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晏灯
“知道了。”他再次低下?头,在那红红的软唇上舔了舔。
真软。
请帖上说明日神庙要举行?一场祈福仪式,请他们夫妇二人参加祈福, 顺便让刘升荣给?他们赔罪, 百里?息让人告诉送信之人, 说明日会去。
第二日马车才到山脚,便有神庙的人前来引路, 神殿建在山上,因今日庙内祈福,山道上便都是来参加祈福的百姓。
“两位贵客随我来。”小童引着他们往另一边去, 不多时便看见一条青石堆积的石阶, 只有两个?人守着入口, 极为清净。
“此处是大神官所走之路, 两位是贵客,大神官又吩咐过,所以?可以?走此路, 请两位从此山上,山上已有人等候, 我便不上去了。”小童说完便恭敬退开。
两人走了一会儿,殷芜便有些气喘,这些日子,又是施针,又是吃药,又是药膳,殷芜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只不过依旧有些发?虚。
百里?息停住脚步,在路边石凳上坐下?,道:“过来歇一歇。”
殷芜想也没?想,便想在他旁边的石凳山坐下?,谁知?却被拉着坐在了他膝盖上。
“干什么呀,在外面呢!”殷芜小声嘟囔一句,急忙转头看身?后的护卫丫鬟,谁知?他们倒是有眼色,都垂着头。
百里?息身?材颀长,殷芜坐在他膝盖上,脚悬空着很没?安全?感,隔着帷帽的轻纱看他,轻声道:“我自?己坐就可以?。”
“石凳上凉,你癸水才走,不能坐。”他说的这样坦然,殷芜却羞得伸手捂他的嘴。
“别说啦!”
茜霜垂眼送上水囊,百里?息掀开殷芜的帷帽,将水囊送过去,“喝点水。”
她确实有些渴了,小口喝着温水,歇了一会儿便再?次出发?。
中途又歇了一次,才终于看到了耸立在山巅的神庙。
神庙修得十?分气派,又有个?小童迎上来拜了拜,道:“请二位贵客随我来。”
他们被引着去了临近祭台的位置,若是普通百姓得了这样的待遇,只怕要诚惶诚恐,不过他们二人一个?是神教大祭司,一个?是神教圣女,所以?并未如刘升青所料那般感激涕零。
一炷香后,祭典开始,刘升青身?着隆重神官袍,在十?多个?童子童女的簇拥下?出现,他缓步走上祭台,台下?的百姓跪拜如蚁。
以?前殷芜站在祭台上接受跪拜,觉得神教恐怖,如今站在台下?,只觉森冷。
她侧头看向百里?息,他如今是神教最有权势之人,不知?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喜欢这些盲从的信徒吗?
百里?息似有所感转头,隔着一层纱与殷芜对视,周围皆是跪拜祈福之人。
百里?息虽然答应帮她脱身?,却必不肯覆灭神教,他若知?道了自?己所谋一直是亡神教,会不会杀她?
殷芜心里?像是被什么翻搅着,憋闷得难受,祭台上的仪式却已接近尾声,刘升青挥舞着桃木剑指向殷芜,开口言:“神明赐福于汝。”
众人都看向殷芜,眼中带着羡慕和嫉妒之意,接着便有小童端着护身?符上前,道:“请敬接神符。”
殷芜正要伸手拿,百里?息却先一步拿起那符扔给?身?后护卫。
那小童愣了愣,本想提醒殷芜跪下?来接,如今被这样随意拿走,若再?提醒似乎也不太合适,事情办砸了,他惊惧看向台上的刘升青,果见大神官面色不虞,只得瑟缩着退了下?去。
很快仪式结束,有小童上前引着他们一行?人去了后殿。
茶果点心送上来,让他们稍候。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透过雨幕,殷芜似乎听见了女子的痛呼声,她拉了拉百里?息的袖子,低声问:“外面好像有女人的哭嚎声?”
