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尹
秦宝臣半张着嘴,有一种被孩子戏耍了的屈辱感:“你!”
“我是为太子、为宋氏做丞相,不是为自己。”他笑了,“再者,我不做丞相,如何能把抚恤金翻一倍啊?”
秦宝臣瞪着眼前这烦人的书生。
他歪着嘴,冷哼一声,从茅草上起身:“你可别后悔,如若他日老夫发现你只是为了取代那裴老儿,我定会遵守约定,亲自送你上路。”
李清风的眼眸撑大了。
“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若是把裴家当敌人来打一场,老夫自觉不会输。”
“出去之后,先帮我找个人。”李清风说。
找人多容易啊,秦宝臣还当自己听错了。
结果,李清风就是李清风,十句话里有八句出其不意,完全不在预计之中。
他说:“我要一个长得像是二皇子的人,越像越好,最好是个目不识丁,食不果腹的奴隶。”
秦宝臣是一身囚服手边没剑,不然当场就会拔剑刺他。
“你敢狸猫换太子?”他冷言。
李清风“啧”一声:“秦老将军在天牢呆了三个月,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太子殿下病入膏肓,至多剩一年。殿下想到自己若出事,被软禁在永灵寺的二殿下必会先遭裴应春毒手,就是不死也得当很久的傀儡。我们便准备利用影子,为二殿下铺条路。”
这话秦宝臣并不信。
李清风拱手行礼:“秦老将军出天牢之后,可以找机会与太子殿下详谈。”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宝臣只能暂且压下怀疑,点头说好:“那为什么要目不识丁的奴隶?找个会读书识字的,岂不是更像?”
“如果那样,他日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落在裴应春手里,他连教他写字读书的时间都省了。”李清风说,“他如果节约了时间,那我们就要为这点时间付出巨大的代价。”
秦宝臣没说话。
他当时就觉得这个男人有点东西,十一年后再回想起来,这何止是有点东西,简直太有东西了!
如今斯人已逝,繁星点点,他无比怀念那个敢要“杀光秦家”,还常说“大道行思,取则行远”的白衣卿相。
明明弱不禁风,连他秦家剑法半刀都扛不住,做的事却件件都乘风破万里!
“将军。”一旁副官轻声唤他,“回府么?”
半月高悬,夜色宜人。
他扯把缰绳,“驾”一声走在官道上:“回府。”
尤记得很多年前,他从天牢出来,刚刚装上孙子,正日日追着裴应春感激涕零,誓要报恩。
那时,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也是在这条路上,李清风突兀站在他面前,直接拦住去路,质问他为何不感谢为他裴家忙前忙后的自己。
当时官道两旁不少人看热闹。
秦宝臣忘记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反正是按照事先安排的剧本把他数落得一文不值。
次数多了,李秦两家不合的传言渐渐成了真。
几次三番闹腾下来,夹在中间当和事佬的裴应春,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
那个酷似宋唯幽的影子,就那样在里应外合下,悄悄入京。
此时此刻,官道一旁小巷子里,沈寒舟换了件驼色外衫,脸上易容还在。
他注视着秦宝臣泰然离去,这才转身,走进喧闹的人间烟火中。
只是没走多久,他猛然停下脚步,缓缓蹙眉,倒退三步。
往左边巷子里望过去,李妍一身男装,正从一家铺子里走出来。
她心情似乎很好,还摇着扇子同铺子里的人道谢。
直到她哼着小曲离开,沈寒舟才悄悄走进去。
他站在铺子前,望着“望月楼”三个大字,看着里面一众拨弦弹琴的男人,抿嘴深吸一口气,拳头紧了。
第173章 你教我,我可以学
李妍也没想到,柳青青的兰花门开在京城卖情报的馆子,居然是个男馆。
显得她一身男装穿得十分多余,从里面出来,看起来像是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她回到李府,迈过门槛,连头都没抬,张口就吩咐:“快快,我要沐浴,浑身都是味儿。”
话没说完,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她这才诧异抬头,望向脸色不太好的沈寒舟。
李妍“啊”了一声,仿佛想起来什么一般,将手里的油纸包递给他:“我刚在夜市买的豌豆黄,甜的,你尝尝。”
沈寒舟站着没动,他剑眉紧蹙,一双清晰透彻的眼眸注视着李妍,像是耗尽心力,才问出几个字来:“你去哪了。”
李妍眨了眨眼,她打量片刻,瞧着这男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死沉死沉的气息,关切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寒舟没说话。
他面沉如寒潭死水,薄唇轻启,话音却依旧温柔。
“李妍。”他轻声唤,“告诉我,你刚才去哪了。”
李妍愣了下。
她微微蹙眉:“你跟踪我?”
