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尹
沈寒舟后背僵硬了下,他缓缓抬头,望着李妍和气些许的面庞。
“我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来京城,我爹是当朝宰相,我娘是沈侯嫡女……我为什么没来,真的只是放不下飞龙山庄而已?”李妍摇摇头,“放不下,搬过来就是了,不缺银子也不缺地,这根本不是事儿。”
她缓缓低头,望着沈寒舟:“是我不喜欢啊,不喜欢朝廷,不喜欢世家女子的做派,不喜欢自己一个人的举手投足会牵扯到我爹娘立场的京城。”
“不喜欢到,宁可和爹娘分离十二年,也从未想过来京城和他们团聚。”她微微笑着,“我是李妍,不是‘李丞相的女儿’,不是‘李氏嫡女’,不是‘沈家命妇’……是我的一生,应该由我自己决定怎么走的李妍。”
“我说这些,你能明白么?”
第235章 十年一个坎,最多二十年
沈寒舟怎么会不明白?
他太了解李妍了。
了解她的每一个表情,熟悉她的每一个思路。
清楚的知道李妍要的是什么,也明白自己才是突然闯入她生命里的那个人。
“即便如此,愚也不准备放手。”沈寒舟别开视线,“就像你要为你的自由而抛弃愚一样,愚也要为自己,孤注一掷。”
李妍愣了下。
“愚放不下你。”
沈寒舟起身,他手攥得很紧。
从小到大二十五年,就算他身在永灵寺,也一直是要什么有什么,衣食无忧。
他以为一生也就这样了。
他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思考复仇的方法,他要回到皇城,要像曾经抛弃他的父皇和母后亮出自己的爪牙。
沈寒舟走了几步,没听见李妍的声音。
他悠悠回头,望着背对自己的身影,仰起头深吸一口气。
寒冬飞雪的冰冷气息灌进自己的脑袋里,他才好像清醒了那么一分。
为什么呢?
为什么每个他最重要的人,都要弃他而去?
吼着“你是诅咒之子”的母妃。
一言不发,将他送去永灵寺的父皇。
趁着他身体不适,忽然强行辞官回青州的恩师。
以及本以为找到了救赎,却是另一个地狱的李妍。
宋唯幽站在飞扬的大雪里,沉默得像是一尊雕塑。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只因为他是宋氏的孩子,肩头背着朝堂江山,所以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连留一个本该两情相悦的姑娘都做不到?
雪花打湿他的长发,浸透他肩头的衣衫。
他站了很久很久。
心与残雪一样冷。
不知何时,他头顶的雪花停了。
李妍举着伞站在他身后,怀里抱着一件干净的新衣裳。
他转身,漠然地看着李妍的面庞,一把将她拥在怀里。
“你就不能……”他自嘲一般笑起,拥着她的手更紧了。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想留在一个男人的身边,就不要去关心他,不要让他这样抱着你,不要给他虚无缥缈的希望啊!”他咬着唇,浑身颤抖,几近哀求,“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好不好……”
那晚沈寒舟病了。
他高烧不退,躺在床上迷糊糊。
乔七命被连夜带过来,又是下针又是诊脉。
“高烧至此,绝非一下就起来的,下午时就没发现?”他问。
李妍蹙眉:“他夜里才回来。”
“夜里回来没发现?”
没发现。
李妍真的没发现。
现在想想,那般高傲的人,跪在她身旁时,她居然也没正眼看过他。
她满脑子只记得沈寒舟将她关起来了,曾经迁就她的所有所有,仿佛都被那一盆炭火,烧了个干净。
李妍心里有些愧疚,可又觉得是沈寒舟先触动她的底线,实在是不想松口。
乔七命见状,故意很大声地叹口气。
“大小姐还记得我与他的初见么?”
青州夜市,李妍去找大夫时,乔七命正坐在街头上冒充算命先生,硬是扯着沈寒舟看面相。
“医理讲究阴阳五行,讲究金木水火土,讲究生辰八字,讲究命数。”他揣着手,开始说一些云里雾里的玩意,“我和他们那些温病派的家伙不同,我跟随师父,自幼学的就是经方派,说得再透彻一些,差不多和周易无限接近。”
“大小姐以为我是冒充的算命先生,但世间名医,哪个不懂些命理?”乔七命绕了一大圈,这才把话头落回了沈寒舟身上,“我当时说他身子羸弱,短命之相,大小姐可还记得?”
