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浮玉山前
从前蔡逯就爱向她汇报。出去组局玩,有几男几女,男的几岁女的几岁,各自都是什么身份,事无巨细地写给她看,说给她听。
现在亦是,尽管他们之间已经断了关系。
大家都说她对蔡逯有独一份的偏爱,现在她又发现一条原因:因为蔡逯运气好,每次都能碰上她心情好的时候。
现在她心情好,难得提笔,给他回了信。
她让他好好处理公事,乖乖的。
灵愫朝窗外看去,雨势渐大。
暴雨将至。
可能以后,她再也不会来盛京了。
灵愫再提起笔,给众多朋友都写了封信。
给谢平,给枕风楼楼主,给几个最近联系过的情人,都认真写了封谁看谁落泪的信。
过去没拿到卷宗时,她是莫大的绝望。如今,她是莫大的欢喜。
她激动得直接把门窗卸掉,恨不能跑到雨里长啸几声。
阴天原来那么美丽,雨腥气原来那么好闻,下暴雨原来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
阁主赶回家的时候,就看到门窗倒在泥地里,而她傻傻地握着双股剑,眼神痴呆。
阁主心里蓦地有股不好的预感,扶住她的肩,“冷静,冷静。”
她毫无察觉地笑笑,“我很冷静啊。”
她把双股剑与几把短剑和匕首掏给他看,“你瞧,我都准备好了。”
她说:“我提前踩过点了,蔡连他们一家,住在远郊的一个村里。这时候,估计他们一家还在吃晚膳吧。谁会想到,在这样一个能摧毁一切的暴雨夜里,会有个杀手,去灭他家的门呢。”
她反过来拍拍阁主的肩,“有点饿,等我回来,再给我做四菜一汤吧。”
说完话,灵愫头也不回地走了。
蓑衣不披,伞也不拿,任由暴雨将全身淋湿。
雨下得乱,风吹得急,在山河飘摇间,她的身影显得那样单薄,却又坚定。
阁主抹了把脸,把雨水抹去。
他没看清她脸上的神情。
倘若他多留心一点,就绝对不会让她走。
有的人,在沉默中发疯。
如果他多看一眼,就会知道,她已经疯了。
*
济家村。
地偏路险,但村里却格外温馨。
家家户户都挂着灯笼,点着暖黄的灯。
在一片黑暗里,这片光明亮又刺眼。
灵愫蹬脚发力,利落地上了树。
她身姿轻盈,飞快穿梭在树林间。
恰逢雷电轰鸣,一道惊雷把天际劈得青紫。
雷雨际,躲在树上绝不安全。
但她顾不上。
道路泥泞,若走路,她的靴会陷在泥地里。
树皮划破她的手,她就把血抹到衣裳上,手把剑握得更紧。
这个时候,有的人家坐在屋里用晚膳,有的在洗头泡脚,有的在读书写字。
临近时,灵愫拐进了弯弯绕绕的蛇皮巷里。
贴墙走了几步,耳朵动了动,准确捕捉到了夹在风雨声里的喧闹声。
蔡连一家还在用膳。
小孩被雷电吓哭,被妇人抱在怀里安慰。男人们故意逗小孩,把小孩逗得哭声更大。
再往前走十几步,瞥见某一家的院门,倏地朝外推开。
蔡连提着灯笼,朝外扒了扒头,确定四周无人后,他朝院里的人说了几句话,随后又关紧了门。
灵愫把随身携带的一个熏香球打开。
淋了雨,吹了风,这香的毒性可以发挥到极致。
她把熏香球扔到了巷里,随后双脚一点,跃到院墙上。再轻盈落地,她就进了院。
不对,这种出场方式不够张扬。
她的头疼了起来,眼前闪过一些画面。
当年,那些死士,是破门而入。
灵愫又翻出了院,围着院外走了一圈,站在大门口前。
要把院门踢开。
“砰——”
一声巨响划破了院里的安宁。
刚睡着的小孩,现在又尖声哭得响亮。
蔡连与家里几位长辈穿上衣裳,彼此张望,还不知怎么回事。
“是她来了?”一位长辈问。
蔡连说没事,“就算她来了又如何,一个废柴杀手,难道还能打得过我们一帮大老爷们?”
他指了指后院,“再说,我们不还有秘密武器嘛。把她杀死,从此就心静了。一个小姑娘而已,别太把她放在心上。”
然而就在他们放松警惕时,外面又传来一声巨响。
这一巨响,让院里所有人都猛地警醒。
蔡连与长辈对视一眼,默契地拿起武器,轻手轻脚朝院门处走去。
一个水瓮被炸药炸飞,碎瓮片炸得哪里都是。
有个妇人一时没注意,脚底直接踩中一个竖着朝上的碎瓮片。
“啊啊啊啊啊!”
妇人长声尖叫,“我的脚……我的脚……”
她的脚被扎穿,血淋淋的。
蔡连手一抖,差点没握住剑。
他沉声:“是谁……”
一双无形的手,穿破暴雨,掐紧了所有人的神经。
院门大开,只见一位身上染血的罗刹女,如鬼魅一般,忽然闪现。
灵愫歪了歪头,“吃饱了么?”
她抡起胳膊,剑刃直指对面:“吃饱,就要上路了。”
她腾空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凑近男人堆。
她捞住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一手提住他的脑袋,一手将剑架在他的脖颈,手指紧抓剑柄,挥力一抹。
“噗呲——”
血浆一瞬炸开。
无头男顺势倒地,而她的手中,多了个面色惊恐的人头。
“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在这一瞬炸裂开来。
到处逃窜,放声尖叫。
灵愫抬腕一旋,将手中几把锋利刀片迅速射出。出手狠戾,速度极快,甚至能划破雨幕,“铮”地射进三个逃窜之人的眼球、心脏、膝盖。
在这仨人倒地后,她割下了他们的脑袋。
眨眼间,她就已解决掉四个人。
她瞥着那四人的尸身,出声念名,如阎王点卯。
“蔡仲,雇死士上门。”
“蔡屏,堵住出口,不放人走。”
“蔡棋,放火烧尸。”
“蔡思,在每个人身上都补了几刀,以防有人苟活。”
她把当年这四个人的罪行念了出来。
这时,蔡连才知,原来这个罗刹女,就是当年石溪易氏唯一的后人——易灵愫。
他才知,原来末流杀手是这罗刹女的伪装。
他轻了敌。
灵愫抬眼,与蔡连对视:“蔡连,与其父蔡绲,整件事的策划者。”
蔡连大笑:“不错,正是你大爷!小贱人,你再厉害又如何,难道还能打得过一帮人?”
灵愫皱眉:“就凭你们几个?”
蔡连:“我是轻敌,但你又何尝不是。”
语罢,他吹了声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