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尹
次日一早,楼下院里,大树阴影中。
曹切同沈寒舟感激拱手,连连道谢:“昨夜感谢沈账房出手帮忙,我年纪大了,若和大小姐一同饮酒,各方面都不合适。”
他叹口气:“再加现在海西楼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小姐的酒品堪忧,喝多了要扒人衣裳,我一时真找不到人来帮忙劝她少喝点。”
沈寒舟颔首:“举手之劳,不必挂心。我和她……”他顿了下,“本就应由我来看着。”
曹切“啊”了一声,喜上眉梢。
这意思是两人有戏啊。
如果是沈寒舟的话,还真是不错。
一表人才,长相无可挑剔,家世……一切家世在李妍的家世面前都是浮云,不存在。
曹切越想越觉得不错,是个能镇住李妍心性的人。
他笑意更深,解释道:“以前大小姐不这样的,那一晚定是因为面前人是沈账房,才有点……任性妄为。”
沈寒舟有些不自在地点头。
他别开视线,岔开话题:“对了,李妍的安神香,还有我常用的星洲水沉都要用完,近日若是有人要回山庄,记得让他们从我屋里带些回来。”
曹切仰起头,他这才反应过来,从身后腰间解下钥匙,又扯下自己腰牌,一并递给沈寒舟:“倒是对不住沈账房,最近人手确实不够,短时间没有人会回山庄,能不能劳烦沈账房差遣五位暗卫,看谁能回去一趟。”
沈寒舟看着曹切的腰牌,再看看李妍房门的钥匙。
他点下头,伸手接过,浅浅道:“好。”
待曹切离开,王金悄无声息地落在沈寒舟背后:“主子。”
沈寒舟转身,将钥匙与腰牌递给他,他肃然开口,小声道:“飞龙山庄东厢房屋内有一个黑色盒子,与她昨夜带回来那一只非常相似,挂了一把金色的锁。你们连着盒子一起带回来。”
失忆后,他问过一次那个打不开的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李妍说是他小时候放进去的新奇玩意,一直锁着,她也不清楚是什么。
如果不是沈寒舟已经想起一部分,知道自己小时候根本不在青州,他说不定会一直相信下去。
树下,沈寒舟肩头满是斑驳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摇晃。
他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大树,沉默不语。
他不明白,李妍为什么要骗他。
甚至,只字不提他在京城住过很久的事。
李妍醒来的时候,屋内空无一人。
她揉着脑袋,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下的。
长榻上整洁干净,仿佛昨夜只是做了一场梦。
晌午阳光正好,李妍一身素色衣衫,在灶房炸了一盘桃花酥,放在沈寒舟面前。
自从在青州常住,海西楼的生意就日益红火,现在一房难求。
皆是因为沈寒舟这超然的姿态,绝佳的诗词琴曲,再加京城少爷与这张脸的完美组合,引来不少想要“一睹芳泽”的小姐们。
曹切先前单独同他商量过,就让他没事就坐在正堂大门看书习字。
那之后,楼里天字一号房的价格都翻了三倍。
此时,他拿过盘子里的桃花酥,掰掉一角,问道:“知道那帐中没是什么东西之后,案子清楚了么?”
李妍“啊”一声,她将昨夜同梅开言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同沈寒舟又讲了一遍。
“所以说就算使臣死在青州女宅,朝廷也不会追究。”她道,“不追究,便是双赢,追究了,虽然有一定概率真相大白,但对两边而言,都不利。”
沈寒舟却沉默片刻。
他咽下桃花酥,沉沉开口:“我前几日已经通知秦辰,让他将使臣死亡一事和青州撇开干系,并且努力促成于田与大晋之间的交易,最好不要让裴家有发挥的余地。”
听到这,李妍心头咯噔一下。
她打量沈寒舟片刻,这人依旧如往常一样,端坐在桌边,儒雅斯文,从头到脚都透着书生气质。
就连吃一块桃花酥,都慢条斯理,依着他的自己的节奏缓缓一块一块往嘴里放。
李妍手攥的很紧,试探着问:“……你都想起来了?”
第129章 他才是目标
高烧这么多天,李妍不止一次悄悄问过乔七命,问他沈寒舟有没有可能恢复记忆。
乔七命总说没有把握。
他都没有把握,李妍更觉不安心。
尤其是现在,眼前人看似什么都没想起来,却下意识跳过李妍,直接找到秦辰那里去。
这在几个月前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那时候,沈寒舟每一步都会告诉李妍,每一步都是她们一同商量着进行的。
她确实担忧,一颗心悬在嗓子眼上。
没人知道沈寒舟恢复记忆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会不会性情大变,会不会对李妍嗤之以鼻。
现在,沈寒舟只是顿了下手,摇头轻声道:“没有。”
“只是觉得这件事有必要早做打算……不,是我觉得必须要告诉秦辰,让他赶在裴应春之前处理完善。”他望向李妍,“就好像,下意识知道应该要这么办一样。”
他不像是说谎。
李妍望着他,暗暗松一口气。
“李妍。”沈寒舟探身前倾,抬手撩起她鬓边长发,低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李妍一滞,忙打哈哈摇头:“怎么会?我瞒得住你么?”
