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 第112章

作者:浮玉山前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她转过身,抬起脚,毫无察觉一般,沿原路返回。

  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道童才重新回到观里。

  道童游走在回廊间,最后拐进一间布置清雅的竹屋。

  道童拱手行礼,“凌虚道长,已将她驱逐下山。”

  被称作道长的是位中年女子。她手持拂尘,站在一副山水画前。

  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伤到她吧。”

  道童说是。

  卜易缘凡,易缘。这个名字,已经很久不曾被人说出口了。

  凌虚道长说:“把那一碟枣糕给她送去,借别人的名义。”

  希望她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吃枣糕。

  *

  直到下了山,走到一处苗寨里,灵愫才忽地恍回了神。

  她是要去寻亲来着,可现在怎么走到了这里?

  她晃晃脑袋。

  这一处苗寨里的人很热情,见她长得白净,看上去年龄很小,苗妇就招呼她来,给她塞腊肉,让她多吃些。

  她听不懂她们口中的苗语,就只是生疏地回了句“哇周”,意思是“谢谢”。

  正欲抬脚出寨,灵愫又被一个小孩叫住。

  小孩会说一两句汉话,塞给她一碟枣糕。

  “给,给你吃。”

  灵愫揉了揉小孩的脑袋,解下腰上一个玉佩,塞到他手里。

  一大早就起来爬山寻亲,连口饭都没吃。现在她饿了,抓起枣糕就啃,啃着啃着,心里就升起一股郁闷。

  天下枣糕一般味,都是她记忆里的枣糕味。

  易缘是她的三表姑,有一手好厨艺,但那时她与易缘并不相熟。

  记忆里的三表姑,性格冷冷的,好像就没笑过,像个假人。也是在家破人亡那一晚,她才发现,原来三表姑是个活人,会气愤会绝望会哭喊。

  吃了一碟枣糕后,灵愫觉得咽,就到山里舀了一口水喝。

  苗疆这点倒是挺好,渴了能上山打水喝,饿了能揪野果饱腹。

  吃饱喝足,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着,晃着脚。

  阿图基戎悄悄走近。

  他躲在一棵树后面,手里提着一袋鞍子酥食。

  就猜她饿了。

  嘁,没见识的外来人,能把枣糕吃那么香,是之前没吃过美食吗?真可怜。

  他听见她唱起小曲儿,唱的是什么,他听不懂。

  阿图基戎抬脚朝她走去。

  他把酥食扔在她身旁。

  明明这一袋鞍子酥食是他亲手做的,可他却说:“路边捡的。”

  酥食埋在袋里,从外面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灵愫警惕地摸了摸袋子,热热的。

  她“啧啧”两声,“你捡了袋狗屎啊?真是辛苦你了,跑大老远就为了拿狗屎来恶心我。”

  阿图基戎:……

  此人脑回路当真清奇。

  他坐到她身边,解开袋子,拿出一块酥食展示,表示这不是“狗屎”。

  展示完,他又把酥食扔回袋里。

  “爱吃不吃。”

  灵愫看他更加警惕,与他保持距离。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说,“你不会在想怎么整我吧?”

  不等他回话,她就抢先说:“我今天没心情跟你胡闹。你要是惹我,我会直接把你杀掉。”

  她的话很伤人。

  阿图基戎沉默良久,才找出一个关心她的理由。

  “你现在住在蛊苗苗寨,你要是死了,我还得给你收尸。”

  他的意思是:你要好好活着。

  但他说的话也很难听,令人提不起半点感激之意。

  灵愫不搭理他,瞥过头看风景。

  她是被恶鬼夺舍了?

  怎么突然就冷淡好多。

  昨晚搂住他的腰,差一点就要亲上他的人,难道不是她?

  她把头瞥得更过,仿佛看他一眼就让她眼睛不适。

  她把后脑壳留给他。

  可她一甩头,阿图基戎忽然闻到一股蛊香。

  此蛊是操控蛊,她刚才是被谁操控了?又被操控着做了什么事?

  阿图基戎不由得胡思乱想。

  有些贱人,最喜欢对有夫之妇下蛊,妇人被勾引,与贱人胡闹,再回到家,对夫婿就会冷淡很多。

  他手握成拳,气息危险。

  所以是哪个贱人勾走了她的魂!!!

  阿图基戎拽住她的小臂,“你刚才和什么人去厮混了?”

  灵愫一脸懵。

  看吧,果然吧,不回复就是已经做出了回复!一定是哪个贱人从中作祟,从中插足一脚!

  他把带来的一副手套扔给她,“我都给你手套了,你怎么还和别人厮混!”

  灵愫捧住手套,仍旧一脸懵。

  她的不回复让阿图基戎气得直跺脚。

  他给她的半掌手套,是作为少主给未来少主夫人的定情信物。

  在苗疆,只有北疆蛊苗族的族长与少主能佩戴这种手套,方便下蛊养蛊。

  成婚后,族长与少主都会赠予夫人一对纹样相同的手套。

  还搞批发!

  这明明是只供给少主夫人的皮革手套!

  灵愫见他突然暴走,心想他的情绪真是不稳定。

  她嘟囔着:“虽然不懂你在说什么,但这手套,我就收下啦。”

  她试带了下手套,竟意外服帖。

  她欣赏着自己戴上手套的右手。

  这黑皮手套,要是染上点白色或清水色的液体,视觉效果简直不要太好。

  很适合握皮鞭,很适合扣锁链,干什么都很适合。

  灵愫难得对他笑了笑,“谢谢啦,我很喜欢。”

  阿图基戎缓慢地眨了下眼。

  她竟然对他笑了,还说很喜欢。

  他就是只猫,脾气时常爆炸,但只要顺着猫撸,其实还挺好哄。

  他又凑近她,“你别多想,谁跟我乞讨,我都会给他们的。”

  才不是,只给她,只会给她。

  这明明就是打情骂俏的话,谁知灵愫还真就说没多想。

  她还是那个喜欢玩弄感情的坏女人。

  她说:“怎么感觉咱俩的手套差别有点大?你把手伸出来,我比一比。”

  阿图基戎没多想,伸出右手举到半空。

  灵愫也伸出右手,慢慢贴近他。

  “好像是没什么不同……”她与他击了个掌,手贴住他的掌心不肯走。

  “哇,你的手比我大好多。”

  他察觉出不对劲,可在他缩回手之前,她就已紧紧扣住他的手。

  她强势地钻进他的指缝,与他相扣。

  “哇,这样一比才发现,你的手可真好看。”

  她凑近,“你的手好白呀。”

  又将他的手放在鼻子前面嗅着。

  “哇,你依旧很香。”

  “依旧”这个词用得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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