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晏灯
“过来。”他轻声。
殷芜又不是小?猫小?狗,此时心中也有?些不悦,听了百里息那句“过来”,也僵硬着身子?未动。
百里息的手缓缓下移,修长?的手指勾住那根细细的带子?,忽然用力扯下了那抹纯白。
“呀!”殷芜气恼得满脸羞红,钻进?旁边的被子?里,水盈盈的眸子?瞪着百里息。
百里息依旧懒散靠在软垫上,眼中亦无半点情欲,只是看着殷芜,蓦地,他将?那件的素白心衣放在鼻尖嗅闻着,便闻到一股浓郁的梨花暖香。
“你!你!你……”殷芜本在生气,看见百里息这?样的举动,一张脸“腾”地红了,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便羞愤得伸手想要夺回自?己的贴身之物,手腕却被他抓住一拉,整个人都栽倒在他身前的软褥上。
雪白的背脊像是一尾白鱼,陷落在藕色的被褥上,欺霜赛雪的。她的手腕被百里息压住,正挣扎着想起身,却有?一只微凉的手缓缓摸上她的背脊,沿着她背上凹陷的弧度缓缓上移,最后停在她的后颈上,轻轻捏了捏。
百里息想起今日暗卫听到的话,虽知殷芜不会入神庙,却还是心中不爽快,怎么人人都垂涎她。
不……爽快。
殷芜动弹不得,声音闷闷的:“你放开我。”
百里息竟真的放开了,殷芜一得自?由便立刻钻回被里,什么心衣不心衣,他愿意要就留着吧!反正她不要了!
窗外雨声更大,百里息心中寂寥怅然之情更盛。
他仰面躺在床上,于满室雨声雷声中开口:“殷芜,这?次之后,我不许你再有?事瞒我欺我,否则……”
连着几道雷声掩住了他后面所言。
殷芜抓紧了身前的锦被,一动也不敢动。
*
两日后,陆夫人派车来接殷芜,说是要请她去赏花,因早同百里息说过,倒也没?人拦着。
马车出了城,来到城外一处别院,她才下车,陆夫人身边的嬷嬷便迎上来,热情道:“夫人在里面等着,快随老奴进?去吧。”
殷芜随着那老嬷嬷入了别院,一边走,一边听那嬷嬷道:“这?别院里种满了锦葵和蜀葵,如今正是观赏的好时节,夫人和另外几位夫人正在园内赏花,都在等您呢。”
入了园,果见几个年轻的夫人簇拥着陆夫人在赏花,陆夫人见殷芜来,上来热情拉她的手,道:“妹妹你可算来了,那边的花开得正好,我们一同去瞧瞧。”
众夫人在园中走了一会儿,陆夫人开言:“我新?得了些好茶,妹妹们同我入内吃些茶果,歇一歇。”
众人自?然说好。
几位夫人入了屋内,立刻有?婢女?奉上茶水果子?,歇了片刻,陆夫人亲亲热热拉着殷芜的手往内室走,道:“你们稍坐,我从汐州新?得了一件东西,妹妹是汐州来的,正好帮我掌掌眼。”
在场的几位夫人都知殷芜来自?汐州,只笑笑让她们慢慢看。
厉晴和茜霜正要跟进?去,却被陆夫人的嬷嬷拦住,嬷嬷笑道:“两位夫人就在里面说话,若有?需要自?会唤你们入内。”
内室宽敞,殷芜入内却没?看见何贵,正奇怪就见陆夫人推开了一扇暗门?,示意殷芜随她进?去,两人穿过一段甬道,出口竟是对向的另一间厅堂,何贵正侯在廊下。
他见殷芜出来,眼前一亮,上前赔笑道:“我去求见几次,皆未能见到夫人,听闻夫人有?话要问我?”
眼前这?张脸和记忆中那张可怖的脸终于重合在一起,殷芜脑中闪过他凌|辱母亲的画面,心揪成了一团,袖中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
陆夫人想着殷芜或是要问些私隐的问题,便找个借口先离开了。
殷芜看着何贵,开口问:“听陆夫人说,先生来自?京城?”
何贵正愁怎么自?报家门?,殷芜就给他抛了一块砖,是故也不隐瞒,面上带笑,道:“我祖籍确在京城,十年前来到冠州,在京城略认识几位大人。”
十年前,也就是殷臻死后不久。
“我在京城有?件事想办,不知先生在京中的熟人可能办?”