李妍仰起头想了想,似乎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当时乔七命只看了沈寒舟几眼,脱口便是这句话。
“他是你带来的人,你觉得我会不会当着你的面瞎说?”
李妍一滞。
乔七命这才缓缓抬手,他细细品着沈寒舟的脉象,郑重道:“就这个身子骨,这个状态,往宽了说,至多也就二十年。若是操劳过度,积劳成疾,十年都是一个大坎,能不能过还是另说。”
李妍的呼吸短暂停顿了下。
她后背僵硬,看着躺在床上面色潮红,痛苦呻吟的男人。
“你说他,还有十年?最多二十年?”她难以置信,干笑一声,“乔七命,玩笑不是这么开的。”
“啧!”乔七命嫌弃咂嘴,“大小姐,我一个郎中……啊,御医,怎么会用人命开玩笑呢?”
“他这脉象,定然是长期失眠无法入睡,外加操劳过度,连带着还有些……”诅咒两个字到了嘴边,乔七命顿了下,又给咽回去了,“总而言之,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已经算得上奇迹。”
他起身,在桌边坐下,拿出随身的小墨盒,提笔开方子:“这风寒好了之后,我隔三岔五就会来一趟,他这个样子,从今往后汤药是断不了的。”
乔七命刚刚写下两个字,又停了下笔。
他看着李妍脚踝边蔓延出来的铁链子,想了想,又添了一嘴:“肝属木,木生火,肝火重的人不仅眼睛容易出问题,还容易中风,死得更快。”他看着李妍,“大小姐要是想让他多活几年,可别气他,让他心情舒畅一些。”
说真的,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乔七命断不会信什么诅咒一说。
他跟着秦宝臣去了东宫寝殿,隔着床上帷幔,切脉的时候怎么都切不出帘子后的人“身体羸弱”。
左手诊了诊右手,最后两手都捏着,疑心蹲起。
难不成东宫太子病弱之说,只是传出去忽悠人的?
想到这,他忽然又想起沈寒舟说的那句话:掀开帘子看一看。
乔七命到底是在江湖待久了,内宫规矩不怎么当回事,直接心一横,抬手一把撩开了床上厚重的帘子。
那一瞬间,帘子后的“太子”大惊。
怪异的一幕在此时此刻出现了。
乔七命突然掀开帘子,被吓住的人居然是帘子后的太子。
他震惊抬头,下意识往床另一侧挪了下。
也因此,乔七命看清了那张脸。
九分相似,气质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说话唯唯诺诺,连“大胆”二字都是磕磕巴巴喊了三回才叫出声。
如果是沈寒舟……
他倒抽一口凉气,登时明白了全部。
原来真正的宋唯幽,一直都在他们身旁。
恰在此时,乔七命身边响起一声熟悉的招呼:“乔爱卿,想问什么,待会说。咳咳咳。”
乔七命诧异回头,看着身披大氅的宋齐,被太监搀扶着上前。
他似笑非笑道:“朕想和太子,聊聊家常。”
第236章 一刀两断
宋氏的诅咒是真的。
皇帝宋齐这么多年,看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实际上心如明镜,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那被动的读心能力,让他不得不连朝堂大臣家里养的狗,生了几个狗崽子,或者前两日赌钱输了多少银子,借了谁的高利贷,都听得一清二楚。
李清风做丞相时,万事有他扛着,宋齐慢慢调理,身体有些好转。
李清风辞官一走,事情也还有太子能接手,还算撑得住。
但太子某日偷偷出宫后,一去不返,一夜间所有的奏折都重新压在宋齐案头,他日日要见几十个大臣,身体被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道近乎撕裂。
撑不了一个月,就重病在床起都起不来。
但宋齐比谁都清楚,他此时此刻不死。
他就是吊着一口气,也必须等到宋唯幽回来。
宋氏江山给谁都行,独独不能落在裴家手里,那样他做鬼都嫌丢脸。
将死的宋齐,咬着一口气,三度去请裴应春。
只有他坐过丞相,只有他知道丞相每日应该干什么,做什么。
他不惜告诉裴应春自己身体不适,大概没一两年能活了,让他全权代理朝政。
就为了多活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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