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玉山前
哎,早知道那天就哄哄他了。
正不知要怎么办时,她忽然收到了蔡逯的信。
“明日巳时,乔家酒馆三楼东包厢见面。”
她没拒绝。
*
到了包厢,坐下来后,灵愫先给蔡逯下了一剂猛药。
她用很懊恼地语气说:“你瘦了。”
他消瘦了几分,眼底的乌青是敷粉也不能完全盖住的。
蔡逯顿了顿,“没有,你看错了。”
她说怎么会没有呢,“你把头靠过来,让我仔细看看。”
他倒是先装上了,端起茶盏,优雅地刮了刮茶沫子。
“易姑娘,注意分寸。我们今天见面,不是来说这些的。”
行,好一个“注意分寸”。
灵愫暗自咬了咬牙。
蔡逯小口小口地呷着热茶。雾气氤氲,使灵愫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实际上,在她说“你瘦了”之后,他眼里就忽地闪起了泪花。他好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啊,你根本不知道我过得有多惨。所以赶紧来哄哄我吧。
可在来之前,褚尧告诉他:不要卑微,先端着架子。若她强硬不肯低头,你再服软。
而今她主动关心起他,跟那日吵架时判若两人。他心里酸酸闷闷的,用喝茶打掩饰,假装镇定。
灵愫暗叹一口长气,开始演上了。
她说:“承桉哥,我之前是口不择言。现在我改好了,我们还是不要分手了。”
一听这话,他攥紧茶盏,心里欢呼雀跃,恨不能跑到大街上长笑三声。
可他还是故意板起脸问:“为什么?”
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这是她的心里话。
但她却这样说:“因为我发现,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承桉哥,没有你,我做起事会变得很麻烦。跟你待在一起,我的人生才会变得明朗。”
在什么时候会很重要?做什么事又很麻烦?
这些她统统不提。
去掉原因,只强调结果和意义。只点明大方向,不描述具体细节,可大方向又对得上,听起来好像的确如此。
这是她隐藏在话术里的心机。
果然,他一听,脸颊爆红。
熟悉的她又回来了,吵架那日,她流露出来的狠戾一定是他的错觉。
他装腔作势地“哦”了声,“这几天,你都在做什么?”
灵愫搬起板凳,连人带板凳,一道挪到他身旁。
她用脸蹭了蹭他的肩膀。
“我一直待在一个地方等你。”
蔡逯问在哪里。
她说:“我在抱歉城,不应该和亲爱的承桉哥吵架街,我们和好吧巷里,等你。”
蔡逯“噗嗤”笑出声。
那些多愁善感就这么散掉了,就因为她这番很可爱的话,他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终于放下了茶盏,一并放下了心里的芥蒂。
他很好哄。
他肯自己给自己洗脑,那些前男友都是过去。他肯把剩下九十九步走完,只要她肯向前走一步,他们之间就不会存在隔阂。
现在,她已经迈出了这一步。
蔡逯揉了揉她的脑袋,看她享受得眯起了眼,以为他们又回到了从前。
她说:“要不亲一个?庆祝一下。”
他说:“原则上不行。”
原则上不行,意思是你可以亲我。
灵愫笑弯了眼。
*
他们又和好了。
在蔡逯熟悉的灵愫回来了后,大家熟悉的蔡逯也回来了。
他又把屋和副官换了回来,又开始敷面膜保养身体,又开始读那些名字很炸裂的书,又开始待在厨房做各种精致的小点心。
在床榻间,他把给他出主意的褚尧卖了,“那天是褚尧让我冷淡对你。”
他的唇上泛着一层水光,说完后,又低下了头。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脑袋,“做得很好。”
这次他学乖了些,没在她面前再不识趣地提起她的前男友。
最让他开心的,是沉庵已经死了几年。
他一个大活人,难道还比不过沉庵那个死人?如今沉庵早成了一具骷髅,就算曾经再讨她欢心,如今她也断不会去亲一具骷髅。
只不过他又问了她那个问题。
“以后,你会只有我一个,对吧?”
灵愫困倦得打个哈欠,“当然。”
甜蜜的日子又过了一个月,这晚他们手牵手回家时,路上遇到了闫弗。
灵愫甩开蔡逯的手,走到前面。
“你怎么又把小指接上了?不是给你砍掉了么?”
话说出口她突然很后悔。蔡逯并不知她把闫弗的小指剁了下来。更重要的是,她在蔡逯面前,是“代号二五零”,不是“代号佚”。
代号二五零级别太低,是没资格去杀人的。
蔡逯走到她身旁,“什么意思?”
闫弗从暗巷里走出来,伸出被包扎起来的小指。
“我把手指从老鼠肚里掏了出来。”
灵愫很震惊:“那老鼠呢?”
闫弗朝她抛了个媚眼,“我烤着吃了。”
尽管知道他在扯谎,可灵愫还是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看这势头,再聊下去就得旧情复燃了。蔡逯赶忙出来中断,向她要解释,“你俩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没回这个话题,只是伸手指向闫弗。
“承桉哥,揍他。”
于是蔡逯与闫弗就在暗巷里扭打了起来,而她坐在巷外,数着天上有多少星星。
俩男人你揍一拳我踢一脚,偶尔还夹带着一些对话。
闫弗挑衅道:“她有跟你说过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吧。三十来岁,成熟内敛。你以为她是在说谁?那是在说沉庵啊……”
蔡逯抓住他的肩膀,五指紧扣,把他掀得腾空而起,最后“砰”一声,他的身重重落了地。
又单腿横扫,朝他腰腹重重踢了几脚。
“放屁!”蔡逯朝他的左脸捶去一拳,“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被她抛弃的过街老鼠,还有脸来挑衅!”
闫弗的肋骨断了几根,牙也掉了一颗。他偏过头,吐了口血水。
就在蔡逯以为他不会再找事时,他却抬起头,仰天长啸了一声:
“爽!!!”
这一声长啸令灵愫听得满心无语。
当然,她更多是觉得这场面很有趣。
老阁主还在的时候,曾养了一院狗。因没时间照顾他的爱犬们,所以便叫她来接手替养一段时间。
那群狼犬,威风凛凛,忠诚护主。但却经常对同伴呲牙低吼,打架负伤是常有的事。
院里狗吠不止,邻居老妇劝她管一管,狗咬狗是会咬出命的。
她却从来不管。
那时她说,狗就是狗,再通人性也是狗。养狗就要尊重狗狩猎捕食的本能,两条狗打架,那就让他们打去好了。
很多时候,狗咬狗不是在护食,而是在抢人,是在抢谁能更获得人的喜爱。他们是在争,谁是那个人最忠诚的奴.仆。
因此,不管最后获胜或是活下来的是哪条狗,对养他们的人来说,这条狗就是最忠诚的。
狗证明了自己,获得了独宠。人也坐享其成,择优者饲养。
没有比这更好不过的了。
她知道,若真论起功夫,蔡逯断然打不过闫弗这个专门杀人的刺客。
但最后,却是蔡逯走出了巷。
因为闫弗不想打他,也不敢打他。
蔡逯对她笑了笑,很得意。
“没打死,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应该都不会再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