沈寒舟没说话,目光却始终望着她的眼眸。
明明骗他说是青梅竹马,还这般泰然自若说没有。
李妍被他看得后背发毛,轻咳一声,以团扇将发丝从他手里拨开,又拿出先发制人的本事,一本正经地埋汰道:“你这人,早就破案了倒是告诉我一声啊,弄得我像个傻子,到处找人问人帐中没是什么东西。”
沈寒舟挑眉。
她心虚,可气势上不能输,撇了他一眼,继续道:“是吧?你早说的话,那也不至于让柳青青给你下一整包合欢散。”
“是你。”沈寒舟纠正她,“不是柳青青,是你。”
他轻笑:“别想把坏事甩给别人。”
李妍揣着手,嘴上仍想据理力争,但到底是理亏心虚,也就想想罢了。
沈寒舟望了她片刻,像是放过一般悠声开口:“事情可还没有结束,女宅不只有使臣那一条人命。”
见他提起,李妍正色点头:“没错,疑点其实很多。”
每每说到正事,她总是很快就恢复原本的模样。
沈寒舟掰开桃花酥,边吃边看她摇着团扇,思索道:“梅开言说女宅实际控制人是丁高,丁高可不是一般人,他背靠裴应春,也是悬赏欧阳家秘册的幕后之人。他把女宅开在黑市上,定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软柿子。如此自己宅子被人敲塌了,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若是换了我,谁敢砸了我的海西楼,我得让他过一个永生难忘的炎夏。此为疑点之一。”
“疑点之二,便是那些石头的去向。”李妍摇扇子的手慢了些,“关大侠私下追查三天,说是整个女宅,不管男女,都在闭门挖石头。挖出来之后清洗干净,分装在小盒子里,一天分装上百份,不知送到何处。这件事本身是个小事情,不足以引人注意,但是把丁高、裴应春,以及女宅不吭不响,不追究只埋头运石头这几件事组合在一起,就十分可疑。”
李妍记得那个洞窟的大小,里面藏着的石头不说有百万,起码也有十万块,数量庞大。
纵观全案,使者的死虽然和大晋没什么关系,女宅也只是运气不好,摊上这件事。
但女宅出事之后,老鸨和玉玉姑娘的死,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丁高本身就是杀门人……”她看向沈寒舟,忽然顿了下,“啊,对,你不了解杀门。”
她起身:“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边走边说。”
昨夜一场大雨,青州今日空气里透着草香。
马车压过水洼,激起一层水波。
“下八门里,杀门是分崩离析最彻底的,这事情确实有我爹的一份力。他大力推行新政,天下安稳之后,导致杀门人举步维艰。”
李清风推行新政之后,大力重商,最初那几年百废待兴,处处都用人。
而大晋打了几十年的仗,留在城池里的人,要么是老弱病残,要么是老妇女子,还有一些壮年,是砍断自己手脚,才躲过一劫。
真正手脚健全的壮丁,要么在江湖,要么在当土匪。
“他新政一出,但凡有点手艺的江湖人,谁不想告别打打杀杀的日子,当个普通人?”李妍叹口气,“尤其是杀门,他们本来是‘打抱天下不平事’‘杀作奸犯科欺压百姓之人’‘该不该出手都先出手再说’,动一次手,就要在朝廷的悬赏榜上挂很久。如今有了安稳过日子的机会,很多人都弃刀而去,自然日渐式微,直到五年前,分崩离析。”
“丁高就是曾经杀门元老。他只会杀人,不会干别的事情,现在为裴应春所用。”
沈寒舟蹙眉。
他虽然不说话,但李妍知道他听明白了。
“所以石头的事情必须追查,我们得先一步拿到丁高或者裴应春的把柄,不然女宅塌了这件事,就会成为裴应春间接砍向我的一把刀。”
“你怎么能确定有把柄?”沈寒舟追问。
“要是没有把柄,他也不能直接就杀了老鸨。”
沈寒舟望着她,思量片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古怪。
“那石头一口气被分成几百份,是真难住我了。”李妍直言,“山庄众人最近都是日以继夜地赶制货单,多亏曹掌柜,今年飞龙商行就连根擦桌的布条子都买断货。现在需要大量人力来追查的时候,却根本腾不出人手。”
马车缓缓停下。
李妍撩开车窗布帘望一眼车外:“幸而还有个人,干追查这事,更加专业。”
她微微一笑,从马车里跳下去。
沈寒舟跟在她身后,撩开车帘,迎着阳光,瞧见了面前气派府邸的匾额。
“彭府?”
不等他话说完,李妍忽然一掌将他推开。
一根银色长针,在沈寒舟面前一寸处,嗖的飞过。
咚一声闷响,长针戳进彭兴州新买的狮子头大门上。
李妍见门里有人急忙赶出来,才追着长针飞来的方向,轻功一跃,消失不见。
被猛推一把坐在马车里的沈寒舟,这才恍然发觉她那结论中到底是哪里古怪。
上一篇:团宠乖乖:全家上下都能听我心声
下一篇:长命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