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玉山前
目前看来,褚尧只是瞎猜,证据全无。
身份迟早有暴露的时候,她不在乎在别人眼中她是谁。
只要不涉及卷宗,情况就并不算太糟糕。
她对褚尧这话尚存疑,想着要再试探他一番。
她把暗器推了回去,恢复了往常不着调的模样。
“真可恶啊,褚大夫,被你抓到了个把柄。你会把这些告诉承桉哥吗?”
“可能吧,看心情。”
“看心情?”她猛地起身,把戥秤往外一甩,“喂,你别蹬鼻子上脸!”
她发誓,她真的没用多大力气。可那座秤药材的戥秤,竟然就那么脆弱地碎成了几半,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那是新买的秤!”
褚尧原本就爱惜物件,现在那个他平时尚还小心翼翼使用的戥秤,就这么被她摔碎了,他心里怒火中烧。
他说:“现在我确定了,我要去告发你,立刻!”
他这高声把灵愫吓得一激灵。
虽说是她有错在先,可褚尧至于对她大呼小叫么!
她三步并两步,大跨步闪现到他身前。
“你敢!我就在这拦着你,看你怎么出门告发!”
褚尧也不让她。
然而他迈一步,她就跟一步,把他黏得死紧。俩人不仅是在猫捉老鼠般地你逃我追,更是一边追赶一边对骂。
慌乱间,不知谁踩了下对方的衣角。
灵愫措不及防,不受控制地朝褚尧扑去。
褚尧惊得瞪大双眼,只听她短促尖叫一声,旋即扑向他,而他也被这重力撞得向后倒。
他身后是几柜药材,“砰”一声,他与她连带着那几柜药材都跌倒在地。
无数药材如鹅毛纷纷扬扬地落下,甘苦的药气迅速弥漫到二人周围。
“啊,我的牙!”
灵愫捂着脸蛋,摔就摔了,牙怎么会那么疼。
她抬眼看去。
只见褚尧额头上多了两排斜摆着的牙印,他也疼,眼前一阵阵发黑,尚未搞清情况。
原来是跌倒间,她的牙磕到了他的头。
“啪叽——”
一撮连翘自药柜落下,恰好砸到她的后背,痒梭梭的。
灵愫很膈应,捡起连翘往外一甩,“什么鬼东西!”
褚尧看着满地散落的药材,只觉心都要痛死。他咬牙切齿,“那是我的连翘。”
对话间,俩人无意对视,但随后又都默契地把目光飞快瞥开,不再看对方。
灵愫正想起身,可才刚一动,她的几缕头发又被他腰间的革带给勾住了。她不得不把腰身放低,把脑袋蛄蛹到他身前,努力解救头发。
这颗脑袋像是要把他的腰给拱穿,因心情急切,所以她的呼吸也变得很急.促。
呼吸的热气就这么近地打在他腰侧,他不舒服,往后缩了缩。
可因他这一缩,她的头发也被扯了一下。
灵愫捶了下褚尧,“大哥,你能不能别动了!我的头皮都要被你扯下来了!”
褚尧颇不自在地瞥过头,不再动弹。
可她掰了好久,非但没把头发扯掉,反而把更多头发缠到了他的腰带上。
褚尧拍掉她的手,“我来。”
过了会儿,俩人终于站了起来。
因这意外,俩人的衣衫都松散不少,他的革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随便一扯就能扯下来。她的头发也乱了,衣领也歪了。
俩人一边整理衣裳,一边不服气地斗嘴。
蔡逯刚来到的时候,俩人并没注意到他。
蔡逯把肩上扛着的包袱解下,觉得这场面很诡异。
一男一女,彼此之间保持着一段距离,但都张着嘴,嘟嘟囔囔的。
地面也很混乱,药柜倒了,药材散了,戥秤碎了,看起来在这医馆里,刚发生了一件动静不小的事。
蔡逯的笑僵在了脸上。
这场面很像外出搬砖的老汉回到家,发现自己的媳妇和好兄弟隔壁老王竟有一腿。
蔡逯压下心头疑惑,出声问:“你俩刚才,是在做很暧昧的事?”