听殷芜这?样说,何贵心中一喜,忙说能办,谁知殷芜却露出怀疑的神色。
“先生不问我是何事,就答应得这?样痛快,倒让我有?些不敢相信了。”殷芜退了退,似是要走。
何贵忙上前拦住,眼见到嘴的鸭子?又要飞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急道:“夫人可知道天权长?老?”
殷芜停住脚步,面露惊讶之色,何贵心中不免得意起来——他身后是百里家,别管她有?什么事,都能办成,只要这?小?娘子?有?事相求,还怕她不肯入神庙?
“神教的天权长?老?”她似有?些吃惊。
何贵越发的得意,冠州买卖背后的主子?便是百里家,这?样滔天的权势谁能不敬畏,他故作谦逊地笑了笑,道:“正是,不知夫人想要办何事?”
殷芜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才道:“那事事关?生死,此处确实?不方便与先生说,想请先生今夜去找我。”
与何贵这?边约好了时间地点,殷芜便同陆夫人回到内室,众人说说笑笑,一直到傍晚才散。
出门?上了马车,陆夫人又送了殷芜一些自?己酿的花蜜,端的是十分热情。
马车走了一会儿忽然停下,厉晴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前面的路被冲毁了,奴婢去看看。”
殷芜想着何贵的事正心中烦乱,却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几声满是讥诮的笑声。
“大哥,那小?娘子?可同意了?”
“那小?娘子?夫家虽不缺钱,可心中也崇拜大神官,加上她有?事相求,只怕入神庙祈福,她自?己也欢喜得紧。”是何贵的声音。
殷芜皱了皱眉,掀开车帘见并?排停着一辆马车,里面的交谈声并?未刻意压低。
“我才在门?口瞧了一眼,那小?娘子?的确长?得美,难怪大神官惦记着,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小?娘子?呢!”
何贵沉默了片刻,随即道:“那小?娘子?确实?美,不过稍显稚嫩,哥哥我可见过更美的,身份又高贵,睡起来那才叫销|魂。”
他有?意在自?己的小?弟们面前炫耀显摆一番,故意卖个关?子?等人问。
果然有?人搭腔,纷纷询问他究竟睡了哪位又高贵又美貌的女?人。
何贵被恭维得有?些晕晕乎乎,压低声音道:“我说我睡了圣女?你们信不信?”
“睡了当今圣女??大哥你快讲讲!”小?弟们不知何贵的话有?几分可信,但这?事实?在香艳,就当是听故事也觉刺激。
“不是如今的圣女?,是前任圣女?,”何贵声音中满是轻蔑,随即又在小?弟们的催促声中开口道,“你们不知,前任圣女?又娇又美,在榻上承欢时才叫销|魂。”
小?弟们惊呼不已。
殷芜隔着车帘,听着何贵如此不堪的言语,只觉得浑身发冷,心底那股怨气杀意再也压制不住。
“那段日子?我想怎么睡她就怎么睡她,睡妓女?还要给银子?,睡圣女?可不用!”何贵被捧得得意忘形,笑得越发放肆轻浮。
那些小?弟将?信将?疑,觉得可能只是何贵随口瞎编,但还是忍不住想听更多的细节。
殷芜听着他们用“淫|荡”、“下|贱”去形容殷臻,这?些词混合着那些画面,让殷芜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何贵,却知道此时必须要忍住。
可她实?在难受得厉害,只觉天地旋转想要吐,好在厉晴很快回来,马车继续上路。
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停住,厉晴掀开车帘,见殷芜惨白着一张脸,心中吓了一跳,正要询问,百里息已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他视线落在殷芜苍白的脸上,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殷芜觉得恶心难忍,却不想让百里息看出来,强压下腹内的翻绞,扯唇笑了笑,轻声道:“可能坐车时间有?些久,我缓一会儿就好了。”
努力将?何贵说的那些话驱散,许久腹内才稍稍好些,她握住百里息递过来的手,下车进?了院内。
进?了屋,百里息让她坐软榻上,自?己净手后洗了个帕子?来到榻前,擦去她额上的冷汗,凤目微垂,“到底怎么了?”
殷芜唇角轻抿,整个人都紧绷着,却依旧摇了摇头,“没?事。”
百里息抬起她的脸,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还是不说?”
