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戚华素
“笑一笑,”裴良玉脑子里转个不停,面上却露出温软笑意,“咱们还得回家去呢。”
“少夫人这就要回去了?”那婆子疑惑的看着主仆俩。
红云上前道:“正是呢,少夫人忽然想起还有件要紧事忘记办了,可不是得先回去?”
等婆子应是,红云又拉了她的手笑道:“这事儿整得,不大好说,嬷嬷可千万别和王妃说少夫人过来的事,免得叫她老人家知道了。”
婆子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收下了红云递过来的荷包,悄悄去收拾了茶盏,却听了几句要命的事,脸色一变,吓得赶忙退出来,将红云给的荷包珠子贴身藏好,背心发了一身冷汗。
离开荣毅堂的裴良玉朱氏越走越快,等回到院子,已出了一身薄汗。
红云自去吩咐人闭嘴,又真寻了件需要紧着处置的事来。
裴良玉进门,怀里便被青栀塞了个手炉。
手炉是去年的物件,还是二郎君亲手给画的花样子,王妃喜欢,叫人做了许多,又特特给裴良玉也送了个来。
裴良玉手一松,手炉摔在地上,炭火四溅,她脑子昏昏,被热气一激,哇的一声,偏头吐了一地。
真恶心。
“青栀,去请府医来,”裴良玉虚弱的被丫鬟们簇拥到榻上,招了红云近前,捏紧了被子,低声道,“过会儿就说我头晕起不得身了,你把对牌和府库钥匙收拾好,等我吩咐。再让人送信回我娘家,请母亲和大伯母来看我!”
第2章 想回家的第二天
少夫人院中有请,又是大管家孙女青栀亲自过来,府医岂敢怠慢,忙不迭背上家伙事,往裴良玉处赶。大冷的天,背心竟出了一身薄汗。
“只是有些许不适,有劳府医走这一趟,”裴良玉半靠在大迎枕上,隔着帘子和府医说话。
“进门就吐了一地,怎么能叫些许不适,”红云从外头进来,道,“账册对牌我都收拾好了,您就安心养病吧!”
账册对牌?府医眼皮子一跳,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这样的人家,平白无故,哪儿有把管家权往外推的,别是生了什么重病吧。
裴良玉勾了勾唇角,又很快放平,用虚弱的语气道:“府医都还没诊脉呢,你倒把什么都安排了。”
红云不答,只绕到帘子里头,站在裴良玉边上,盯着府医诊脉。
府医隔着帕子,用心诊了好一阵,又看过裴良玉面色舌象,才松口气:“不是什么大事,近来天气转凉,少夫人又忙着年下理账的事,心力疲惫,方有病邪侵体。待用过几副药,好生休息休息,就能无恙了。”
裴良玉与红云对视一眼,都露出几分满意。不枉红云才进门时,就把账册的事儿给宣扬出来。这不,府医可不就给她的心力疲惫寻了个绝佳的理由?
“烦请府医再多开几副了,”裴良玉双手交握,缓和了脸色,轻轻叹了口气,“年底事忙,怕得多用一阵药才行。”
“不成,”红云紧张道,“该用几副就几副,是药三分毒,哪儿能光靠药来治,府里还有王妃在呢,我这就叫人把账册、对牌都送去。”
见裴良玉沉默不语,府医也难得劝了一句:“红云姑娘说得极是,医家虽也用药,却也并非全然依赖于药。少夫人最近实在不宜太过劳心。”
“如此……”裴良玉顿了顿,方道,“多谢府医。”
红云面上带着满意神色,与府医出去开药,青栀则指挥丫鬟撤了帘子。
“青栀,你来,”裴良玉喊了青栀近前,“我生病这事,可派人给荣毅堂那边说过了?”
青栀一愣,面上露出些羞愧神色:“少夫人,我……”
“无妨,”裴良玉拍了拍她的手,温声安慰,“迟些说就是。”
见青栀仍有些懊恼,裴良玉眸光闪了闪,道:“我这几日没什么精神,可府里的事情却耽搁不得,你替我先往郡主那边走一趟,问问她可愿意接下家里的担子?”
“郡主?”青栀有些疑惑,大着胆子问,“不先告诉王妃吗?”
