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燃
但师远道却岿然不动,听了顾未明的话?之?后,他冷冷地道:“这么?说,是韩氏要置般般于?不利?”
韩氏被冤枉了,瞪大了一双眼睛,应激地道:“我没有冤枉那贱人!”
可她的嘴唇,因被江晚芙死死地捂住,只能发出一些“呜呜呜”的声?音,气得韩氏胸脯起?伏。裂开的肋骨像要刺进心脏里,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
顾未明再度拱手:“贵府家事,顾某已身涉其中,但不愿再将自己?置于?危墙之?下,所以自请辞去府医职务。”
他去意已决,师远道也知晓不能强留。
这时?,侯府大门外,缓缓行驶而来一驾宫车。
这宫车轩丽华贵,气派非凡。
宫车停驻于?侯府门前,传旨的内监跳下车辕,手中摇着?拂尘,来到门内。
侯府也是见过世?面的,知晓此乃天使,便都上前相迎。
内监将塵尾靠在臂弯里头,通红的脸挤出和气的笑容:“开国侯,免礼了。杂家是来替圣人传旨的,仅有口谕,准允侯府上下不必跪听。”
开国侯急忙拱手:“臣谢圣上龙恩浩荡。”
内监这时?,目光又垂向地面瘫倒的韩氏,韩氏被他锐利如刀的眼神?削了两?眼,吓得心惊肉跳,眼风直抖。
内监看她昨日出宫时?,尚且只有脸肿,身上皮骨还是好的,这一时?倒全无一块好地儿?了,心里也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圣人是个脾气好的,但太子?殿下可不是。这韩氏胆大妄为地冒犯到了殿下头上,能留下一条命,已经是殿下开恩了。
内监清一清嗓,高昂下颌,拉扯长公鸭音。
“传圣人口谕,韩氏诬陷太子?妃欺君,无证上告,怂恿贵妃,攻讦东宫,教唆两?宫不睦,朕尤深恨,赐韩氏二十脊仗,着?廷尉司收监,后发配洛阳,徒刑一十四年。”
韩氏的大眼里写满了惊恐,人往前抽搐了几下,没一会,便昏死过去。
江晚芙也惊呆了,捂住母亲的手掌停在了半空中,仿佛失去了言语与行动的能力。
阿娘昨日只说要入宫,揭发师暄妍欺君一事,一定让师暄妍小命难保。
当?时?江晚芙还要劝说她,千万别这么?做,杀一个师暄妍事小,这欺君可是牵连九族的大事,到时?候若圣人小事化大,别说师家一家人,就是江家一家人也跑不掉。
可她一时?没拦住,就让阿娘那么?去了。
阿娘斩钉截铁地向她做了保证,谁知,谁知……
江拯呢,也一屁股摔在了地面。
方才只是不敢碰韩氏,这会儿?,他的臀往地面上蹭着?,飞快地往后逃避,像是沾上韩氏一片衣角都晦气。
他早就说过,要韩氏这蠢货跟着?自己?回?洛阳!这个愚顽妇人,就非得是不听!
他们?窄门窄户的,哪里斗得过太子?殿下?
想到自己?还有曾经想强索师暄妍的过往,更加怕得肝胆欲裂,恨不得当?场就插上翅膀离开长安。
等内监把圣人的口谕宣读完,师家上下一大家子?,也大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是这韩氏不知死活,主动招惹的东宫,那就不怪师暄妍出手狠辣了。
毕竟,韩氏状告师暄妍的,可是欺君大罪,一旦坐实了,可是要命的。
更甚者,师暄妍是侯府嫡女,她若被搬倒,连同整个侯府,也都会被韩氏拖下地狱。
可真是好险!
