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燃
“是。”冷长清应下。
说完了正事,冷长清抬眸观望着何呈奕的脸色,虽知有些话不当讲,可他仍是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恕臣多嘴,今日是您大婚,新婚之夜您不在朝霞殿,此事若传出去,只怕魏家会多心。”
何呈奕才将茶盏拿在手中,里面的茶汤尚未及喝上一口,“宫闱之事,尤其是朕与皇后之事若是能传到宫外去,只能说明,有人该死。”
言外之意,他不怕有人传。
更不在乎魏家。
因为魏家想要得到的,已经得到了。
原本皇后之位就是一场交易。
魏家也是心知肚明,更何况那位皇后。
“皇上所言极是,只是,现在天下未稳,也不好太拂了魏家面子,有些事还要过得去些。”
“朕心里有数,”何呈奕吹开茶盏中的浮叶,轻饮一口,“明日午时,朕会去朝霞殿陪皇后用午膳。”
听闻这般,冷长清才稍稍放心下来。
“话说起来,”何呈奕一顿,也是有意打断这个话题,不想谈论有关魏锦心的事,他抬眼道,“冷卿,你孤身一人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娶位夫人了。”
倒没想到话题一下子引到自己身上,提及此事,倒让冷长清显得有些局促,“臣一个人惯了,此事就暂时不想了。”
虽不乐意提及他的伤心事,可何呈奕仍是忍不住好奇,“你钟爱的那女子当真就那么好,让你这么多年都忘不了?宁可一直不娶?”
冷长清垂眸摇头,脸上的笑,是无奈,是苦意,“感情的事,说不通的,臣只是觉着,她不在了,便不想再娶别人,宁愿这辈子只守着她。”
“迂腐。”这便是何呈奕给冷长清的评价。
冷长清所言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这世上,他最不能理解的,便是为一个女子要死要活,守一辈子。
女人这东西,满街都是,环肥燕瘦,或明艳或清丽,就算一个不在,挑个相似七八分的也总不是难事。
......
何呈奕要来用午膳的事传到朝霞殿中,上下无一不惊喜,唯独魏锦心笑不起来。
她本以为,何呈奕就会这么一直晾着她,哪怕晾到她老她死都乐意,谁知第二日便来了。
玉娇在铜镜前为她梳妆,不光将魏锦心打扮的十分艳丽,就连她自己也添了几分俏色。
“这口脂太红了,换个颜色。”魏锦心瞧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算满意。
“娘娘肤白,涂这颜色正好。”玉娇说道,“今日皇上过来,您妆容太素怎么能行。”
“他过来有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用膳罢了。”
“何止用膳,”玉娇笑意更甚,“午膳过后,您还得将皇上留下来歇息才是,昨夜奴婢去打听了一下,昨夜皇上忙政事去了,还将冷长清冷大人诏入宫中。”
这番话惹的魏锦心侧目,她歪身过来,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瞧看着她,“皇上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玉娇,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要命了不成?”
“奴婢这可是为了您好,免得让旁的人钻了空子。”
魏锦心用力沉叹一口气,将头上一支过于华丽的发簪拔下丢在一旁,“现在我这里是你做主了,让你随我入宫也当真是亏待你了,早知如此,我该当让你嫁去高门大户去做当家主母才是!”
见魏锦心语气不善,还是头一次用这么重的口气同她讲话,玉娇这才知晓害怕,忙跪下来,认错,“奴婢该死。”
“不要再去打听皇上的事,更不要从中插手我的事,宫里不比府里。管住自己的嘴,守好自己的心,免得灾祸秧身。”
“是,奴婢记下了。”
“时辰不早了,去外面候着吧,皇上应该快到了。”
......
仅为了何呈奕来这一场,朝霞殿上上下下准备齐全又妥当,自一早便命御膳房做了许多佳肴,其中两人是自府中带来的厨子,就是为了让圣上尝尝宫外的口味。
帝后见面,气氛略有尴尬,两个人皆将不熟写在脸上,一个不爱理,一个不爱迎。
生硬的寒暄两句,二人齐齐入席。
不多时,御膳房传菜入殿中,十几人井然有序端蝶而至,何呈奕目光随便一扫,在这群宫人之中,见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只见秦葶似个无处不在的游魂,正将一宽碟轻手轻脚摆在桌上,而后悄然退下。
何呈奕这才明白,让齐林给她安排了个旁的差事,这是给安排到了御膳房不说,还有意让她露了个面。
齐林待她倒真是照顾。
天知道秦葶这会儿多别扭,多不自在,她头垂着,一眼都不敢抬,仍能感受到那抹似箭的目光朝她投来。
魏锦心只顾垂着眼一言不发,反而是那身后站着的玉娇目光始终不离眼前那位年轻的帝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是落在一个小宫女身上,连玉娇也忍不住对她多瞧看两眼,虽低着头,但却瞧着似有几分姿色。
玉娇眸色微转,多了点心思。
见菜上齐,魏锦心才道:“?????今日都是一些特色菜,是臣妾自府里带来的厨子和御膳房的宫人一起做的,皇上尝尝如何。”
话落,齐林朝后一招手,命小太监上前试菜。
小太监才行上去,便听何呈奕指着秦葶所在方向道:“那边那个,过来试菜。”
皇上临时指派谁上前试菜也不是新鲜事,因此每每用膳前才会让许多宫人先候在一侧听命,由陛下或是管事差遣。
秦葶无奈,走上前去,隐隐觉着不对,感觉他是不是又要找茬儿。
身侧小太监取了一只干净的银碟,与一双银筷,于席桌里的一只玉盘中小夹了一筷子搁上,而后送到秦葶面前,秦葶接过,另取一双很筷将饭食递入口中,细嚼轻咽,见无异状,又将银蝶交于小太监另取旁菜。
下一道是生拌玉虾,小太监取了一只虾仁,而后蘸了碟边佐料搁于银碟,再次递到秦葶面前。
秦葶双手接过,见着这菜式很是别致,方才小太监也不知蘸的是什么佐料,绿黄的颜色看起来倒是清透,像之前一样将菜食送入口中,一入口,她便傻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道顺着鼻腔直冲脑顶,既凉又刺,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似整个面颊被摁在冰水之中,呛的她眼酸鼻酸,咳嗽两声。
下意识的想要捂住口鼻,却失手将手中银筷打落在地。
这般于御前失仪不是小事,众人一见,目光齐齐聚然,第一反应便是这饭食里或有人下毒,不免恐慌。
见状,何呈奕身子朝前,抬手拍于席案之上,手边酒盏被碰翻在地,满盏的果酒皆洒于脚下袍边。
他目光锁在秦葶脸上,也唯有此刻,他脸上有了难得一见的紧张,浓眉紧锁,欲言又止。
“这是怎么了?”一直漫不经心的的魏锦心第一时间自席上站起。
那股子冲脑之劲儿缓缓而过,秦葶方才意识到自己又做了蠢事一件,忙跪下来,“奴婢失仪,这菜太辣了......”