那哭声更大了一些,似乎还不止一人。
百里?息握了握殷芜的手,没?说话,只是抬头看向门?口,殷芜便也安静下?来。
几息之后,刘升青进了殿内,他已换了一身?衣服,叉手走进来,看了百里?息一眼,随后目光却落在殷芜身?上。
少女虽带着帷帽,却腰细胸丰,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梨花甜香,定是个?难得的美人,比神殿内那些俗物好了不知?多少,他想起刘升荣说她愿意入神庙侍奉,心中便生出几丝期待来。
他可是大神官,哪个?女子会不愿意侍奉他?
见百里?息不说话,刘升青率先开口:“前日是我弟弟冲撞了白公子和夫人,今日本想让他亲自?过来赔罪,可他膝盖伤得不能走路,还请二位看在我的面上,原谅他。”
其实是刘升荣不肯来,刘升青也觉得区区一届商人定好拿捏,才故意如此慢待的。
他拍了拍手,立刻有人抬进两个?箱子。
“这两箱东西是送给?夫人的,里?面有件金蚕丝织成?的鲛纱衣,夫人一定喜欢。”刘升青看向殷芜,想让她摘了帷帽,又觉得百里?息在此不合适,便没?开口。
百里?息放下?茶盏,看向刘升青,淡淡道:“既然大神官开口,之前的事便不再?追究。”
“既如此,那之前谈定的生意?”
百里?息没?立刻回答,而是看向殷芜,低声道:“山上景色不错,你去外面走一走,一会儿我去寻你。”
殷芜起身?福了一礼,殿内的梨花香气更加浓郁,刘升青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的觊觎毫不掩饰。
百里?息摩挲着手中的玉蝉,眸色冷了冷。
殷芜出了殿,茜霜便迎上来,又有小童引着她们去旁边厢房歇息,殷芜再?次听到了女子的哭喊声。
她推开后窗,看见后面还有一个?院子,院子内有一排厢房,此时正有人匆匆进出一间屋子。
女子的哭喊声更大了些,从屋里?出来个?婆子,手中铜盆里?都是血水,她将水泼在地上,红色的血水和着雨水,很快被冲散了。
那屋里?到底在干什么?
殷芜看向厉晴,低声问:“你能否去探看一番,不要让他们发?现你?”
厉晴武功本不弱,被调到殷芜身?边后,就只能日日守着炉子熬药做膳,如今终于能用上这身?功夫,自?然一口应下?。
她让殷芜将门?从里?面栓住,一翻身?从后窗跳了出去,借着雨幕的遮掩,她快速闪身?进入一间房内……
放了厉晴出去,殷芜却又有些后悔,她虽想知?道后面都住了什么人,却更害怕打草惊蛇,正一分一秒熬着时间,忽听传来敲门?声,是方才带路的小童,说那边已经谈完事情,请她过去。
可厉晴还未回来。
正在想如何拖延,便听窗户一声响动,厉晴已翻身?回到屋内,她脸色有些难看,殷芜指了指外面,低声道:“你先回去。”
殷芜回身?想关窗,却见方才那间屋子抬出个?麻袋,淋漓鲜血顺着麻袋边缘滴落下?来。
她忽然觉得害怕,强忍胸腹间的恶心关上了窗,双肩剧烈颤抖起来。
外面的小童正想开口催,却又住了口,接着殷芜听见百里?息的声音:“蝉蝉开门?。”
门?被打开,百里?息一眼便看见殷芜靠在窗前,她未戴帷帽,脸色苍白,似是极难受。
“怎么了?”他上前揽住殷芜的肩膀。
“我……”她揪住他的衣襟,“我想回去。”
“好,这便走。”百里?息握住她的腰往外走,到门?口却碰上刘升青。
此时殷芜未戴帷帽,乖顺柔弱地靠在百里?息怀中,像是一只折翅的白鹭,让见惯了美人的刘升青都呼吸一窒。
回去的马车上,殷芜一直没?说话,只埋首在百里?息怀中,努力压制心口的恶心。
入了院,进了房,百里?息终于开口询问:“看见什么了?”