殷芜心如擂鼓,还是忍住没?说。
殷臻虽过世多年,可殷芜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被侮辱、被蹂|躏的过往,那是她的娘亲,她不希望任何人看轻她。
她强忍着不适,抓住百里息的手,牵唇笑了笑,道:“真的没?事,只是今日坐车有?些累了,歇一歇便好了。”
百里息抽出手,也不再看殷芜,转身去书案后看起公文来。
殷芜今日实?在身心俱疲,委顿在软榻上,本想等好一些再去缓和两人的关?系,谁知却又想起今日何贵在马车上说的那些话。
腹内那股难受恶心劲儿又上来了,她越是想弹压,便恶心得越厉害,终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百里息闻声过来,见殷芜扶着榻,以手掩唇不停干呕,眼角都沁出了泪。
方才那点不悦此时也散了,只觉得她又倔又让人生气,拍着她的背脊帮她顺气,半晌她才稍稍停住,百里息便倒水给她漱口,其实?她一日都没?怎么进?食,只最初吐了些酸水,后面只是干呕恶心。
殷芜浑身虚脱,整个人都在发颤,越想要冷静下来,就越冷静不下来,试了几次,结果反而更加恶心,就这?样又吐了几次,她的情绪终于崩溃,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哭得很伤心,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在宣泄情绪,她想起殷臻离世时的样子?,越发伤心难过。
半晌殷芜才平静下来,她似被抽走了魂魄,萎顿在软垫上,脸上泪痕点点。
百里息冷着脸,一时也不知心中的气闷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他以前只觉得殷芜缠人的功夫了得,如今才知她主意也这?样大,哭成这?样依旧什么都不肯说。
等殷芜擦洗睡下后,百里息寻了厉晴和暗卫问话,知道明日夜里殷芜要见何贵。
她既有?谋划,百里息自?然要主动给她些方便,免得她还得费心思支走旁人。
他倒要看看,殷芜到底瞒了什么事,又是为?了什么哭得这?样可怜。
第36章
这一夜殷芜睡得昏昏沉沉, 头有些疼,迷迷糊糊伸手探向身侧,才知道百里息已起身了, 她又挣扎了一会儿才唤了茜霜厉晴进来。
“大?祭司人?呢?”
“大?祭司今早走?时说是要出?城去?,今晚不回来了,让圣女不必等。”厉晴递给殷芜一张温热的巾帕, 低声回禀。
殷芜不免想起昨夜的事?,猜测或许百里息是在生他的气,整个人?便蔫蔫的,像是有东西哽在喉间,什么都吃不进去?,厉晴劝了几句, 见她实在没有食欲, 便没再勉强。
她一直在等入夜, 等何贵来找她。
到了时间她换好了衣服,让茜霜引开厉晴, 只带着郁宵从后门?出?去?见何贵。
刘升青那边催得紧,何贵比约定的时间早到,生怕错过了这次再想见殷芜便难了。
心中?正焦急, 便见那后门?开了, 出?来的人?正是殷芜。
何贵顿时大?喜, 心道:看来这小娘子?果然是有事?要求他, 只要他办成了她所求之事?,定然能让她入了神庙去?。
“白夫人?不知你……”他看着走?至面前的少女,正想开口询问, 却觉得腹间一痛,诧然低头去?看, 便见一只白嫩嫩的手握着刀,那刀尽数没入他的腹中?,只余刀柄半露。
何贵踉跄后退,顿觉疼痛难忍,那血哗啦啦留下来,像是止不住的泉水,他脚下很快聚了一汪血。
“你为什么要伤我!”何贵咬着牙厉声,心却慌张不已,他今日?本想趁机占殷芜些便宜,算是抓住她的把?柄,免得她日?后不认账,但又怕被刘升青知晓,所以只身前来,没想到迎接他的不是娇怯的美人?,而是一柄寒光凛凛的刀。
殷芜一天都在等着这一刀,她等何贵更?虚弱些,才再次上前,将手中?的刀放在他的颈间,轻声道:“我的确有事?求何先生,求的是先生今日?入黄泉。”
“你我无冤无仇,你若是……若是不想入神庙,拒绝我便是,何必非要不依不饶杀我?”何贵心中?大?骇,力气在一点一点流逝,他想呼喊救命,可横在颈间的匕首让他不敢高喊。
冰凉的寒刃紧贴着他的喉咙,只要再稍稍往前一送,就会要了他的命。
殷芜开口道:“先生与我,是血海深仇,我们见过很多面,只是先生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