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玉山前
“褚大夫,我们分手吧。”
她知道褚尧会问为什么,所以提前用一连串话堵住他的疑惑。
“你是了解我的呀,我这个人就是风流,多情,渣。喜欢玩弄,践踏真心。我有那么多老相好旧情人,玩过就扔,从来都只是玩玩。”
“你能想象我浪子回头,收心当谁家的夫人的模样吗?想象不出来吧。我也想象不出来,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你明明知道我的行事风格啊。在确定关系的那一刻,我就想好了要分手。你看今日天气多好,在这么唯美的一个环境下,是不是觉得分手也是件自然而然的事了?”
“褚大夫,你没想过么。如果我真的在意你,就不会一直称你‘褚大夫’。”
“我们能走到今天,其实我已经给你放水了。”
“所以啊,天气刚好,到时候了。”
“我们分手吧。”
说完一连串话,她偏过头看褚尧。
他就那么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的脸盯穿个大窟窿。
他没有笑,没有哭,没有皱眉,没有耷拉嘴角,面色异常平静。平静到让她怀疑,褚尧是不是被气死了。
良久,他掀开帷裳,指着外面的空地,语气冰冷,朝她说了一个字:
“滚。”
灵愫利落下车,本还想再说点像“再见”、“祝你早日觅得正缘”这种安慰话。
谁知她脚刚落地,那架马车就迅速调头,急冲冲地背向离去。
她都没想过,原来马能拉着车跑得那么快。
一溜烟,连人带车都跑没了影。
灵愫吁了口气。
不分还干嘛?还等留着过年啊?
她的心情依旧美滋滋的,提着衣裙一路小跑,欣赏着郊外的美景。
她与男人发展一段关系,大多是为了发泄糟糕情绪。
但她不总是时时刻刻都有坏情绪。
那就意味着,很多时候,她根本不需要男人,也不想再接着发展一段新恋情。
接下来,她就打算查出最后一部分卷宗,复完仇,远走高飞。
她是这样想着。
但她没想到,她会在道路尽头,遇见早已等候在此的蔡逯。
蔡逯的眼还泛着红。
看起来,他狠狠哭过一场。
他说:“我们谈一谈,好么。”
灵愫笑了笑,“行啊。正好我刚和褚尧分手了,现在闲得很。”
他们随便找了家茶馆,坐下来面对面喝茶。
她不知道蔡逯要来谈什么。
蔡逯只是握紧茶盏,“我想出了原因。”
她没听明白,“什么?”
蔡逯说:“很久很久之前,我问你为什么跟我分手。你让我端正自己的态度,摆清自己的位置。你说,我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还有一些原因,让我自己去想。现在我想到了。”
他望向她的眼神很复杂,夹带着很多种情绪。
他说:“是因为我不够乖,是吗?”
他自顾自地说:“是因为我没有像沉庵那样,用开放包容的胸怀,去接受共侍。是因为我没有接纳你的其他情人,没有与他们友好相处。是因为我有太多顾虑,也太粗心,没能观察到你的所有情绪。”
他说很抱歉,他真的很该死,“你的失忆,你的亲朋好友,那些卷宗,我都很抱歉……”
听到这里,灵愫才搞清了情况。
噢,原来他是听了她之前说过的话,把她的一切都调查了出来。
现在,他知道她会失忆,所以对之前待她的刻薄反应,感到抱歉。
他知道她有个怎样沉重的过去,知道她的仇人就混迹在蔡氏里,知道她一直蛰伏有多辛苦。
对于所有的所有,他感到抱歉。
灵愫双手抱臂,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褚尧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但我还有,对不对?”他说,“我们复合吧,我陪你一起,找出剩下的卷宗。”
灵愫说:“即便复合,但你知道的,我们还会分手。”
他的眸色暗淡下来,“我知道。”
“知道也想复合?”
蔡逯端起茶盏,慢慢呷了口茶。
他说是。即便这样,他仍旧想复合。
她问为什么。
蔡逯的神情有些恍惚,脸上浮现一丝自嘲。
因为他一直擅长给自己洗脑,因为分手后,他从愤怒到委屈再到绝望,最后在了解到全部背景后,释怀了所有情绪,又开始不抱希望地爱她。
没日没夜的失眠与反复袭来的胃病,让他痛不欲生。只有戴上那个锁,他才能感到自己还在活着。
想她,那种复杂的感情,让他反复把锁撑起,又反复被锁压制。
不断点火,熄火,在这种近乎自.虐的行径里,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所以现在,她问为什么,他回道:
“因为我在大量的痛苦里,发现了大量的爱。”
“为了追求这份爱,我想我不该再做人,不该再有尊严、脸面,不该再有妄想。”
他说:“因为狗离不开主。”
他低下头颅,终于把支配的权力,完完全全地让渡给她。
他不敢再看她,因为她始终云淡风轻。
剥去那层“完美女友”的外衣,她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操控全局的主人。
她在用目光审视他,用她蛮横无理的观念将他同化。
他在这种审视下,变得无比卑微。
灵愫笑了笑。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
俩人回了她家——那个和阁主合租的小庭院。
回来后,她就窝在椅里,拿着烟枪悠闲地吐烟雾。
屋里没点蜡,但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装满各种稀罕玩具的屋。
她说:“昨晚,褚尧就躺在你脚下这片地,因为承受不了,所以像狗一样往外爬,喊救命。好脆弱啊,仅仅是想看看他的极限是几次。他就要死要活的,娇气死了。”
她说:“现在,阁主就待在隔壁,他不会走,也会把这屋里的动静听得很清楚。”
她说:“这屋里有什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都看得到,心里也明白。”
她点亮一根蜡,照亮了整面挂着各种锁链,鞭子,束绳的墙。
“今天我心情好,如果你能接受,那我给你一个特权——这么多物件,你自己选喜欢的用。”
她把蜡搁在灯罩底下,“你知道一旦接受,那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他们的地位会彻底颠倒,她会用她本来的残忍模样,在他的心里留下印象。
她说的这些话,与当下这个糟糕危险的环境,换作是从前那个要面儿的蔡逯,绝对会承受不了,一气之下出走。
可现在,蔡逯只是关上门,合紧窗。
褪去外袍,他身上还带着各种精致的装饰品。他把自己包装成一个礼物,等她来拆。
他说:“今晚,你怎样都可以,我不会说一个‘不’字。”
他只是看着她,“那个特权,我不要别的,只要你亲自来。”
“我不要冷冰冰的死物,只想感受你的温度。扇、掐、拧、揍、踢,只要是你亲自来。”
他不像闫弗,他本来对这些无感,也不恋痛。是她,驯化了他。让他从无感到害怕再到期待。
在痛苦里去爱,是她教会他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蔡逯变了。
灵愫吐出个烟圈,把灯苗掐了。
屋里很暗,但有月光照拂,把这一切都衬托得那样荒诞。
像场光怪陆离的梦。
狗太执着,就容易有刻板行径。
蔡逯也是。
他跪伏到她脚边,在黑暗里,含.住她的同时,也感受到了那份藏在骨子里的低贱的外放。
她仰起头,手一抖,烟灰就落到他背上,烫出了个红印。
他说:“我有在拿荔枝练习。我够乖吗?”
她扇到手心都发了麻,“你这特权可真是磨我。”
在莫大的痛中,他疲倦多日的身与心,终于,终于,得到了久违的欢喜。
他一直问:“我够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