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戚华素
“你瞧瞧如今都什么时辰了?等再用过饭,我倒是回去的快,东宫怕是该下钥了吧。”
齐瑄下意识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自鸣钟。
“无妨,他们安敢不给孤开门?”
裴良玉轻笑一声:“他们倒是不敢,你倒是瞧瞧明儿御史敢不敢上折子?”
“一年到头,御史有几日不上折子的,”齐瑄虽这么说着,却也不自觉先捡了重要的话来说,“父皇与母后商议后,决定年前就下旨赐婚,婚期暂定在秋里。”
“怎么这么急,”如今离过年,也没多少时候了,再加上婚期,也顶多就是大半年。
“母后还嫌太迟呢,原本春里就有个好日子,”齐瑄偷偷看了裴良玉一眼,轻咳一声,“先前福盈病了,我查出她身边的人不好,给换了许多。又贬了从前跟在惠平身边的白氏。”
“怪道今日肯在雪阁设宴请我,原来是心虚啊,”堂堂太子,东宫没个女主人理事,遇着什么,都只能自己处置,或是往凤仪宫送,皇后可不得着急吗。
裴良玉想起早上出门前汾阳王府传来的消息,不由坐正了些,问,“什么时候的事?”
齐瑄抬了抬眼皮:“昨晚上。”
“那你倒是抓得紧,”裴良玉随口怼了一句,心思却没在这上头。
齐瑄一时有些心虚,他先前记差了日子,还以为裴家宴会还得过几日。等今儿下朝,听姜寸寸来回话,才知道里头出了差错,赶忙命人定了雪阁。否则也不会被裴良玉提醒,才想起会耽误回宫的时辰。
“你想什么呢?”
“想你说完了没有,”裴良玉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喝酒误事,脑子都有些转不动。
齐瑄见转,亲手倒了一杯茶推到裴良玉身边:“难受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喝这么多酒。”
裴良玉接过杯子,一口牛饮完,才犹豫着问齐瑄:“你东宫里的人,你都信任吗?”
齐瑄为裴良玉续杯的手一顿,茶水洒在了桌上。
裴良玉下意识将手里的绢帕覆了上去,生怕茶水流下来。
得,看这反应,不用他开口,裴良玉就能猜到结果了,偌大一个东宫,怕没几个人是齐瑄信得过的。
裴良玉也没将事情揭破,只看了一眼绢帕,伸出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赔我一张帕子。”
话题自然而然的岔开,齐瑄搁下茶壶:“成啊,你要什么样的?一张拿不出手,不如直接给你送两匹缎子吧。”
“就两匹?”裴良玉挑眉。
齐瑄的心情忽然好了几分,勾起唇角,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就两匹,多了没有。”
“哼,小气鬼,”裴良玉见他也没什么要说的大事了,随手拉响了铃铛,“时辰还早,你不急着回去,不如替我参详参详订的头面。”
“这不是你自己的铺子?还能做出叫你不满意的东西吗?”
“那可不一定,”过了这一阵,裴良玉也清醒了许多,“头面要新奇又不落俗套,还最好不能和从前的一样,上头的学问,可不少呢。”
“那我又不必学,”齐瑄小声道,“不然养内直局做什么。”
“那你也别在这儿呆着了,该干嘛干嘛去呗,”裴良玉抹平衣裳上的褶皱,不想理会齐瑄。
店里的女掌柜来的很快,两套头面也很是精致,裴良玉一一看过之后,便打算叫包起来。
一旁齐瑄忍不住道:“你喜欢这样的?”
“你还在啊,”裴良玉明知故问,见齐瑄被噎住,才吩咐掌柜的,“早先叫做的那支红宝石簪子呢?去取来。”
齐瑄被噎了一句,不肯开口,却也不起身走。裴良玉捧着热茶,也不管他。
好在掌柜的回来得很快。
这回,齐瑄绷着脸没再凑上去看了。
裴良玉打开看了一眼,直接推到了齐瑄手边:“拿回去给你娘去。”
齐瑄一时没反应过来:“给我娘?”
“今儿到底是我喝了酒,还是你喝了酒,”裴良玉有些无奈,让女掌柜先出去,才道,“你都出来了,不该拿点什么东西哄哄她去?”
“不是为你挣脸?”齐瑄口中不信,手里却开了锦盒。
“都是啊,”裴良玉道,“你送孝心,也不耽误我贿赂你娘。”
齐瑄还正想说,有尚宫局在,什么东西能拿到他母后面前去,没想到看见匣子里的喜鹊登梅簪,就说不出话了。饶是他对这些个簪子没什么了解,也知道这东西好看,且适合他母后戴。
齐瑄将匣子合上,拿给姜斤斤:“放心吧,我必会多替你美言几句的。”
“得了吧,您还是直接说我几句坏话的好,”裴良玉看了一眼自鸣钟,没准备再留,“我走了,你走不走?”
第22章 回家的第二十二天
“果然是喝酒误事,”回到马车上,裴良玉就忍不住用有些凉的手捂了捂自己的脸。
“姑娘?”雪蕊有些疑惑,捧着手炉过来,也不知道该不该拿给裴良玉。
红云倒没她拘谨,一把接了,塞到裴良玉怀里:“姑娘才从外头回来,捂捂手再碰脸,别冻着了。”
“也就一会儿,”裴良玉说完,又小声道,“我记得我还有几坛好酒?明儿找出来,我每日饮上几杯,省得以后喝多了说话不过脑子。”
“酒哪是什么好东西,还每日都喝,”红云不肯应,“姑娘方才也没说什么不能说的啊。”
“编排皇后,妄议东宫,”裴良玉的声音放得很轻,连坐远些的雪蕊都险些没听见,“你说说,我都秃噜了些什么东西。”
红云闻言,仔细想了想,道:“前头的奴婢没听见,可您若是指后面看头面时的话,奴婢倒不觉得有什么。”
“真的?”裴良玉想了想,“他好像是没生气。”
“姑娘这是酒还没醒呢,若是醒了,您必然自己就想通了,哪儿还会有这样的烦恼,”红云笑笑,又道,“奴婢打眼瞧着,今次您和公子相处,还挺融洽。”
“融洽?”裴良玉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想不到红云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我与他不吵起来就不错了,如何算得上融洽?”