“王妃前些日子犯了头风,哪里能劳神,我方才也是因着这个,才有些迟疑,”裴良玉顿了顿,强压下因提起王妃而升起的火气,“郡主从前就帮着王妃管过家,虽是明年就要大婚,如今先练练手,也未尝不可。”
青栀这才明白过来,忙点了头,就要去传话。
“别忙,”裴良玉止住青栀,“还有一桩事,你也好好考虑考虑。”
“府中事杂,郡主还要忙着嫁妆的事,我便想着叫你去跟郡主几日。”
青栀闻言,忙要开口表忠心,却听得裴良玉又道:“你是大管家的孙女,府中上下关窍,再没人比你更清楚,也必然没人敢糊弄你。是我想请郡主帮忙,可不敢叫她闹心,便也只有让你暂且去郡主身边,做个镇山,压下那些个魑魅魍魉了。”
不是什么离不开红云,而是出于对她的格外看重信任。话说到这份儿上,青栀哪儿还有不乐意的,总归是去几日,又是重用,她自是连考虑都不必,高高兴兴的应了:“那奴婢什么时候让人去荣毅堂传话?”
“等你得了郡主的话再说,”裴良玉不动声色的,将传话时间又往后推了推。
红云等青栀走了才进来,又以裴良玉要休息为由,把小丫鬟们都赶了出去。
听见关门声,原本闭目小憩的裴良玉睁开眼,压低了声音问:“如何了?”
红云坐在脚踏上,替她掖了掖被角:“已经传回家里了,您歇一歇,赶明儿就能见着夫人了。”
听见这话,裴良玉面上神色方松快下来,这一日,她的确是心力憔悴,又在短短几个时辰里,安排了这样多的事,如今也困乏得紧。
“我让青栀去问郡主了,等得了消息再让她往荣毅堂传话,这事儿,你就别沾了,”红云一心为她,又是与她同时听见了那些话的,裴良玉怕红云到了王妃几人面前,控制不住露出端倪。
“都听您的,”红云明白,这会儿让青栀出头,也是好事,“您心好,还特地把她给摘出去。”
“她跟我这两年,也算尽心,若我真能家去,她暂且跟着郡主,也是份前程,也亏得红菱几个嫁出去后,我身边还没补人,不然这会儿,可有得头疼,”裴良玉打了个呵欠,困顿的闭上眼,好半晌,才轻轻软软的说了一句,“红云,我有些想家了。”
红云红了眼圈,好悬没落下泪来,三年了,身边人散个七七八八,可算是等到要回府的时候了。
红云静静坐了一会儿,收敛好情绪,她得好好想想,不能拖姑娘的后腿。
青栀迎着郡主来时,天色已有些沉了。见裴良玉歇着,便没准备多留,问了两句情况,便说:“我明儿再来看望大嫂。”
红云借机将对牌、账册连带着府库钥匙一股脑儿都交了出去,倒把郡主吓了一跳。
“只把账册给我就是,怎么连府库钥匙都拿了来。”
“是我们少夫人的意思,”红云笑道,“郡主您是正经主子,却也架不住底下有人故意耍滑轻慢。这些个东西都在您手里,一是为了方便,另也是为了震慑。”
“嫂子有心了,”郡主这才身边人收了东西,又嘱咐几句才走。
红云送了郡主出门,又同青栀道:“劳你再去荣毅堂跑个腿?”
“就你会指使我,”青栀嘴上不饶人,却也没推脱,“那我去了。”
“去吧,”红云点头,“我让小丫鬟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少夫人让你这几日都住在郡主那边,也免得日日一南一北的在府里跑,这大冷天的,可难走。你屋里可有什么重要物件没有?若有,我亲自替你锁好。”
青栀不疑有他,只当是裴良玉体恤,“也就一些个平日琐碎的钗环,不值当什么,重要的东西,我都搁家里呢。”
红云这才催她快去:“免得过会儿天黑,看不清路。”
眼见青栀的身影消失在小径深处,红云方回身安排一应事宜。
等红云再进门,已是夜深。
裴良玉已经醒了,只是不想起身。见她来,挪个位置出来:“如今夜深,白日里又乱糟糟的,王妃必不得空过来,红云你陪我一道歇吧,咱们一起等天明。”
“姑娘猜的真准,方才王妃身边的嬷嬷来了,问了两句,听说您歇着,便回去复命了,”红云挨着裴良玉躺下,悄声说,“姑娘放心,夫人已让人回了消息,明儿必定来接您。”
*
心里存着期盼,裴良玉主仆都醒得早。好容易挨到送青栀出院子,裴良玉便躺不住了。
红云见她着急,问:“可要奴婢派人去打听打听?”
“不成,”裴良玉一口回绝,“今日娘过来的事,咱们最好是‘不知情’。娘既然说了要来,就不会骗我。”
红云点头应是,却也不时留意门口动静。
直到裴良玉快用完早饭,才有个主院的小丫鬟匆匆进门。
裴良玉眼前一亮,强压住心里的激动,问:“何事?”
