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晏灯
殷芜终于缓过一口气,咬着牙道?:“百里息,你是混蛋。”
“只对阿蝉混蛋。”他温声道?。
殷芜闭了闭眼,忽然觉得有?些委屈,嘤嘤哭了起来。
“你怎么……怎么总是欺负我……”
今夜殷芜确实被欺负狠了,身体极度乏累,情绪极为脆弱,越想刚才的事?就越委屈,这才哭了出来。
她正委屈着,却?被百里息压倒在榻上,那张绝嗜禁欲的脸近在咫尺,青竹的冷香直侵鼻尖,那双眼里并没有?愧疚后悔之色,反倒黑沉沉的吓人?。
他擒住殷芜的下?颌,力道?虽不大,却?也不算轻柔。
他说:
“阿蝉,我爱你、贪你、迷恋你,我要你的身体和心都完完全?全?属于我,我要你眼里心里都只有?我,要你和我水乳交融,要你和我共赴巫山之乐,要你,时时刻刻、无时无刻都爱我,要你把心思都放在我身上,要你沉迷我带给你的欢愉。”
殷芜忍不住颤了颤,她忽然有?些怕。
百里息看出了她的怯,“啧”了一声,将额抵在她的额上,声音如同叹息,“我是什么样的人?,阿蝉最清楚,我不要你因岁岁而爱我,不要你因我对你好而爱我,不要你因愧疚弥补而爱我,我要阿蝉最纯粹最炽热的爱,没有?原由的爱,彻彻底底的爱,阿蝉若不这样爱我,我会死。”
殷芜颤抖得愈发剧烈。
他轻笑一声,问:“阿蝉爱我吗?”
殷芜皱了皱鼻子,想开?口说爱他,偏偏发不出声音。
她别?过头,胸口剧烈起伏,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伸手拉住百里息的领子,将他拉近送上自己的唇。
她的脸上都是泪水,两人?都尝到了微咸的味道?。
她说:“百里息,我爱你。”
他将她抱起来在地上走,屋内的灯都熄灭了,感?官反而更加灵敏。
她紧紧攀附着他的肩颈,如同无骨的菟丝花,只能死死缠着他汲取养料。
“阿蝉。”
“蝉儿。”
“我的好阿蝉。”
他声音如醉,却?走得越来越快,颠颠簸簸,促促急急。
殷芜语不成语,调不成调。
最后得了一口气,她声若莺啼:“百里息,你确实混蛋……”
“我是阿蝉的混蛋。”
最后竟然衣服也未换,只扯了被子盖着,两人?便相拥睡去。
百里息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走进了一片灰蒙蒙的迷雾之中,穿过这片迷雾,他面前出现一间密室,一间他曾见过的密室。
密室内只有?一张石床,床上躺着一个人?,一个女子。
再走近,他看清那女子的脸,以及玉颈上插着的金钗。
一瞬间,无数的画面声音涌入他的脑海。
“大祭司,殷芜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还请大祭司庇护。”
“殷芜给大祭司研墨吧。”
“大祭司你受伤了!”
“大祭司你……为什么亲我?”
可怜惊恐的殷芜、小心讨好的殷芜、惊慌担心的殷芜、满脸羞意的殷芜……
此时,都变成了石床上那个死透了的殷芜。
原来,殷芜说活过一世,是真的。
他们都活过一世,那一世他没能护住她,让她死在了宦凌的逼迫之下?。
前世种种飞速在眼前闪过,他终于全?部?想起来了。
百里息睁眼时,天还未亮。
帐内尚存昨夜荒唐之后的靡丽气味,殷芜柔顺枕在他的臂弯,借着微光,百里息看见她雪白肌肤上的点点红痕。
是他昨夜留下?的。
他竟忽然有?些害怕,害怕此时才是幻梦。
殷芜咕哝一声,动?了动?,脑袋在他怀中蹭了蹭。
触感?真实可爱,是活生生的一个姑娘,他贪爱的姑娘,前世可怜早逝的姑娘。
他收紧了手臂,殷芜被弄醒了,茫然睁眼,用软糯的声音问:“怎么了?天还没亮呢……”
黑暗中,百里息的眼里满是心疼之色。
殷芜哼了一声,闭上眼道?:“此时才知道?心疼我,也不知昨夜是谁欺负人?。”
“阿蝉,我想起来了。”他道?。
殷芜还泛着迷糊,也不睁眼:“想起什么了呀?”
“前世。”
殷芜神志终于回笼,她睁开?眼,见百里息正凝视着自己,不知怎么心底就觉得委屈,声音里也带了哭腔:“你……你为什么来得那样晚啊。”
前世两人?并没有?太深的羁绊纠缠,殷芜落入宦凌之手时,虽然害怕惊惧,却?只盼望百里息能找到她,心中并没有?怨,如今两人?是骨血相融的爱侣,他又说想起前世的事?,殷芜心底便委屈了。
他坐起,将殷芜抱到怀中,轻柔小心地亲吻她,如同怀抱脆弱又珍稀的宝物。
殷芜抱紧他的颈,感?受到他的心意,却?更委屈了,眼泪湿了娇颜,抽抽泣泣好不可怜。
百里息吻掉她的泪,哑声哄着:“乖蝉儿不哭了,前世都是我的错,怪我去晚了。”
委屈了一会儿,殷芜开?始好奇前世自己死后发生了什么,她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百里息,问:“前世你找到我了是吗?”
“你死后第二日,我找到了你,”他将殷芜抱得更紧,眸底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在宦凌的别?院找到的。”
“后来呢?”