“绝不可能。”沈寒舟斩钉截铁否认,“我去东宫,回来路上看到你从……那里出来。”
他抿嘴,唇上毫无血色,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你想听曲,我谈给你,你想喝酒,我陪你。”他话音哽了片刻,极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但你,别去那种地方。”
他望着李妍,抓着她手腕的手这才缓缓松开。
本来李妍是长着一张嘴的,但瞧见沈寒舟这小心翼翼样子,一下就起了玩心,嘴直接歪了。
她俯身弯腰,嬉皮笑脸地歪着头:“哎呀,沈账房清风朗月,出水芙蓉,有些世俗俗事,总感觉和你不搭哦。”
沈寒舟一手拿着豌豆黄,一手攥紧了。
他鼻腔里吸一口气,仍旧温声:“……我可以学。”
李妍僵住,许久,抬眉:“啊?”
沈寒舟上前一步,望着她,郑重其事:“你教我,我可以学。”
李妍震惊了。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他应该不会不知道那种地方的世俗俗事是什么意思吧?
“我学东西一向很快。”沈寒舟轻轻凑在李妍耳旁,喉结上下一滚,话音里透着一股欲念,“你教我,我不比他们差。”
李妍愣了一息。
她忽然觉得面颊滚烫,仿佛被什么东西灼了下,连连后退三步。
她惊讶瞧着沈寒舟,心口扑通扑通一阵乱跳,面容惊恐又诧异。
“我、我先沐浴,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边说,边尴尬别扭,像只螃蟹一样横着走,从沈寒舟面前绕过去,转到他身旁一米,撒丫子般逃了。
沈寒舟手里捧着豌豆黄,脸上神色淡了。
他面无表情低头,看着手中的油纸包,只觉心气不顺。
此时此刻,平南才从屋檐上落下来。先看看李妍的背影,又看看沈寒舟,这才拱手:“大小姐是去见兰花门的分堂主了。”他顿了顿,又帮解释道,“在京城,‘李相遗孤’的身份更加引人注目,她只能装作是个纨绔之徒,才比较容易接近……”
“愚知道。”沈寒舟冷冷打断他的话,他低着头,“愚会不知道么?”
知道,明白,不代表不担心。
那种地方都是花言巧语,李妍又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岁,他实在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沈寒舟握着那包豌豆黄,缓缓转身,看着李妍逃跑的方向。
“愚是不是太惯着她了。”他口气里没有半分询问,“愚是不是让她觉得,她和她的沈账房,永远都只会是青梅竹马而已?”
“……殿下,不如直接告诉她您恢复记忆了,这样也不会太被动。”平南道。
“然后呢?”沈寒舟回望他,冷笑一声,“你觉得,李氏嫡女,会因愚的一句话,一道口谕,就老老实实当后院里的一朵娇花?”
这话平南接不上。
她是李妍,千门大小姐,飞龙商行的主人。
她绝对不是能养在后院,只会安安心心绣花看书,活在一群女人堆里的嫡小姐。
“她比谁都聪明,也比谁都清楚,皇宫高墙不过是个金碧辉煌的笼子,绝不会心甘情愿留在里面。”
沈寒舟望着李妍离去的方向,许久才深吸一口气。
他太了解李氏。
天家择人,本不用在意姑娘意愿,一道圣旨指婚下来,谁也别想抗旨。
可她是李妍啊。
她爹就是个敢抗圣旨的人,很难说她不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年,宋唯幽十六岁,已经回到东宫两年。
也许是天赋,也许是渐渐对自己所处的境地有了深刻的认识,他性情变得沉稳内敛,也和李清风一样,常常将一张笑脸当成面具一般挂在脸上。
影子替他在宫内装病,他便趁着这多出来的时间,跟着李清风学帝王术,培养自己的力量。
只是他教的帝王术有点非同寻常。
“世上没有绝对的道义,殿下要在这当中找一个平衡。”他常常讲到一半,合上书,说一些抛弃仁义礼智的话。
“战场上,谁跟你讲道义?朝堂之中也一样。”李清风微微笑着,“玉兰下葬才半个月,每日上朝都有人劝我续弦,他们就是这样为了利益不讲道义的人。”
当时宋唯幽十分诧异:“何人敢如此无理?”
李清风挑眉笑了:“殿下若是感兴趣,明日早朝后不妨以‘沈寒舟’的身份,跟着黎安来二省旁听一下。”
宋唯幽点头,他都想好了,搞清楚是谁后,就算李清风不动手,他也得私下里出了这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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