事若关己?,谁人再看韩氏,也就没有了当?初的怜悯,现在,破鼓万人捶,恨不得人人都上前,把这韩氏狠狠地踩上几脚,把她踩进泥里。
师远道领旨谢恩之?后,道:“此妇人乃我府上之?客,看在裙带上,在府中恩容她几日,谁知她竟包藏祸心,闯下大祸来,幸有陛下圣断,识破此贼奸计。天使放心,师远道今日定清理门户。”
内监了然于?心,将塵尾摇了摇:“开国侯深明大义,相信圣人知道了,也会欣慰的,杂家旨意传达,这就入宫复命去了,侯爷留步。”
在师远道连连的点?头恭维中,内监带着?一众宫人离开了侯府。
被宣判了徒刑的韩氏两?眼翻白戳在那儿?,已经晕死得人事不知。
江拯咽了口唾沫,爬过来,跪在江夫人的跟前,道:“阿姊,你要信我,这贱人昨夜入宫我当?真一无所知……”
江拯极力与韩氏撇清干系,竖起?三根手指头,指天誓日地说道:“我要是早知这贱人如此心肠歹毒,居然敢暗害般般,我就是和她拼了,也断容不下她,差一点?儿?就带累了侯府,阿姊和大舅兄要罚,江拯也难辞其咎,我这就带着?这贱人离开长安。”
师远道冷冷乜他:“晚了!圣人降旨,稍后是廷尉司来拿人,你还能和这狂妄罪妇一道回?洛阳?”
江夫人听夫君对江拯说话?语气不好,上前,挽住了师远道的胳膊,委屈地道:“夫君,韩氏差点?铸下大错,但阿拯和芙儿?都是无辜的,他们?事先确不知情,你如此大怒,若要将阿拯连坐,是把芙儿?置于?何地啊,她才失了阿母,总不能,让她的父母双双受难吧?”
师远道反问:“那般般呢?般般被韩氏毒计冤枉,若韩氏得逞,般般就没命了!”
江夫人被诘问得两?眼怔愣住。
继而她也终于?想到,是啊,韩氏入宫诬告,般般也差点?儿?因欺君而获罪。
这时?候,她还不知如何伤心呢。
可般般既把韩氏打成这样,说明是真恨急了的,纵然家主不会连坐,可般般会不会对江拯与芙儿?连坐?
江夫人惙惙难安,坐立不是。
“夫君——”无奈之?下,只有转头来求师远道。
师远道蹙眉道:“我亲自走一趟行辕,登门求见太子?,与太子?商议,将般般接回?来。至于?江拯,他先搬到别业去住,不留府中。”
眼下之?计,似乎也只有如此。
江夫人眼神?宽慰江拯,江拯耷拉着?头不说话?。
韩氏愚蠢,江夫人从来都不喜她,那妇人出身于?商贾,配不上江家,打从她入门时?起?,江夫人就看不上韩氏,她如今自作孽不可活,被发配大牢了,也是她该。
她只可怜自己?的芙儿?,到现在还搂着?韩氏不撒手,真个是孝顺的好孩子?。
只是这韩氏已经被定罪了,芙儿?可以孝顺,但不得愚孝。
江夫人把江晚芙自地面上拉扯起?身,掸了掸江晚芙身上的衣灰,对哭得情真意切、双眸红肿,宛如带雨梨花的女儿?柔声?安抚:“芙儿?,你是我师家女,无事的,芙儿?还有阿娘。”
江晚芙不敢点?头,只任由江夫人把自己?揽入怀中,泪水簌簌地往下掉。
师远道在一旁睨着?,头一次觉得,这哭哭啼啼的画面实在刺眼。
因韩氏这个蠢货,再看往昔放在掌心里疼爱的江晚芙,似乎也没从前那般可心了。
第52章
宁烟屿近日衙门里好像很是清闲, 师暄妍仔细观察他,一连到?了今日, 都没有?去?上值的迹象。
她听忠敬坊的刘府率说,太子殿下以前最是勤勉不怠的,通常上半日都在忠敬坊料理军务,下半日要回东宫料理政务,因圣人龙体欠恙,太子?殿下十几岁时就担起了部分监国重责。
就连偶尔休沐,殿下也多半在操练己身。
师暄妍听了心忖:他现在休沐不操练自己?了,改操练我了。
少女的耳垂红艳艳的, 岂敢拿这?话向刘府率诉苦。