“今日瞧着面上过得去,不过是因着他先做错了事。”
红云倒是难得与裴良玉意见相左:“姑娘不信,不如再等等看?”
“嗯?”
“姑娘从前不是说过,‘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说不得什么时候您‘心在局外’,就看明白了?”
“若要做到‘身在局中,心在局外’那可难了,”裴良玉不乐意再细想,“罢了罢了,总归是我挤兑他,也不吃亏。”
红云见状也没再提:“姑娘若回回都能像今日这样不吃亏,奴婢日后不跟您过府,也能长久放心了。”
“我让你放心了,你让不让我放心?”
裴良玉笑着指了指雪蕊:“她们几个小的,到了二十来岁,也是要放出来的,我可想着要你到时也帮帮她们的。你要是过得不好,叫我不能放心,我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姑娘……”红云喊了一声,却没说话。
裴良玉见状,忙同雪蕊道:“你红云姐姐要哭了,快取帕子来,省得她花了妆。回家这点子工夫,可不够她匀面的。”
见雪蕊果真要取帕子,红云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姑娘又打趣奴婢。”
裴良玉眨眨眼,不说话,只抖开扇子,自己在后头笑。
笑着笑着,裴良玉突然想起什么,往腰间一摸,果然摸了个空。
“姑娘?”
“我帕子忘在铺子里了,过会儿叫人去取。”
正好几句话工夫,也到了家,红云同裴良玉下车,雪蕊则再走一个来回。
裴良玉才进院子,红菱就来回话。
“先前青州王家来了个婆子,说是来替赵三姑娘道歉的,被咱们夫人打发回去了。”
“替赵馨娘道歉?”裴良玉只觉有些好笑,“几句口角,谁也没放在心上,她不是乐得在未来婆母面前奉承着?如今巴巴的过来道歉,是膈应谁呢。”
“可不是吗,”红菱道,“夫人也这么说,又说赵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咱们这样家里出身的姑娘,可没有这么小气的。但也担心赵姑娘寝食难安,不止没收下她的礼物,还另让人备了厚礼送去安慰。”
“娘宝刀未老啊,”裴良玉想了想问,“我记得王家八公子是王家三房的小儿子?”
红菱点了点头:“王家三房的夫人,也是小户出身,如今那房多是四公子的夫人主事,那位夫人是山东沈氏的姑娘。”
“原来如此,”裴良玉道,“姑父家族的女孩,一向都好,等娘那边的人回来,你记得提醒我一声,好问一问,这礼物是谁做主送来的。”
“是,”红菱应下,便和红云一道上前,服侍着裴良玉换过家常的衣裳。去王家的人还没回来,反倒是雪蕊匆匆从外头跑了进来。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可是路上耽搁了?”红云说话间看见雪蕊面上的焦急,“怎么了?”
“我,奴婢没找到姑娘的帕子。”
裴良玉微微蹙眉,那铺子是她自己的地方,屋子也几乎是她专用的,竟也能丢东西?
红云也觉得奇怪:“可问过掌柜的了?是不是有谁进去收拾时拿走了。”
“问过了,掌柜的也不知道,”雪蕊道,“收拾屋子的就是店里信得过的伙计,也都说没见着。”
这下子,连红云都有些慌了,却又强压住:“我这就叫青罗再绣一张一模一样的出来。”
裴良玉食指在桌子上轻点:“先让青罗做着,铺子那边,也让人再去问一问。今儿在屋里的,都是值得信任的人,总不至于平白丢了。”
红云忽然想到什么,迟疑着问:“姑娘,异日寸寸来时,可要再问一问他?”
*
“殿下回来了。”
齐瑄随意的点点头,重新更衣,换上了平日在宫中的常服。
齐瑄转了转手腕,回头就看见有内侍捧着换下来的衣裳、锦盒准备出去:“等等,将锦盒留下。”
姜斤斤闻言,忙赶上前去,将锦盒单独取了出来,捧到了齐瑄手边。
齐瑄盯着锦盒看了片刻,伸手打开。锦盒里除了喜鹊登梅簪,还放了一块润湿的帕子。
齐瑄将帕子拿了出来:“这个时辰,母后应当还没传饭吧。”
姜斤斤还没开口,就听见齐瑄自己答道:“这会儿时候还早,替她送一送东西也无妨。”
姜斤斤忙合上锦盒。帕子将锦盒里头沾湿了些,若要送去凤仪宫,还得另寻个匣子换了才成。
“明儿让姜寸寸出宫一趟,送两匹缎子给她,再带句话,就说帕子孤让人洗净了再还她。”
“奴婢一定好生挑选,”姜斤斤说完,又看向齐瑄手中,沾了茶渍的帕子。
齐瑄颇有几分嫌弃的拎着帕子:“这东西沾了茶渍,怎么还洗得干净,让人照着做一张出来再送回去。”
姜斤斤赶忙应下,又迟疑问道:“殿下……您拿了帕子回来,可让人留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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