百里息将殷芜纤细的腰身按在自己身前,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便闻到那股殷芜身上特有?的梨香,他道?:“我将宦凌的脑袋拧了下?来。”
事?后犹觉得不解恨,他又将宦凌的尸体挖出来喂了狗。
宦凌之罪当死,可百里息当时的所?为却?也让人?胆寒,所?有?人?都看出百里息不对劲,也有?人?猜测他心爱圣女,所?以才会如此恨宦凌,可之后百里息便又恢复如常。
他肃清了百里家?的势力,重?整神教?秩序,平静自持得近乎冷血。
人?们便又猜测他对圣女并没有?私情,只是怪宦凌断绝了殷氏血脉。
一切如旧。
直到半年后的一个夜里,被百里息极力压制的情感?溃塌,他似行尸走肉,跌跌撞撞走进存放殷芜尸身的地宫。
黑暗的地宫内,不知哪里飞来了许多萤火虫,萤火森森,围绕着冰玉床上的少女,她神色安详,好像只是睡熟了。
他修长的指摩挲殷芜冰冷的面庞,喃喃自语:“你怎么死了呢?我不许你死。”
少女的头微偏了偏,并没回答他的质问。
“啧,圣女不乖,罚你和我死在一个棺材里。”他抱起殷芜的尸身,躺进一个空着的石棺里,盖上了棺盖。
进来前,他已将地宫的机关彻底破坏了,没有?人?会进来打扰他了。
那个怕疼、爱哭、听话的废物圣女,如今乖乖躺在他怀里,永远属于他了。
百里息回神,望向怀中生动?美丽的姑娘,喉间忽然有?些艰涩,“阿蝉,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勇敢的姑娘。”
殷芜自然喜欢听夸奖的话,骄傲哼了一声,道?:“你眼光还是不错的。”
“阿蝉真是我的好姑娘。”他收紧手臂。
他的好姑娘足够勇敢,足够聪明,这一世才让他得了圆满。
两人?腻乎了一会儿才起床梳洗,因今日要去祭拜殷臻和郁岼,便让乳娘抱着岁岁去与郁宵的儿子玩儿。
两人?坐着马车出了城,不久便到了东山。
只见郁岼和殷臻所?葬之处梧桐松柏掩映,两人?给坟茔添了土,又祭拜一番,殷芜摘了一朵野花插在坟边,轻声道?:“阿娘,爹爹,蝉儿一切都好,你们在那边也要好好的啊。”
在芮城又呆了三?五日,一行人?前往冠州之东的渤郢郡,徐献之这几年都是从此处出海,将冠州的丝绢绣品装满大船,运往东海之东的渚济国,那里盛产香料和药材,徐献之卖了带去的东西,再买香料和药材运回大旻,一来一回,利润可以翻番,只几年的时间就买下?了两艘大船。
殷芜和百里息一进渤郢郡,便有?个汉子上前问:“请问贤伉俪可是从芮城来,要寻徐献之?”
“你怎么知道??”殷芜奇怪。
那汉子咧嘴笑了笑,道?:“徐献之正是我的东家?,郁宵族长早让人?送了信来,东家?便让我一直在此处等着,两位快随我来吧!”
那汉子十分健谈,路上一直介绍渤郢郡的情况,有?问必答。
“我们想同商船出海去渚济,不知这次是何时出海?”
“明日就出海!”不远处的货栈内,有?人?大喊一声。
殷芜望过去,见喊话之人?身穿褐色短打,头上包着一块头巾,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正是两年未见的徐献之。
他大步走上来,爽快道?:“货我今日都装上了船,粮食淡水也都备足了,只等你们来,明日便能出海,这个时节去渚济国,还能赶上他们的韶华节,热闹得很!”
“那便麻烦徐公?子了。”殷芜道?。
徐献之笑了笑,爽朗道?:“何必如此客气,我如今有?两艘船,全?赖老族长的关照,船上宽敞得很,并没给我添什么麻烦,再别?说这样的话。”
几人?寒暄一会儿,定了明日出发的时辰,徐献之让人?带着殷芜一行人?去客栈休息,却?有?个年轻妇人?疾步而来,见了殷芜便是大礼。
“妾身深谢恩人?救命之恩。”
殷芜有?些疑惑,尚未开?口,徐献之已笑着道?:“我第一次去冠州时,在路上遇见个妇人?即将临盆,那日正是除夕,殷姑娘带着我们去了医馆,医馆又关了门?,是殷姑娘高义,将那妇人?带回家?中,又去请了产婆和大夫,保住了两条性命。”
被他一说,殷芜想起来了,抬眼瞅那妇人?,见年纪不大,杏眼桃腮,笑道?:“原来你住在渤郢郡,还真是巧了 。”
“可不是巧了,”妇人?笑道?,“我家?郎君的舅舅是此处郡守,两年前徐恩公?想要从这里出海,舅舅找了我夫君前来商议,才知要出海的是徐恩公?,之后徐恩公?数次往返于渤郢郡和渚济之间,带回了不少珍稀的香料药材,更是让我们这里的人?家?受惠不少。”
徐献之被夸得脸红,连连摇手,道?:“可别?这样说,我一个商人?,逐利罢了。”
妇人?道?:“恩公?不(y)(h)必过谦。”
复又转向殷芜,道?:“我曾多次去往姑娘的院子想要答谢,却?一次未能见到姑娘,如今姑娘来了渤郢郡,可要吃我一杯谢酒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