旁的独身树木,漫天的暴雪徐徐落在枝桠上,沉沉地压下来。

  落在枝桠上的飞雪越来越多,树木却始终挺着身躯承受着来自上天的挫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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