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晏灯
早先给?她施针固本,又是食补又是药补,被这一场风寒毁了大半。
殷芜不?说话,垂着眸子任由他把脉,等把完脉,她才开口:“我怕自己?误了事。”
她声音有些哑,又有些委屈,眼角微红却不?去看他。
静默片刻,他道:“并不?急着回京。”
他欲走,袍角却被抓住,回头看向昏暗的床榻,见殷芜一双眼含着泪望过来,满满的可怜委屈,“我难受……”
百里息额角又有些痛,这些日子未同她有过接触,身体?里的燥火却并未熄灭,即便?泡在冰水里,也还是觉得难忍。
有一次,他甚至已经走到了她的门口……
“厉晴说你吃过药了,等药劲儿上来便?好了。”她身上的香气隐隐透过来,让屋内的空气都燥热起来。
他转身欲走,腰却被殷芜从后面能?抱住,她柔软的脸贴在他的背脊,濡湿了他的薄衫,声音也是颤抖可怜的:“可现在还是很难受。”
百里息心中像是插进了一根刺,想拔拔不?出来,想走脚又很沉。
“我知道你很快会送我离开。”她声音很小,却很平静,“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再也见不?到”几个字让百里息微怔,他低头看见腰间?的那双玉臂,想拉开殷芜的手,却又没舍得。
她还发着热,热力?透过薄衫,有些烫。
“大祭司,你是不?是……”她顿了顿,声音发颤,“一直很讨厌蝉蝉。”
讨厌她?怎么?会呢?她是他唯一不?讨厌的人。
不?止不?讨厌,而且还有点喜欢呢。
当身体?里的毒蛇苏醒,脑中想的只有她。
“蝉蝉会惹麻烦,还一直给?大祭司添麻烦,很讨厌吧。”她声线有些颤抖,却努力?保持着冷静。
“不?会。”他未回头,却知道殷芜哭得厉害,因为他的背脊被濡湿了。
腰上的玉臂渐渐放松,最?后彻底松开了他。
百里息回头,见殷芜已盖着被子躺下。
被子盖过了殷芜的头顶,让她呼吸不?畅,她想知道百里息是否离开了,却还是忍住这股冲动,半晌头上的被子动了动,一道凉薄的声音传进耳中:“过来。”
殷芜没动,身上的被子却被掀开,她倔强着不?肯回头,百里息却将她捞了过去,声音自她的头顶传来:“并未觉得蝉蝉烦,不?要瞎想。”
他上床抱住殷芜,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并未再多?言。
他看不?见的地?方,少女的神色清明却又不?忍。
许久,药劲儿上来,殷芜终于沉沉睡去,百里息却并无睡意。
她先天不?足,身体?底子不?好,若再这样多?思多?虑,迟早要做个短命鬼,他既然贪了她,便?得回给?她些好处,不?能?让她带着隐疾离开。
等彻彻底底给?她治好了,再送走便?是。
第二日殷芜醒来,身上爽利许多?,百里息又不?见了,厉晴入内服侍她梳洗。
殷芜不?知昨日的那些话是否有用,也不?清楚百里息是否改了心意,边思忖边端起药碗,却闻到了一股子极苦的味道。
见殷芜皱眉,厉晴道:“这药是大祭司重?新调的,说风寒已好得差不?多?,所?以里面又加了几味条理身体?的药,有些苦,圣女忍一忍。”
“大祭司他……去哪了?”
厉晴今晨见百里息从殷芜房中出来,虽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却知两人的关系应该是缓和了许多?,如今又听殷芜问,便?道:“清晨暗阁送来了急报,大祭司出门处理去了,说是晚上能?回来,让圣女安心养病。”
殷芜稍稍放心,喝了那苦辣的药,精神稍稍好了一些,便?让茜霜准备水给?她沐浴,她这几日病着,身上出了许多?汗,早已粘腻难受。
屏退了茜霜厉晴,殷芜自己?浸在温水中,转头看见木架上挂着的一件白衫子,似是百里息昨日穿过的,不?知为何没收起来。
她不?知怎地?想将那衣衫拿下来,偏偏不?管怎么?够,都差一点距离,随后颓然垂下了手。她将自己?的头埋进水中,等憋得受不?了才抬起,呼吸也又急又重?。
前世她怯懦,为了活命努力?留在百里息身边,只要呆在他的身边,就觉得是安全的,根本无暇顾及那些细微的情愫。
重?生之后为了活命,为了报仇,她便?去依附百里息,想让他护着自己?,帮着自己?。
可是这肮脏的利用是在什么?时候变了味?是她被狄昴绑走时他出手相救开始?还是被孟家算计时他帮她善后?亦或是她被封在墙里时,他砸出一片天光驱散了黑暗?
或者只是日夜的相处和耳鬓厮磨?
殷芜已经无法说清,但她明白这样的情愫对她是灭顶之灾,会让她被牵绊住,让她失去判断。
她闭了闭眼,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还以为是茜霜进来,便?道:“不?必服侍,先出去吧。”
“风寒未愈,不?宜沐浴太久。”百里息的声音。
他不?是要晚间?才回来吗?
