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为夫人寸心如狂 第30章

作者:藤鹿山 标签: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轻松 古代言情

  为臣者,无须动脑子,主子怎么吩咐,他听着办便是。

  不想这日,便听道尚宝德黑着脸来问他:“今儿又被主子爷骂了?”

  高彦昭一听,八尺男儿险些流泪:“您是如何知晓的?”

  “我这几日明明都不出差错,陛下派出去的事儿都完成的极好,还是一连降职被罚,再这般罚下去,我可是又要重新滚回禁卫去了……”

  饶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暗探一个充做厨娘成功混了进去,另一个也战战兢兢天一黑就去树顶上挂着,保准夫人院里一点儿蛛丝马迹皇帝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究竟哪儿做的还是叫皇帝不满意?

  “就说你这个木头脑袋,主子爷不是叫你派人汇报夫妻二人成日做什么去的!”

  尚宝德脸色发青,这么个蠢货如今还不明白皇帝的意思,成日总搜查些无用的消息回来。

  动不的就是“侯爷进了侯夫人房间,两人一同写字,画画。”

  “侯爷又进了夫人房间,两人一同吃了菜,侯爷还给夫人挑鱼刺儿,夫人不肯吃,侯爷便哄她吃了。”

  或是“侯爷今儿早早下了官署,跑来夫人院里说悄悄话——”

  这不是往主子爷心上扎刀子是什么?

  “那是做甚么?”高彦昭百思不得其解。

  尚宝德阴险一笑,那模样叫高彦昭头皮发麻。

  “咱家给你支一招,想法子离间夫人与淮阳侯,保证过两日丢了的官儿就升回去了。”

  “什么意思?”

  尚宝德不回答他的话,只一甩衣袖匆匆走远。

  仿佛他走的足够快,方才那阴险的主意就不是他出的一般。

  高彦昭顿觉,整个人都麻了。

  ……

  亭内,二人尤不知外边儿的对话。

  皇帝状似一个寻常长辈,同乐嫣聊着家常,从善化长公主,到乐嫣父亲,甚至是几个已经就藩的王爷、世子。

  乐嫣满是怀念的听着,又是忍不住说了许多。怀念起许多熟人来,她连心情都与皇帝亲近许多。

  “我最喜欢太祖母了……这些年时常想念她,时常深夜想起,都忍不住哭一场……”

  没什么比她熟悉的至亲,一个接一个离世,更痛苦的了。

  这种痛苦,她经历了许多次。

  乐嫣在皇帝和蔼的眸光下竟说了许多许多,甚至有些渴了,她吃着皇帝亲自递来的糕点,小口小口喝着茶水小作歇息。

  她这才发现,皇帝今日穿戴比上回显得年轻许多。束着白玉冠,一身玄青直裾,除了腰间玉带外再无其他饰物。

  挺拔的身影氤氲在霞光中,镀着一层柔和光晕,竟显出睥睨天下的丰神俊朗来。

  她的阿舅……生的可…真好看……

  乐嫣悄悄打量他时,忽见皇帝垂眸过来。

  那双深邃如澜海的眼眸,漫不经心看向她:“对了,你同淮阳侯,你二人是如何相识的?”

  乐嫣一怔,又听皇帝继续以一种神秘莫测,她难以形容的腔调——

  “听说,鸾鸾当年以绝食相逼,非他不嫁?”

第27章

  “听说, 鸾鸾当年以绝食相逼,非他不嫁?”

  乐嫣听到曾经自己做过的蠢事,实在是……

  准确说来, 这件自己以绝食相逼的事儿, 时隔的并不长久。

  三年间, 她的心境变了许多。

  如今再被人问起此事, 心中早已没了什么当年的羞赧与甜蜜。反倒是一种叫她没脸没皮, 自惭形秽的情绪升起。

  乐嫣紧紧咬着唇瓣,深吸了一口气。若是可以, 她心中自然是不愿提起这等羞愧的事儿。奈何, 这是皇帝的询问。

  纵使皇帝只是随口一问, 可她若回答不好,或是刻意隐瞒, 这便是欺君之罪。

  纵然陛下不会真的治她的罪——

  对着陛下那双睿智冷清, 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的眼眸。

  乐嫣憋了半晌, 眼睛都快憋红了,她含着鼻音, 轻轻嗯了一声。

  她垂下脑袋, 抿着唇格外静悄悄的, 似乎是在考虑, 如何说出来,才不羞耻。

  从皇帝居高临下的角度, 甚至可以看到她抿唇时两颊微微的鼓起,被日光渡上一层金边, 粉嫩嫩的, 像是一颗水蜜桃。

  好半晌,才听她细弱哼出一句:“以前年纪小, 卢恒他……他长得好看……我阿娘,我阿娘她给我选的那些,都、都……”

  一句话说的是断断续续,饶是做了足够多的心理疏通,她的手仍是忍不住搅着裙上绣着的珠花,恨不能将花从上面拔下来。

  “都觉得他们生的不好看?”皇帝温和的问。

  乐嫣睫毛颤抖不已,支支吾吾点头。

  “嗯……嗯。”

