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舞夜夭
“我说过只认阿娘。”
穆阳语气冷上几分,“我同杨家有血海深仇,不是为阿爹的面子,昭阳殿太平不了。
大哥出征后,我就藩之前,我会把她埋在朝廷上的人,同情暗中支持杨家的墙头草一个个从朝臣中挖出来。
今年秋围,读书人云集京城,他们才算是真正的天子门生,真正受阿爹的恩泽,尤其是年轻的近士,他们在阿爹当皇帝时考中进士,用他们取代至今思念杨公的人,最是恰当不过了。
昭阳殿没了朝廷上的爪牙,对阿娘也能弯得下腰去,对阿爹不至于总是胡乱发皮气。”
二皇子叹了一口气,“阿阳对万娘娘——真是孝顺呐。”
他们都是万娘娘养大的,二皇子对万娘娘恭敬有加,却是还惦记着生母。
这齐繁……真是杨娘娘的人?
云薇不知穆阳的打算,但今日这番话无论传进皇上耳中,还是杨妃耳中,齐繁的仕途到头了。
郭县令在旁心甘情愿伺候着端坐在大堂上的三人,果然都是贵人,言谈间决定一个在刑部颇有权势的齐繁大人生死。
“大人,大人。”
差役跑进大堂禀报,“案犯姜老太太已经押到了。”
二皇子同靖王几乎同一时间坐正,云薇从椅子上站起来,正欲再跪下时,返回桌案后的郭大人开口:“你不必跪了。”
一向刻板的二皇子只是稍稍皱眉,这次却没有再说按照律法该如何如何。
既然拿不住云薇的错处,打不过云薇,那就尽量让云薇对他有所善意。
毕竟云薇背后还站着一位今年状元呼声极高的云中君。
以云中君在士林中的名声地位,云默振臂一呼,不说天翻地覆,也能搅不少动风云。
“多谢大人体恤,我着实身子骨有些弱。”
云薇佯装柔弱福了一礼,咳嗽了好几声,真真是病弱的美人。
郭县令心说,同云姑娘打配合就是舒心,看看他本是不敢让云姑娘跪下的,经过云姑娘一番说辞,他成了体恤小姑娘的好官!
又能结好靖王殿下,郭县令里子面子全有了,吏部有缺时,还不优先提拔自己?
郭县令得意摸了摸胡须,正色道:“带上来。”
姜老太太脖子上套着枷锁,被差役头头扯着上了大堂。
云薇开过去,差点笑出声,姜老太太头发散了,眼睛红肿,老脸上如同和泥一般,黑一条,红一道。
甚至她脚上的鞋都跑掉一只,袜子磨破后,她光着的脚上磨得出血,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
云薇丝毫没有同情之色,反而给传唤姜老太太的差役一个我记住了眼色。
同情?
不存在的!
人贩子越惨越好!
差役按着姜老太太跪下,没有为她撤去枷锁,把手中的公文交还给郭县令后,扯掉姜老太太的口中的破布,他退到一旁去了。
“白眼狼,小贱人——”
姜老太太狠不得冲过去撕碎云薇,她被差役牵着从京城一步一步走到万平县的。
不提京城百姓围观鄙夷给她造成的心理创伤,她的身体也差点承受不住,枷锁是最轻的,可也有十斤呀。
“你怎么敢——敢这么对我?贱人,当日我真该一把掐死你。”
“啪。”
惊堂木被郭县令拍了好几下,“禁止喧闹,案犯不得威胁诅咒原告,否则本官怜你老迈糊涂,律法不容你,板子也不留情。”
姜老太太:“……”
害她的云薇衣着光鲜,如同名门小姐,她骂几句就被打板子?
“天爷啊,还有没有天理?我——我要见皇上,恳请皇上给我做主。”
“你还是先说明白为何强认女儿,偷女侯亲生女儿吧,皇上最是公正,也最是容不得真正血脉流落在外,儿女被有心人拐卖。
别说你见不到皇上,就算见到了,皇上对你只会更严厉,还有你一心护着的江氏,不交代清楚了,你以为她还能在行宫佛堂忏悔吗?”
云薇打破姜老太太的幻想,倒是要看看老太婆到底有多疼江氏。
第二百三十八章 云薇又有用武之地了
姜老太太一下子口不能言,为亲生女儿她付出太多,寄托了太多的期望,她后半辈子都指望着江氏翻身。
她不敢再咒骂云薇,披散下来的灰白相间的发丝乱糟糟一团,老泪纵横向上面的县令大人叩首。
跪着时露出染血的光着的脚,满身满脸的脏污,显得尤未可怜。
“回大人的话,老身——老身知罪,恳请大人怜惜老身。”
说着说着,老太太哽咽哭泣。
真真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二皇子眉头微皱,不是不怜悯老太太,方才他才同云薇谈得火热,云薇或多或少说了不少立法的事。
他本就是法家人,哪个犯罪的犯人不哭求,以可怜网开一面,律法真成了一纸空文。
“本官堂下,只有犯人。”郭县令又拍了惊堂木,厉色道:“云姑娘状告你拐卖女童,偷女侯亲生女儿,你可知罪?”