殷芜忙起身擦拭穿衣,带起了一阵水声。
她妖娆纤细的影子映在屏风上,带着莫名的蛊惑。
百里息看着那屏风,觉得这纸糊的屏风似乎有些厚重?,若是纱制的屏风则更好些。
不?多?时,殷芜穿好衣服出来,见百里息正坐在榻边,一时不?知是坐过去,还是站远些,便?听百里息道了一句“过来”。
第40章
室内燃了香, 殷芜只着小衣趴在榻上,百里息正给她?施针。
以前他?施针时,指尖会故意划过她的肌肤, 带起一阵阵的战栗,或者轻轻咬她?的后颈,却又让她?不要动, 然后轻笑着勾起殷芜的头发,道:“蝉蝉真是过分敏|感了。”
可今日他真的只是在施针,除了施针再无?多余动作。
半个时辰后,他?收针,道:“这些日子帮你调理身体,辣辛凉的食物都不可再吃, 不要多思?多虑。”
殷芜应声?, 可那脸上分明满是愁绪, 怎么可能不多思?多虑。
百里息去净手,之后去衣橱内拿了套新寝衣换上, 他?上榻伸手揽住殷芜,道:“前些日子不和你同?榻,是因为到了月中我体内燥热难忍, 并不是厌弃你, 亦不是觉得你烦, 你知?道若我真的要了你, 很快就会同?百里家那些禽兽无?异。”
他?停住,按住她?想过来抱他?的手,殷芜半转身体看他?。
百里息神色异常冷静:“要了你之后, 我会成?为一个疯子,渐渐神志不清, 只能靠服食丹药维持清明。”
他?松开殷芜的手,继续道:“回京后,我会以神教的名义下?一封文书,宣告黎族不可再买卖,已经被买的黎族也?可用一笔公道的价格赎身,脱离奴籍,只是文书发出后,神教内外必会掀起波澜,我会忙一阵,只能稍晚再安排你离开,正好也?用这段时间调理好你的身子。”
殷芜背对着他?,百里息不知?她?神色,又担心她?不信自己,便将她?的身体转过来,看着她?的脸。
绝色娇艳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垂着眸。
“看着我。”
殷芜听话抬眼,水盈盈的眸子里映出他?的影子。
“安心调理身体,你以后会很自由,也?很安稳,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
在客栈里又住了三日,队伍才再次出发,这一路异常顺利,第十?日夜里入了京。
殷芜被送回灵鹤宫中,沐浴后洗去一身疲乏,孙泓贞的密信便送入她?的手中。
信中说有要紧的事需同?她?面议,让她?三日后去观潮楼。
三日后是每年一度的观潮会,游人如织,也?是现成?的借口。
她?烧了信,起身去临渊宫。
百里息不在前殿,殷芜便往后殿去,还未到近前,便看见白玉池中的人。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镀了一层银色,俊美?无?俦的脸仿若神明。
他?听见声?音看过来,向来绝嗜禁欲的眼中染了丝丝的雾气,殷芜不知?怎么心跳就快了起来。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月光却亮,以至于能看见对方?脸上细微的神色。
“过来。”他?轻声?,声?音似带着露水,滴落在池中。
殷芜一步一步走过去,在池边站定,百里息走近。
他?腰部以下?浸没在水中,身上的衣衫被水浸湿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修长精壮的腰身。
“有事?”他?的视线落在殷芜身上,少女衣着整齐,却让他?想起那个不停反复的梦。
“听厉晴说你明日要出城办事,想问问要几日才能回来?”殷芜垂眼看着他?的鼻,不敢直视他?的眼。
“快则三日,慢则五日。”
殷芜屈膝在池边的小凳上坐下?,浅粉色的绫鞋从裙底露出一个尖。
“还有事?”百里息的目光落在她?的脚尖上,忽然生出一股冲动。
想拽着她?的脚,将她?拉下?来……
“我想去观潮会,”殷芜吱唔了一声?,又补充道,“私下?去,不让别人知?道。”
观潮会人多,但想到殷芜向来很少出门,想来是想趁离开前看看京中盛景,便不想让她?失望,只是叮嘱她?带上厉晴和江茗。
殷芜自然满口答应,之后两人便再无?话说,殷芜告辞离开。
看着殷芜离开的背影,百里息的手还是有些痒,还是,想把她?拉下?来。
*
三日后的早晨,殷芜梳洗一番,穿了件素色简单的衣裙,又戴了帷帽往城外去,路上游人无?数,殷芜挑起车帘往外看,见远处的观潮楼上人头攒动。
很快到了楼下?,殷芜上了四楼,在雅间内床边看了一会儿大潮,听见下?面众人一声?声?的惊呼,觉得天地都开阔起来。
看了片刻,她?说想小憩,让厉晴和江茗去门外守着,屋内只留下?茜霜。
不多时,雅间内的暗门打开,殷芜让茜霜上床躺着,自己则进了暗门,走了片刻,便来到一间四面都是墙的密室。
天玑长老和孙泓贞已在等?候。
天玑起身行礼,“参见圣女。”
殷芜虚虚一扶,道:“不必如此,大祭司的人尚在门外看守,有事还请快说。”
天玑看了孙泓贞一眼,孙泓贞道:“冠州的消息我们也?有听闻,知?道百里崈牵涉其中,我们不如趁此机会铲除百里家。”
殷芜皱了皱眉,却很快否定他?们的想法,道:“我欲先解决黎族的事,若将百里家牵扯进来,只怕反而?增加了阻力,且即便追究起来,也?不能将百里家彻底拔除。”
甚至会让百里崈狗急跳墙,将百里息的身世?昭告天下?,她?虽觉得这不是百里息的污点,可天下?人却未必都如她?一般。
“即便不能彻底拔除,也?可以让百里家元气大伤,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天玑盯着殷芜,目光中多了些审视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