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尹
当夜使团就离开京城,头也不回地走了,根本没有给裴应春回转的余地。
“听说是华山派?”裴应春搀扶起丁高,亲自为他斟茶。
丁高衣袖擦眼,哽咽道:“是的,而且都是华山派的高级弟子,身上穿着只有华山内门才有的衣裳,错不了。”
裴应春蹙眉,他在一旁坐下,语重心长追问:“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把江湖人也扯进来?”
“这件事说来话长。”丁高“哎”一声叹息,“儿子知道于田使者团会经过青州,也知道使者团对义父下一步谋划至关重要,就想好好表现一下。我找了最好的舞姬,最棒的女人,结果那于田使者不知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死在女宅里了。我怕这事情耽误义父的大事,就赶紧让老鸨把那该死的女人杀了,把尸体都处理掉。跟使团说人走了,至于去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裴应春听到这里,额角青筋暴起。
他强烈地想要发火。
甚至觉得一个蠢字已经不足以评价丁高,这简直是旷世的蠢才!
杀人抛尸,他真当府衙是瞎子!
丁高对这股怒意浑然不觉,继续道:“我是喊老鸨把尸体处理了,结果她先从宅子后面的暗河里抛尸,被人发现后就在屋角挖个大坑准备埋了。”
裴应春深吸一口气。
“后、后面、就是因为那个尸体被发现了,我没办法,就想着以江湖规矩处理,找了烽火楼楼主。”丁高支支吾吾道,“最开始是掩盖得挺好的,那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青州知州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就闻着味找来了!”
咣一声,裴应春一手拍在扶手上,他咬牙切齿,挤出来几个字:“她将尸体扔进河里去,百姓看到不报官才怪!”
丁高“啊”了一声,一脸恍然:“原来如此!义父英明!”
裴应春青筋直蹦。
他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继续。”
“哦……”丁高硬着头皮往下,“这接连出事之后,林建安就带着个查案高手来了,我和黎仲就想着要是把他杀,没人能查案了,事情就好办,结果那人身边有个武林高手,黎仲飞针一抖,不巧杀了老鸨。”
蠢才,蠢才!
裴应春双唇微微颤抖。
“后、后来,林建安追查老鸨是怎么死的,就发现了女宅的密道,找到了堆放石头的暗室,他为了把石头取下来,把暗室敲塌了。”丁高抿嘴,“儿子怕耽误义父的大事,就让人没日没夜把塌了的暗室挖出来,把石头送出去。”
他声音越说越小:“再然后,就被华山派给抄了……”
两人之间极静。
剩下京城的知了声一浪高过一浪。
许久,裴应春长叹一声:“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就算了。”他看向丁高,“不就是个女宅,没了就没了。”
他不疾不徐,看起来十分自然。
丁高大受感动,当即跪地:“义父!儿子此生只认义父一人,为义父大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裴应春“哎呀”一声:“好好的说说话,你怎么又到地上了呢?”他端着丁高的手肘,将他扶起来,“谁还没个栽跟头的时候,下次不要栽就行了。”
他微笑着话音一转:“我让你在青州帮我找下八门里的千门,你找到了么?”
丁高愣了下。
他摇摇头:“……还没有。”
裴应春了然点头,一肚子火差点忍不住,盯着丁高的头顶,攥着拳头深吸一口气。
他仍然和善笑着,温柔道:“到账房支一千两银子,回去吧,接着查。”
丁高潸然泪下,连连点头。
他退了几步,准备离开时,又听裴应春道:“慢。”
他又问:“对了,李清风的后人,找到了么?”
丁高听到这,连忙点头:“找到了找到了!”
这大概是他今天唯一可以邀功的事。
裴应春的神色果然舒缓一些,他笑着点头,拍了下丁高的肩膀:“好,带着你的兄弟们,一起回青州,听我指示。”
丁高点头,拱手道:“义父放心!”
天高云淡,风吹柏树沙沙作响。
直到丁高走出很远,裴应春终是忍不住,咣当一声,猛拍桌案:“朝野一群废物!身边一群蠢才!全都是混账东西!混账东西!”
哗啦啦一声,博古架上的玉石器皿顷刻间摔了个粉碎。
他站在一片狼藉中间,大口喘气。
“不扶持于田!不给她银子让她去当大晋的代理人,我们拿什么跟大魏斗!靠自己的脑袋么!?”
