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少尹
曹切不解,“啊”一声眨了眨眼,拱手道:“好。”
至此,沈寒舟才拨开手中扇片,推开侧门门扉,踱步上前。
正堂中,李妍将茶水推到梅开言面前,恭敬道:“怎么有空来海西楼?”
梅开言望着她,脸上写着“明知故问”。
可李妍不接茬,眼神根本不往他脸上落,逼得梅开言只能冷声反问:“李庄主不知?”
李妍接过小二端上的一盘花生米,眼神无比清澈。
她摇头:“不知。”
这问题问得十分没有水平。
难不成他还在期待有人能不打自招,点头说闯祸的就是自己?
怕不是在做梦啊!
梅开言抿嘴,脸上有些挂不住,仿佛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来海西楼是他执意而为,来之前就先被林建安嘲讽了一遍,说他要是能从李妍嘴里问出肯定的回答来,林建安的林字反过来写。
他不信,左思右想,觉得怎么也得来一趟。
果不其然,李清风的女儿比李清风更有匪气。
应该是吃了秤砣才出生的,就算知道他与李清风交好,也一点不准备对他松口。
梅开言没办法,只能语重心长同她掰扯起当中的利害关系:“女宅背后看似是丁高,实则是裴应春。你伤了黎仲,惹怒丁高就算了,又拔了女宅,裴应春不对你下手才怪。”
李妍剥开一颗花生米,满脸写着惊讶:“关我什么事?”
梅开言一顿。
“满天下都知道是华山派内门弟子做好事不留名,乃英雄壮举,江湖名门正派的典范。朝廷赏赐的匾额都抬过去了,这莫须有的一顶帽子扣在李妍头上,怕是不妥吧?”
对,这就是梅开言没理的地方。
李妍这回做得天衣无缝。
江湖人都讲究名誉,这么大的利国利民的好事,换了别的门派遇上,恨不得敲锣打鼓让满天下都知道自己要干大事了。
所以当华山派的告示贴得满青州都是时,谁也没想到这个华山派是假的。
以至于华山派自己都一头雾水,到处打听是哪位长老干了这么大的好事。
梅开言揉着额头:“你至少得给我个名字吧。”
李妍嘴里嚼着花生米,挑眉看他。
“天上掉下这么大的功绩,华山派到处打听是哪位长老干的,我整日被人堵着门追问。”他长叹一息,“看在我和你爹十几年的交情上,犯不着把我推到最前面去承受各方压力啊?”
梅开言着实无奈:“丁高追着我问了那么久,我都帮你扛下来了,你不是也照顾一下我们烽火楼啊?”
第140章 天下最傻的决定
别的话都是虚的,只有这一句是真的。
李妍一边剥花生米,一边点头:“所以我说,是‘不知道’做的。”
梅开言依然没听明白。
他眉头紧皱,看着故人之女,想发火又发不起来。
当年他们四个人在青州一起度过数年时光。
除了柳青青年纪太小,当成弟弟对待,其他三个都曾说,如果往后有孩子,定个娃娃亲。
结果后来,最早娶妻生子的梅开言,家里添了两个儿子。
当李妍出生时,他可不比李清风的开心少。
只是那时候,李清风说什么也不认娃娃亲这茬事儿了,整天抱着不松手,生怕被人抢了。
可以说,李妍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次数屈指可数,继承家业之后更是难得见一面,但李妍的消息从来没断过。
“华山派有一位前辈,名叫‘不知道’,七八年前他游历江湖去了,至今下落不明。”李妍悠悠开口,“你告诉华山派是‘不知道’做的就好。”
梅开言一滞:“……那华山派要是去找了呢?”
李妍挑眉:“连盗门都没找到的人,等华山派找出来,怕是百年之后了。”
两人之间沉默片刻,梅开言这才点了下头:“好。”
李妍剥着花生,没抬头:“梅楼主为什么要帮李妍?”她问得直接,“你管理整个黑市,丢掉女宅势必会落下口实,如果再不对丁高示好,梅楼主恐怕自身难保。”
这话并非危言耸听。
如果说她把女宅连根拔起,是戳了裴应春的肺管子,那梅开言算半个帮凶,裴应春肯定也不会放过他。
说到这,沈寒舟从外走来,他一袭白衣翩然,颇有公子风范。
他略提衣摆,摇着扇子,站在李妍身后。
梅开言不知沈寒舟是何意,话头卡住,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直到李妍剥了小半碟花生米,推到他面前:“沈寒舟是自己人,但言无妨。”
梅开言望着那一小碟花生米,这才慢慢开口:“自身难保,也未必是一件坏事。”他看着李妍,“还记得那日我对你说,我留在黑市,是因为你爹的愿景么?”