  她哼着哼着,似乎又着急为了自己的愚蠢找补,“他那时生的比现在还要好看,很少有男子像他那么白的,就同画本子里说的一样。那时候我阿娘请的西席,嬷嬷们管我管的严,不准我到处走,只准我待在府上读书,我甚至从没见过别的男的,头一回见到他是在山上……”

  乐嫣最初说起来时还有些羞愧,觉得难以启齿,可一旦开了个头,情绪起来了,后面的话也没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了。

  她就像是寻到了一个可以倾诉心声的长辈,将那些她对着旁人都没说过的故事都缓缓说出来。

  “那时候是冬天……”

  乐嫣说起过往来时,眼睛里亮晶晶的,半点没察觉皇帝渐渐绷紧了的气息。

  她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只自顾自说着:“那时候我下山时摔了一跤,扭到脚了,我哭破了嗓子都没人听见。那是汝南的那座山,都说山间有豺狼夜深就会出来觅食。那时候眼看天都要黑了,我当时很害怕,只觉得死定了,唯恐引来了豺狼将我吃了……陛下你知道吗,我那个时候真的很害怕,好在阿恒恰巧经过,他那时候和我也不熟,只将我当成一个小妹妹,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他却能千里迢迢把我背下了山。我那时候就觉得挺感激他的,觉得他人挺好的……”

  纵然她不喜欢卢恒那副对谁都温润的样子,这段时日又叫他伤透了心。

  可乐嫣仍是觉得,当年那个温润无双的君子,是半点做不得假的,那是他最原始的样子。

  纵使这些年他在官场上待得久了,总有些变了,可最真实的卢恒,一定是善良的。

  乐嫣正想着,却猛地瞥见皇帝阴沉沉的面色。

  她后知后觉,好像自己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

  是啊,那人可是天子啊,便再是喜爱自己,自己将这等小女儿家的心事说给他听,他能理解才怪呢。

  只怕不仅不能理解自己,反倒会觉得自己有毛病吧。

  毕竟听说,他们这些满脑子只有权力杀伐的人的脑海里,并不会有情情爱爱这种可笑的东西。

  乐嫣表情惘然:“妾一时感动,说的乱七八糟的丢人的事儿……”

  “无事,朕也是闲来无事才问问。”他淡淡道。

  这般,仿佛是赞同乐嫣方才说的是丢人的事儿。

  乐嫣心中有些震惊,紧接着是有些恼羞,可对着天子,她也不敢发作,只能强忍着。

  皇帝看她脸颊通红,头都快低到了地上,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是连鬓间长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飘在茶汤上,她也一无所觉。

  浅红的茶汤,随着滚烫水汽氤氲升起,弥漫上她莹白的侧脸。

  他慢慢伸手过去,将那截沾湿了的发梢掠起。

  身躯里总有无法控制的冲动,哪怕明知此事不能显露分毫,如今还不是时机,只怕会吓坏了她。

  可真正触碰到她时,哪怕只是一缕发梢,皇帝都忍不住紧抿起薄唇,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他却动用了所有的心神和精力。

  将自己的动作表现的缓慢,正常,表现的像是一个心无旁骛的长辈。

  在那小娘子察觉异样,眼眸闪过来时。

  “湿了。”皇帝从容道。

  乐嫣连忙从袖口中取出帕子,莹白透着粉红的手指头一根根曲起,勾着那缕他方才触碰过的发,慢慢包裹进帕子里,擦拭。

  她心里已经盘算着如何请退,甚至一条腿都已经在裙下暗戳戳打算站起来了——

  “时辰快晚了,朕正好要回宫,便一同吧。”皇帝像是能洞察她的一切,忽地开口道。

  一同?

  很快乐嫣便明白过来。

  还就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二人同乘。

  ……

  停在皇庄正门前的天子座驾,便是最朴素的一张,仍是由着四匹威武异常的宝马拉车。

  车轮重牙,四面丹漆,砌皆铜沓,挂有鄣尘,镌刻龙纹。

  只不过乐嫣瞧见尚宝德领着一群宫人手忙脚乱的打扫车内灰尘,换上新的鄣尘。

  倒像是仓促间翻找出来一般,惹得乐嫣心中一阵狐疑,难道皇帝来时不是乘坐这辆座驾的不成?

  天子座驾,真的很高。

  皇帝身高腿长,如履平地掀了金丝帘便抬步跨入。

  落后一步的乐嫣卷起裙子,想要跨步上去,但显然那车架对她而言有几分高。

  她要想上去,只怕要爬上去。

  跟在一旁的尚宝德察觉到她的窘迫,连忙唤身后的小黄门。

  那小黄门连忙甩了两把袖子,便打算跪倒在乐嫣脚边,叫她踏着上去。

  乐嫣自然不愿意,她犹豫间,只见眼前光线一暗。

  她微微抬起脸颊,只见一道挺拔的身影从车撵内俯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