“父亲息怒。”裴原这才进屋,他扫一眼满地狼藉,抬脚越过。
“一群目光短浅的废物!”裴应春不解气,咣咣咣,猛拍檀木桌。
本来,裴应春是准备借着西域圣石,不通过国库,给于田一笔银子,一来能不动国库,让于田对大晋称臣,功劳极大。
二来还能让百姓都穷起来,把李清风十几年的基业毁掉一半,他舒坦。
结果半路有个才多此一举的蠢才丁高就算了,还冒出来个不讲规矩的华山派。
再凑上把邀功听称赞看得比命都重要的青州知州,三方凑一起,硬是把圣石的老底都揭干净了。
这下,交易不成,他得罪于田女王不说,还得硬着头皮收拾残局。
一盘棋全都毁了。
“这群昏官懂个屁!百姓把银子拿在手里,纯粹就是浪费。他们只会吃喝拉撒,享乐奢靡,什么用都没有。本就应该把银子都收上来,成为国库资产,让大晋的铁骑征服天下!让”他站在书房中,吹胡子瞪眼,“这浅显的道理,那该死的李清风不明白,他带出来的这群傻子,也一样不明白!”
裴应春怒斥:“都是废物!”
第139章 十几年的交情
裴应春火气上头时六亲不认。
他抓起笔架,一把砸在裴原身上。
听着玉石落地,摔成碎片的声音,他心头怒火才算是平复几分。
裴原早已经习惯。
他不动声色,蹲下身,一块一块捡起来。
“你盯着点那个丁高,他要是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裴应春拿起桌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做干净点,别让人抓了你的尾巴。”
裴原起身:“我知道了。”
他手里抱着一把碎片,退出了书房。
女宅被连根拔起,裴应春并不心疼。
他对丁高宽容,完全是因为丁高手里有江湖杀门几十精锐。
用那点银子就能让这群人为他所用,简直是太便宜。
比起裴应春,苦不堪言的人远在千里之外。
梅开言实在是坐不住了,一大早,投重金包了整个海西楼。
他一个人坐在大堂正中的桌前,脸色糟糕透顶。
李妍站在一旁,隔着窗户缝瞧了一眼,“嘶”了一声:“他怎么一声不吭就来了呢?”
沈寒舟看看李妍,再看看梅开言的侧颜,轻笑:“华山派不是傻子。”
“哦!”
他这么一说,李妍登时就明白了。
她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经道:“他华山派,关我什么事?”
曹切在一旁补刀:“华山派应该不会喊我在路口放风。”
李妍无语,回头看看身后两人,想了片刻,振一把衣袖:“我去会会他。”
自打于北和承东起程前往阳关,她就不再穿女装了。
成衣铺子新送来的衣裳里,除了有沈寒舟那一件被埋在女宅隧道里的黑衣,还有几身明显是比着李妍的身段做的衣裳。
原本曹切还劝过,好端端一个姑娘家,穿什么男装啊。
可沈寒舟说,两个暗卫都不在,若是穿那水袖翩然的样子,再遇上什么事,拔剑都不利索。
他这才闭嘴作罢。
眼下,看着李妍后腰别着把折扇,一副纨绔逍遥的模样,曹切忍不住叹口气,嘟囔道:“穿成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啊!”
沈寒舟愣了下。
他望向曹切,沉默片刻才又问:“曹大掌柜,寒舟有一事不明,想问问曹掌柜,不知您什么时候有空?”
曹切眨了眨眼:“沈账房直言便是,只要是我知道的,能说的,我都告诉你。”
在他眼里,沈寒舟眉清目秀,气质翩然,像极了当年的李清风。
若是能拉拢过来,或者能让大小姐把他收入帐中择为良婿,那他以后九泉之下见到李清风时,都得先放一挂鞭炮,好好报喜。
沈寒舟不知曹切所想,只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越发殷切,戳得他有些发毛。
“寒舟想问,李妍母亲沈玉兰来青州之前,可有身孕?”
曹切愣住,脑海里万千思绪打了结。
他没明白沈寒舟什么意思:“这……沈账房问这个……”
“哦。”沈寒舟拱手,“没有别的意思,就想问问李妍是不是有个哥哥。”
这下,曹切更迷茫了。
他垂眸回忆很久,才开口道:“这个我确实不知道。”
“当年夫人乃是京城沈侯爷的嫡女,在嫁到青州之前,她曾有一个自幼定亲的未婚夫婿。”他挠一挠鬓角,惆怅道,“当时老爷也是沈账房这个年纪,去京城游玩,我那时留在青州辅佐太老爷,跟去的是平南与苏西两位暗卫。”
沈寒舟点头,他一手背在身后,目光始终落在李妍的背影上:“……平南与苏西两位,现在何处?”
曹切道:“老爷去世之后,两人悲痛不已,从此封剑。大小姐深知两人对老爷忠心耿耿,便没有强求他们留下,给了他们新身份,送两人出了青州。现在身在何处,确实不清楚。”
沈寒舟仍旧望着李妍,看着她坐在梅开言正对面,自顾自倒一盏茶。
“这样啊……”他悠悠道,低下头思量片刻,“若是有两人的消息,劳烦曹大掌柜与我知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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