灵愫朝他跑来告状,“我和褚大夫打了一架。”
“打了一架?”褚尧也走了过来,指着额头上的牙印,“这叫你在单方面斗殴。”
灵愫就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跟蔡逯描述一通,末了还说自己牙疼,满口牙都要磕掉了。
蔡逯瞪了褚尧一眼,“你能不能别欺负她?让着她点,会死啊?”
褚尧一口气梗在喉头,差点没气死。
蔡逯抬起她的脸,拇指抵着她的唇角,垂眸打量她的牙,看看哪颗牙有损伤。
嘴被掰着,灵愫的舌.头不安分地来回转,时不时擦过蔡逯的手指。
看着看着,蔡逯的眼神就变得幽深。
他亲了亲她的唇,“牙没事。”
褚尧没眼看,背过身叹气。
他确信了,就算把灵愫是代号佚这事告诉蔡逯,蔡逯也不会领情,反倒会怪他多管闲事。
他几乎都能猜到蔡逯会说什么话。
“你会比我更了解她?”
“你那是偏见!”
“我有我自己的节奏,你能不能少管。”
……
最终灵愫还是在医馆待了下来。
蔡逯提来的包袱里,装着她常用的靠枕毛毯等。他让她把医馆这里当家。
实际上她也正有此打算。
原本她对医馆无感,这桩工作可做可不做,毕竟说接不到任务没钱挣,本来就是她搪塞蔡逯的说辞。
可现在,褚尧猜到了她是代号佚,知道她并非无处可去。而她与褚尧算是互看不顺眼,闹出个过节。
她若赖在医馆里不走,那褚尧岂不是会被气个半死?
若能给他添堵,看他生气,那她就开心了。
另一方面,留在医馆也能随时监视褚尧。
倘若发现褚尧会开始收集证据,甚至可能会查出她在拿卷宗,那她待在医馆里,便能即时行动。在他没来得及告密之前,她就能提前把他杀掉。
于是接下来,她就暂时入住到了医馆里。
医馆里有空屋,地方虽小,但也足够搭建一个临时歇息所,供她来此小住。
隔了两日,褚尧再照镜看,额前的牙印已经消失了。
然而他还是觉得她的牙杀伤力十足。
不仅是把他的额头啃出个牙印,好像还把他的脑子啃掉了些。她的思维仿佛侵入到了他的脑里,令他最近,经常能梦见她。
原本以为她是来医馆当条米虫,什么都不做。毕竟他明白,蔡逯让她来,不会真的想看见这个小女友,起早贪黑吃苦挣钱。
可她虽不懂医理,不会看病,却会很热情地招待病人。
她跑到门口当门童,逢人来就起身鞠躬,脸上挂笑,声音轻柔,说一句:“您好,看病请往里走。”
待病人进馆,她就来维持秩序,引导病人排队,领药。遇到哭闹不止的小孩,她脸一沉,那小孩就被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遇到情绪暴躁或低落的病人,她就讲理安慰,平复病人情绪。
来医馆看病的人,大多心情沉重。这个时候,她像个小太阳,用她的行动告诉病人:不要怕。
她的热情与真诚表现得很明显,当然,那些小心机也能被看出来。
她会主动扫地拖地,却会很高明地说:“褚大夫,你坐着看医书吧,我来帮你干活!”
“帮”这个字,用得很微妙。
本来按理讲,既然她住进医馆,那么打扫就是公摊的事。你扫一天我扫一天,轮换着来。
而现在,她偷换概念,说帮他打扫,其实是在告诉他:打扫本来就是你该做的事,而我现在帮你做,你得感激我。
然而这些心机堪称“无伤大雅”。
她在医馆里待了小半月,几乎是把这里当做了家。
她把各种小物件都把医馆里搬,说板凳硬,病人会坐得不舒服,所以把板凳都替换成了椅子,还加了个靠垫;说馆里冷清,搬来许多盆花花草草与挂灯,这里放一个,那里放一个。
就这样,原先很冷清的医馆,忽然间变得很有人情味。
因她的热情真诚,馆里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大家往这家医馆看病,为的是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也为能来享受她的热情对待。
她竟成了馆里的招牌和吉祥物,病人或许不认识这医馆里的大夫,但一定会记得她。
那个性情非常好,非常惹人喜爱的小姑娘。
有时客人还会八卦:“那姑娘是不是大夫的未婚妻呀?哎呦,要真是,那大夫可有福喽!”
灵愫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