姜老太太浑浊的眸子闪过惊讶,嘴唇颤抖:“大人说我偷了孩子?拐卖女童?老身冤枉,冤枉。”
“大胆姜薛氏,还敢喊冤?本官见你是不知悔改。”
郭县令从签筒中抽出一根扔下去,“你偷女侯亲女的事证据确凿,人证具在,你亲生女儿也已认罪,女侯曾承认丢了女儿,你喊冤藐视本官按律当打你三十大板,本官最恨你行卑鄙之事,致使女侯同女儿骨肉分离,至今无法如同亲生母女,当加罚二十大板。
然你——念在你年老体弱,本官开恩,来人,重责四十大板。打完再将她提上来回话。”
“是,大人。”
差役如狼似虎,捂嘴控制姜老太太,不让她继续言语,抓住她胳膊拖到大堂外,按在地上举起板子就打。
郭县令既是有心向云薇卖好,就不会再惦记行宫的江氏翻身,墙头草最容易被双方记恨。
他将自己仕途前程都堵上去了,相比八面玲珑过的前董县令,郭县令人准后更果决,更舍得投入。
穆阳耳边听着姜老太太的惨叫,不动声色瞄了一眼郭县令,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差役们知道的少,根本不明白江氏还有可能重新获得自由,他们拿了王家的银子,拿钱办事就是衙门的铁律。
每一板子都打在姜老太太身上,看似出血不多,却是极疼的。
姜老太太感觉自己下半身都没了知觉,威严的郭县令,端坐在一旁的靖王,以及对着她轻笑的云薇——
这是要打死她的节奏!
她不想死,也不能就这么死去。
“大人,我认,我认罪。”姜老太太趁着还清醒,在堂下高喊:“我认,我认,云薇——说得我都认。”
“打,继续打。”
郭县令冷哼:“真是个狡诈的婆子,既是认罪,是向本官认罪,多加一句云姑娘作甚?她若是说你有谋逆的心思,你也认?
本官耳聪目明,判案只凭证据,不曾徇私舞弊,审问你偷人女儿,拐卖强任别家女儿,你攀扯云姑娘,是想说本官只听云姑娘?”
郭县令向皇宫方向抱拳,“堂上的二皇子殿下同靖王殿下可给本官作证,本官做得是天穆王朝的官,行得是皇上赐于本官审案权,判你有罪,何须看旁人的脸色?”
“侮辱本官人品,罪加一等,本官念你年老宽容,你仗着老迈污蔑本官。”
郭县令又摸出一个签子扔下,“加罚二十板子。”
云薇差点笑出声,郭县令是个人才呐。卷毛吐着舌头,能混到二品大员的人必须会审时度势,诚国公倒了,满门抄斩,郭县令依旧平步青云。
当然最后郭县令也算是替恩主诚国公报仇,高庸王死——卷毛抖了抖毛,死得老惨。
书是他写的,这个世界已不是他塑造的世界了。
宁县主在县衙外手舞足蹈,带领百姓齐呼:“大人英明。”
她怕是已经从坑爹坑哥哥们的高庸王坑中爬出来了。
郭县令身边的师爷悄悄走出大堂,站在门口给打姜太太板子的差役一个眼色。明白!
不能打死了,但绝对要让姜老太太疼。
很快板子打完,姜老太太下身血肉模糊,屎尿失禁,脏污味刺鼻。
差役如同托死狗一般拖着姜老太太上堂,青砖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外面的百姓们于心不忍,同情弱者是人类本能,何况姜老太太做得错事也没连累普通百姓。
宁县主听到有人议论,扬起鞭子就打,“混账东西,莫经她人苦,莫劝她人善,同情阿猫阿狗都比同情一个偷人女儿,算计姜夫人的死老太婆好。
你们的女儿被人偷了,让你们养着穷苦人家的女儿,你们还会同情偷拐卖女儿的罪人?”
“姜夫人早就说过,同他们恩断义绝,各自安好,可死老太婆不停算计姜夫人,非要出现恶心人,口口声声养恩,说是误会,呵呵,姜夫人这些年受过得苦,受过得委屈,那一个是误会?”
“倘若我的亲生女儿被人偷走,我对她过骨扬灰都不解恨!”
挨了几鞭子的人不敢吭声了。
宁县主继续高声叫骂:“你就是个糊涂鬼,谁做你媳妇真是倒霉,做你女儿更是上辈子没积德。”
不少人纷纷远离同情姜老太太的人,毕竟他们被宁县主骂一顿。
“可是女侯——已经原谅她了啊。”
“女侯脑子进水,你让云薇同女侯比?”宁县主手中的鞭子轻轻怕打自己的掌心,“我竟是不知女侯一句原谅,就能比天穆律例更为管用,遭受损失,被老太婆恶意篡改人生的人是姜夫人同王夫人,她们才有资格原谅死老太婆。”
“她们两位聪慧明理,惩恶扬善,可不是女侯糊涂虫,云薇状告死老太婆,也让有心行老太婆之事的人有了教训。
“不是说一句,我知错了,死老太婆著称的大错都有资格被原谅,她为了亲生女儿享福而害别人女儿,这等人活着就是在侮辱母亲这个词。”
“真正疼女儿的母亲绝不会舍弃自己亲生女儿,也会为女儿坚强起来,纵然给不了女儿如同公主一般的富贵,竭尽所能为女儿好,把女儿宠成小公主!”
宁县主明艳的五官极是生动,眸子灿烂若星辰,高挑的身姿更显矫健妖娆。
高庸王——表哥都在看她!
云薇说过给会让表哥对自己刮目相看的,她只是将云薇往日同自己说过的话总结重新理解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