李妍记得,她道:“要不费一兵一卒,再过十年,让江湖无匪,天下无匪。”
“正是。”梅开言点头,“如今黑市,你看着像是传说中那个满街歹徒贼人,假货遍地,乞丐无数的黑市么?”
“……”李妍没说话。
大概十五年前,她小时候,黑市还是很危险的地方。
被人摸走荷包,亦或者有人当街群殴,都是常见之事。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黑市渐渐没了这些该有的东西。
家家户户行商,假东西买不走,好东西很常见,慢慢也会有世家子弟去逛逛,一掷千金。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那些只能挥刀打劫的家伙也都和我一样,老了。”梅开言添了些茶,“他们当中有的儿孙满堂,有的经商积累的万贯家财,很是富足。”
“黑市如今安稳太平,除了叫黑市之外,和青州的商街也没什么不同。”他端起茶盏,吹散水汽,“也是时候还给朝廷了。”
李妍懂了。
大晋不再征讨四方,休养生息这些年后,很多事情都变了。
有好日子过,为什么要去当土匪?
就算有些人天生喜欢打打杀杀,十年时间,足够让他们力不从心,握不起刀。
“烽火楼又不是只管理青州一个黑市,你叫得出名字的黑市,都已经是这个模样了。但要想还政给朝廷,属实还需要一个契机。”
到这,李妍又不懂了。
她望着梅开言,眉心挤出“川”字:“你该不会准备以此为契机,把这些都交出去吧?”
梅开言没说话。
李妍急了:“你就不能再等几年?起码等裴应春死了吧?他是什么人,旁人不清楚,梅楼主心里不清楚么?”
“他死了之后呢?”梅开言问,“你能肯定,下一个比他更好?”
李妍卡住。
她不能,谁也给不了这个保证。
梅开言说到这,目光擦过李妍的面颊,望向她身后那白衣翩然的男人。
那念头只闪了一瞬,便又落回李妍身上:“我和他们几个看法不一样。”他郑重道,“千门李氏,老祖宗留下的本就是救苦度世的训诫。如果是李氏血脉,如果是你,那么我愿意再等十年、二十年,直至我死。”
那一瞬,李妍愣住了。
她坐在桌前,坐在梅开言的正对面,惊讶地望着他。
手里的扇子停了,四周鸦雀无声。
她许久没有说话。
梅开言却像是铁了心,不等到这个回答,就不准备走了一样,端正地坐在她对面,一动不动。
李妍想了很久,还是如实相告:“梅楼主,千门李氏只剩我这一个后人,而我是个女人。”
梅开言点头:“嗯,一个女人,一个土匪,一个商人。”
李妍蹙眉:“哪一条都走不上为官的路。”
“可你是千门李妍。”梅开言笑了,“谁人遇此境地,都束手无策,但你不一样。”
“人人都说,女子桃李年华,嫁个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就是最好的归宿。”他望着李妍,温声道,“不尽然吧?”
梅开言说完,起身拱手。
临行前,他望一眼沈寒舟。
这个一向清冷的男人,打从第一次相见就对他保持着高度戒心的男人,现在却面对着他,两手抱拳,向他深鞠一躬。
梅开言笑了,他大步离开,头也没回。
他不认同林建安的话。
李妍明明不差,为什么要以命妇身份躲在沈寒舟的背后?
一个人想要保住自己的东西,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天下最傻的决定。
轻易得到的东西,失去也会变得十分容易。
梅开言站在海西楼前,回头望一眼匾额上飞龙商行的金印,满意笑了。
海西楼里,李妍坐在桌前,久久没起来。
她望着面前的花生,揉着额头深吸一口气。
“梅楼主看人倒是很有眼光。”沈寒舟坐下来,拿起花生,剥出里面的果仁,放在李妍面前。
见李妍不说话,沈寒舟追问道:“为什么不试试?”
李妍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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