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玉山前
“那么,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沉庵说,“明日起,你便可来道观听道。”
蔡珺问:“可我不想听道,我想听的是,怎样做,才能让小易姐姐看到我。”
“这些,等你弱冠后再学。”
因为真切地感受过她热烈的爱意,所以在沉庵眼里,她爱与不爱,其实非常明显。
她越来越忙,忙她的事。而他,无名无分地跟着她,甚至没资格吃醋,让她多关注一下他的情绪。
他是长辈,怎可斩断小辈的翅膀,让她不能再自由飞翔。
但,他扭曲的心又告诉他:他非常在乎她的不在乎。
不断扭曲,不断在乎,不断自我劝解——
终于,只是收获一场徒劳无功。
他们已有很久都没见面,没有亲吻没有交.合,就在他被凿成熟之后。
沉庵受不了,他的身和心都足够寂寞。
终于,他鼓足勇气,主动寻她。
他穿了件什么都遮挡不住的纱衣,学着小倌模样,坐在她的腿上。
“好孩子,不想摸一摸我吗?”
他光着脚,将她的佩剑踩住。
脚背弓起,脚趾在剑刃上点了点。
他身上戴了很多精致的小物件,他知道,她会喜欢。
他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尽收眼底。
她打趣道:“是在暗示我,你想生孩子啊?”
他摇摇头,语气严肃,动作轻浮。
“男人不能生孩子。”
又点点头,“是在明示,想做生孩子之前要做的事。”
她笑得欢快,手在他身上摸索。
对他的主动来者不拒,却不肯多问一句,关心他的情绪。
“不能生孩子……好没用哦。”
沉庵脸颊绯红:“有,有用的。”
不一时,有用的他,就被她翻来覆去地证实了他这话的可信度。
她说,从前她没有睡过老男人,不知道老男人的腰肢有这么软。
沉庵的心凉嗖嗖的。
他的年龄虽不算太过年轻,但也不至于暮老。只不过对于她来说,这年龄的确是有些大了。
他从她的话里窥出了微乎其微的嫌弃。
遇见她的时候,他已不再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此后呢……
要把四十岁、五十岁的他,展现在她面前么。
他不要这样。
倘使在她心里,他永远能是而立之年的模样就好了。
沉庵将她嵌在胸膛前,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囡囡,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在好多年之后。”
他说:“我想你会喜欢。”
她毫不在意,岔开话题说:“往后我都会很忙,你别再像这样死缠烂打。给彼此留点距离,我并不想时时刻刻都跟你待在一起。”
她把毛茸茸的脑袋扎在他胸膛,听着他的心跳。仿佛是把他当作“亲人”,在他“咚咚”的心跳声里,感受到一种温暖。
方才玩得尽兴,这时有些累了,她就没再抬起头,枕着他的呼吸,渐渐入睡。
在灵愫的印象里,这一次亲密,是她最后一次看见沉庵精神尚还正常。
后来她作为“代号佚”,经常待在杀手阁里训练其他杀手,空闲时就不断与人比武,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叫“后生可畏”。
她与沉庵有很长时间都没再见面。
她曾亵渎他、折辱他、驯化他,而当她的手段初见成效时,她却开始远离他、漠视他,甚至是,厌恶他。
沉庵不明白,他们这段扭曲关系,怎么就疏离成了这样。
最开始,抓住他的胳膊,不肯放手的是她。而今,日思夜想,失眠难寐的却是他。
为了挽回她,沉庵开始给她送其他男人。
就像一个妻,主动给她的夫招揽小妾外室。
但,她总是忙。
忙到有时连饭都吃不上,又哪有心思玩男人。
沉庵就给她送饭,但“送饭”的活计,每每都被阁主抢先占据。
送花、送簪珥缭绫、送精致稀奇的小玩具;写信、写情书、写抒情的骈文歌赋……
可惜,这些他做过的事,都有无数人抢着为她做。他的真心,夹在无数份真心里,自然就显得不起眼。
偶尔她也来看他,看他这个在冷宫里快要得失心疯的妃嫔。
只是每次前来,她都单单是为了发泄戾气。
道袍将他裹得严实,但在这一层衣裳之下,藏着数不清的烟痂、鞭痕、蜡痕。
她对他说,你就是个装污秽的渣斗,不被允许反抗,只能承受,并感谢她的奖励。
屋里陈设凌乱,他从这头,被她摔到那头。
“咚——”
她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往墙上摔,力度大得能直接揪掉他的头皮,把他的脑袋拧下。
她的动作很暴力,但在他的毫不反抗下,这场暴力,像极了一场极具冲击力的表演。
沉庵的身很痛,心更痛。
对她来说,这种事是权力的体现。
但对他来说,这种事是爱的体现。
而当下,他在她无情的施暴里明白,他们之间,根本没有爱,只有她的发泄。
他的小爱人不会明白,他要的是一份纯粹的爱,而非一次又一次无休止的发泄。
他羞于承认:一个老男人,竟被小姑娘玩弄在股掌之中,不可自拔。
多想紧紧地抱一抱这个在他身上作恶的孩子,可现今,她讨厌他的怀抱。
沉庵在泪光中问:“囡囡,怎么不让抱了?”
他的手在半空无力地比划,“从前,从前你都会让我抱的。让我再抱抱你,好么。”
她沉默着。良久,她起身。
“你还真把自己当我的长辈了?”
她的脸被光线切割得半明半暗,目光晦暗。
“沉庵,我们分手吧。别再来缠我。”
沉庵的所有情动,都被她的绝情衬托得像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与悲剧。
阅尽悲欢离合的年长者拿出仅剩的勇气,去爱一个灿烂明媚的小辈。
被强制侵犯的受害者,抛掉所有道德底线,去扭曲地爱着加害者。
在一场真心抵真心的博弈游戏里,他赌输了,输得彻底。
沉庵哭得无声又绝望。
他不想分手,于是,他动用了一切能想到的手段,发疯吼叫、绝食割腕、跳楼自缢……
只是为了见她,跟她说一句:不分手。
可她太忙,经常跑到各地做生意,或是接活计杀人。
沉庵很执着,她不来,他就一直发疯。
“清心寡欲的道长”的形象,他弃之如履。他彻底不在乎旁人对他的看法,百般纠缠她。
然而发疯的效用并不明显。
在他第一次将匕首架在脖侧,哭着求她不要分手时,她眼里闪过一阵惊慌。
她说:“你看你活成了什么烂样子。”
只那一次,她不耐烦地哄了他一句。此后,无论他掀起多么惊悚的惊天骇浪,她始终不曾回应。
闹得久了,他的糟糕情绪不免会影响到她。后来,她曾来瞧他一次。
只不过,她还带了新欢过来。
她只是坐在圈椅里,翘着腿,高高在上地审视他。
“你有多爱我?”
她把脚踩在新欢的背上,眼睛却盯着沉庵。
沉庵将她的胡闹尽收眼底,心如死灰。
“为了爱你,我愿付出一切,哪怕是去死。”
她轻笑出声,“哦,是嘛。那你就去死啊。”
沉庵深吸了口气,跪伏到她身旁。
“死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她掂着长杆烟斗,把烟雾吐到新欢张开的嘴里。又用滚烫的斗钵,压到沉庵的侧脸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