瞧着银碟中的残色,魏锦心这才稍缓心情,以防何呈奕多心,这才道:“这道菜是生拌玉虾,是得蘸着黄芥吃的,许是这小宫女从未吃过黄芥,初次用,的确是呛人。”
这出奇不意的一下的确是将秦葶呛个不轻,那递菜的小太监也是厉害,一只虾仁愣是蘸了许多。
何呈奕端坐席前,见着秦葶似是无状,心下稍缓,“都下去吧。”
秦葶这才自地上起身,退至一旁。
殿前这般失仪,很意外,何呈奕竟没有惩罚。
眼下玉娇生疑,上下打量远处的秦葶。
魏锦心亦打着圆场,“这菜是边陲那边的口味,我们这边一般吃不惯,黄芥更是少用,皇上口味若是清淡的话,臣妾便命人将这菜撤下去吧。”
“无妨,搁着吧。”他淡声道。
两个不熟的人草草用了一顿午膳,一个担心他会留下,一个被方才那一场惹的心乱,帝后在一起用的第一顿,没滋没味儿的草草结束。
饭后,何呈奕又以政事太忙为借口离去,并未留下歇息,这让魏锦心又松一口气。
待何呈奕走后,玉娇唤来随行入宫的小琴于角落里吩咐道:“去查查今日午时试菜的宫女什么来头。”
作者有话说: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小室故事多
小琴的表亲, 在宫里一个不上不下的地方当差,这么多年,上头有总管压着, 一直不得出头,这回魏氏女进宫为后,自己的表妹又是随行侍女, 隐隐觉着,若能靠上皇后这棵大树才能翻身,于是那头吩咐下来的事,知是乐得帮忙。
秦葶来御膳房是走的齐林的后门,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稍一打听便能知晓, 且秦葶原本是行宫出来的,这更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不过齐林特意嘱咐过, 也没什么人敢乱传罢了。
可话一到了玉娇耳朵里,正所谓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经那小琴添油加醋一番, 这味道就变了。
原本皇上宠幸宫女的事玉娇将信将疑, 可眼下便是实实在在的证据,她分明见着皇上看那宫女的眼神不同寻常, 根本不是拿她当成个普通宫女。
“玉娇姐, 那宫女叫秦葶,应该是皇上当初自宫外带回来的, 这件事可得告诉娘娘。”
一想到魏锦心先前对她的那番训斥, 玉娇则换了打算,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咱们娘娘对这种事儿可不上心,午时皇上她可是连留也没留,更何况一个宫女。”
玉娇是不服气的,若是从宫外带回来的,那便先前是个平头女子,就算有几分姿色,可那么低微的身份,如何同她比得。
先于旁人得圣宠,玉娇这般自小心高气傲之人,自是不能受得。
她眼珠子灵转两圈儿,而后招来小琴,小琴附耳过去,随着玉娇同她小声说话,眼珠子越睁越大。
......
经了午膳时那一场,齐林在何呈奕面前愣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对于秦葶,他的确是存了些私心,明明皇上说将她安到旁处只是说的气话,可偏却他将人安排在眼前晃,左右想着,没隔两日反正自己会找人,倒不如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也让他瞧瞧,自己没亏待他的人。
何呈奕于华宵殿中批了一下午的折子,自午时正当到日落西山,暂将朱笔搁下,身子朝后仰去。
齐林适时命人奉上参茶,小声道:“皇上,该用晚膳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用膳,何呈奕又想起白日时的秦葶来,他目光稍抬,背倚在软垫上,“齐林,你胆子越发大了。”
仅一句,齐林吓的毛骨悚然,心虚的直跪地上,发出‘扑通’一声响。
“朕不是说让你将她送到朕看不到地方去?”
话虽如此,可齐林腹诽,“即便送到天边去,不也是过两日还得找个由头弄回来。”
“回陛下,原本是送到御膳房去做杂活的,谁知御膳房那边儿给安排了这个活计,许是瞧着她长的规整。”
一提规整,便听何呈奕于座上浅笑一声,齐林大着胆子抬眼,瞧看他也不似发火的模样,揣测许是这件事他并未真的计较。
果然,那头身子稍前一挺,将手里的折子丢回桌上,“罢了,朕有些饿了,传膳吧。”
“是。”齐林起身,退出殿去。
虽他话中未提秦葶,但齐林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于是暗自又做了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