殷芜刚想开口,便恶心得不行?,快步出门?干呕起来。
百里?息轻拍她的背脊,等她胃内再?无东西可吐,才寻了厉晴过来。
“后面到底有什么?”
殷芜浑身?发?冷,她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却又不敢确定,也盯着厉晴。
“后面的房间里?住的全?是孕妇,且都是黎族人。”厉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她今日看见屋内的情形,也是无法相信,可事实就摆在面前。
“大概多少人?”
“每间屋子二十?人左右,总共应有近三百人,她们手脚被锁住,有的已经痴傻了。”
厉晴不过去看了一眼,能得到的信息有限,说完便退了出去。
“蝉蝉过来。”
殷芜身?体有些僵硬,艰难地来到百里?息面前,她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大祭司,她们……也都是人啊,人不应该被那样对待。”
百里?息没?说话,只是轻抚着殷芜的背,殷芜又道:“我看见他们抬了一个?麻袋出来,那麻袋在滴血,里?面装着人的,是因生产死亡的黎族妇人。”
她抬头,眼中黑沉沉的,“黎族只因不信神教,便被当成?猪狗,可神教又有什么可崇拜的呢,不过是装神弄鬼。”
前任大祭司冯南音曾同百里?息说:神教建立之初是为了让教众信仰光明,可是自?从旻国建立之后,人对权力的贪婪愈盛,神教便成?了统御万民?的工具,而殷氏便成?了傀儡。
冯南音曾想做出些改变,却被错综复杂的势力所阻扰,又加上神教积重难返,最终并未如愿。
刘升青等人在神庙圈养黎族妇人、贩卖奴隶虽是私下?行?为,却也是如今旻国的一个?缩影,冠州的神官敢如此行?事,其他地方的神官亦是如此,这神教早已烂透了。
“蝉蝉想怎样做呢?”他用手指拭去殷芜眼角的湿意。
“不要神教好不好?”她满眼希冀地看着他,天真又热切。
殷芜迫切想知?道百里?息的想法,若他也觉得神教应该被推翻,她便离目标更进一步。
“现在不是时候。”百里?息很快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殷芜闭眼藏住自?己的失望,轻声问:“那还要等多久?”
或许几年,或许几十?年,或许……
殷芜等不了几年,更等不了几十?年,她就要立刻。
然而百里?息只是平静看着她,不同于殷芜的愤懑绝望,他仿佛是一个?局外人,冷漠看着这一切。
“神教存在上百年,百姓皆是信众,若贸然推翻,必会遭到百姓反噬,到时旻国乱成?一团,会有更多的死伤。”
他的回答打破了殷芜的幻想,让她觉得绝望无助。
百里?息的答案她早该猜到,可是她演着演着,便真陷入了自?己编织的幻想里?,以?为百里?息对她无所不应,心中更是生出了不该有的奢念。
神教大祭司百里?息,原本就是为了维护神教而存在的,他天生冷漠矜贵,即便她百般献媚邀宠,也不过是成?了他暂时解闷泄|欲的禁|脔。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对自?己确实有怜惜,但也只到怜惜为止了。
殷芜此时庆幸未曾向他吐露心中想法,否则让他心中生疑,自?己日后的行?为便都有些被动了。
小心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殷芜用帕子擦了擦泪,闷声道:“蝉蝉只是觉得她们都好可怜,刘升青太坏了。”
这才是一个?单纯圣女该说的话。
茜霜敲门?进来,询问从神庙带回的那两箱东西怎么处置。
东西抬进屋,殷芜让茜霜和厉晴挑拣着给?自?己看,有头面钗环,有名?贵布料,虽贵重,殷芜却因厌恶刘升青,便觉得那东西也恶心。
忽然茜霜拣起一件纱衣,纱衣轻薄,流光溢彩,只是剪裁得十?分暴露。
百里?息眸色一凝,想起今日刘升青看殷芜的眼神,心中不爽,淡淡吩咐:“烧了。”
“等一下?。”殷芜看着那纱衣,开口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