刘府率是?个妙人,心知殿下茹素多?年,一经开了荤菜,就有?点食髓知味不大乐意放手的意思, 这?怪不着殿下,只能说少壮男子?火气旺,龙精虎猛, 需得有?个泄闸之所。
一清早起来, 阳光正炽, 师暄妍慵懒地拨开刺绣纱帐, 只见对面梨木圈腿摇椅上,男人正倚向椅背,摇摇曳曳地, 看着一本书。
日光斜照入槅扇, 金色的阳光, 绵绵密密地洒落在男人身上,像为他镀了一层金, 单看外表,如山寺中的金身那般宝相?庄严,可他的动作,却实?实?在在的很有?几分轻佻。
师暄妍凝眸看了他一晌。
宁烟屿身旁的供桌上放着两盘樱桃,他偶尔便会拿一颗往嘴里塞,看书看得专心致志,好?像没有?察觉她也在看他。
师暄妍放下帘拢,把自己?的裙衫穿戴好?,趿拉上木屐,从帐中下地走出?。
宁烟屿正往上抛出?一颗樱桃,红嫩嫩的樱桃闪着珍珠般的光泽,从半空中落下,被他精准地衔入唇中。
舌尖磕破,艳冶的汁水从皮下渗出?,漫过唇肉,为他偏薄的一双唇染上了几分朱色,比女郎们?的胭脂稍浅一些,但看着,仍如上了妆粉一般,为男子?原本清冷的容色平添了些许瑰丽。
师暄妍垂眸看了一眼男人手中的书,本以为,他看的是?兵书、策论那些,谁知打眼一瞧,页面上赫然画着的是?“第四十二”—午2四9令吧一92—暴虎冯河。
师暄妍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倒。
“宁恪!”
他一大清早地,居然就在研究这?本书!
宁烟屿朗润的眉梢轻挑,放下书本,将太子?妃的藕臂轻轻一带,便将她拐入怀中。
摇颤的圈椅不堪负荷两人的重要,激烈地往后仰去?,差点儿?便倒在地上,师暄妍昏头昏脑地,也不知道宁烟屿用?了什么法子?,眨眼间便力挽狂澜,将它稳住了。
师暄妍惊魂未定,喘出?了一口?浊气来,但支起眼睑看他之时?,怒意未减。
宁烟屿姿态闲闲,令少女稳稳地坐在自己?的腿上,仍用?单脚撑地,摇椅摇摇晃晃,日色穿过她的发梢,落在他瞳仁中,一片斑斓。
“别生气。”他伸出?两根长指自盘中拈出?一枚鲜红如血的樱桃,递到?少女檀口?中。
“很甜。”
师暄妍被皮相?所惑,鬼使神差地,就听了他的话,尝了一口?,樱桃的汁水漫过口?腔。
果真很甜。
宁烟屿搂住她腰,视线上调,专注地看自己?的太子?妃,直觉她自来了行辕以后,大抵是?日子?过得舒心,重拾了对生命的珍护之心,气色都红润了些,两颊也似更饱满了。
左右端详,看到?她绯丽的脸蛋上挂着一丝羞红的薄怒色,他将册子?从二人中间取出?来,摇晃给她看。
“般般,我研究这?四十二很久了,但始终没能想到?该怎么发力呢,你看看。”
师暄妍才不想看,她一点都不想看!
看她脸蛋扭向别处,根本不理自己?,宁烟屿疑心是?因昨夜:“你还痛么?我昨夜替你上药了,怎么还痛?”
师暄妍恼道:“你那是?上药么!太子?非要让我拆穿吗!”
好?吧,宁烟屿承认,他有?勾引的成分。
但她也不是?全然无辜。
“师般般,你那般模样,我以为你很喜欢。”
她在他耳边嘤嘤咛咛,吹气如兰,教他如何自控?
上药,上着上着,便变了味道。
师暄妍忍不住道:“宁恪,我觉得,不能我一个人喝药,你也得喝药。”
宁烟屿挑眉:“孤喝什么药?”
师暄妍清丽的眉梢染了几分戏谑:“自然是?肾虚之人要喝的壮阳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