*
昨儿夜深,汾阳王妃又因白日的事情犯了头疼的毛病,便是知道裴良玉病了,也只让身边的嬷嬷走了一趟。
今早上虽不头疼了,她又生出些怯意。扪心自问,她从前因怨恨之故,对裴良玉委实不好。这两年渐渐回缓许多,却也是时好时坏。
昨日那一通闹,倒让她想起从前选中裴良玉做儿媳时的满意,也想起从小看着裴良玉慢慢长成娇俏如花的大姑娘,是何等的欢喜。
她心里越是想,就越害怕看见裴良玉。她从前的执念都是错的,可她给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的伤害,却是抹不掉的。便是已经将管家大权交到裴良玉手里,也改变不了日后二郎君的妻子进门,裴良玉将要面对的尴尬处境。
她左迟疑右三思,反而等来了两个她同样不敢见的人。
“许久不见,王妃可安康否,”裴大夫人见汾阳王妃进们,搁下茶盏,便先问了一句。
王妃一怔,面上显出几分怀念:“劳你记挂。”
简简单单一句问候,气氛便已不如先前尴尬,汾阳王妃也放松许多。
“冒昧来访,是我和弟妹失礼,”裴大夫人慢悠悠开口,“只是府里早先便送了信来,却一直未能得到汾阳王府的答复,我与弟妹思女心切,索性不请自来,想请王妃给个准话。”
汾阳王妃面色一僵,她如何能料到,裴大夫人一开口,就提起要接裴良玉回府的事。
“这……”汾阳王妃犹豫着开口,“这事我与王爷还在商议。”
“王妃与王爷商议,也总有个期限,我裴家一早便正式送了信来,您二位,怎么还没商议完呢,”裴二夫人毫不掩饰面上不悦,目光好似带着攻击性,直直对上汾阳王妃,“王妃怕不是打着拖到底的心吧?”
第3章 想回家的第三天
“怎么会,”汾阳王妃的视线有些闪躲,她先前的确对这事十分矛盾。
除开对裴良玉‘克死’长子的复杂心思,她近两年身体不好,明年又是女儿大婚,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自然想再拖一拖,至少等过了明年,家里事情少了再说。自然,若能拖过了二郎君娶新妇进门,自然最好不过。
至于裴良玉是不是又被耽搁了一年,日后还好不好寻下家,和她又有多大干系,她又不是不放她,只是迟些罢了。何况她私心里也曾有过最恶毒的隐秘心思,若裴良玉再也嫁不出去,日后她长子在底下才有人陪。
可经过了昨日之事,她知道自己一直恨错了人,大受打击之下,羞愧纷涌而来,几乎将她淹没。她昨日虽没来得及想这事儿,却也下意识默许了裴良玉那边将管家权交给郡主。
想到这里,汾阳王妃方有了几分底气,赶在裴二夫人发作起来前开口:“的确是还未商议好,我也是真舍不得玉儿这个好儿媳。”
“好叫亲家知道,前两年我虽想歪了些,可亲家扪心自问,我待玉儿难道就差了?我们府里的钥匙,尽在玉儿手里,我是个万事不管的。旁人家常有立规矩之事,可我们家里,若无大事,却是三五不时,才让玉儿过来一回,平日里,玉儿若有什么爱的,我也极少拘束于她。到底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玉儿在我心里,和卿卿都是一样的。”
汾阳王妃说的情真意切,裴二夫人却半分也不信:“高舒滢你话说的这么好听,难道就敢指天发誓,你方才说的每一条,都是出自真心为玉儿好?”
见汾阳王妃迟疑,裴二夫人冷笑一声:“你若有半分假话,就让我那好女婿受一日刀山火海之苦,如何?”
“你!”汾阳王妃恼了,“李仙湘你欺人太甚!”
裴二夫人挑了挑眉,故意惊讶道:“我欺人太甚,你高舒滢也有脸说这样的话?”
“弟妹,”裴大夫人用绢帕在唇角按了按,掩去笑意,“弟妹爱女心切,一时失言,王妃也是爱子如命,想必能理解她的心情吧。”
裴大夫人开口,二夫人便真闭口不言,像是一切以长嫂为首。
这一幕刺得汾阳王妃眼睛疼,心也疼。她从前与二人交好,这样一唱一和的手段,她从前可一直是旁观者、附和者,什么时候有过直面的时候。
裴大夫人可不管汾阳王妃怎么想:“我家三年后来接玉儿归家,也不是这一两日才叫您府上知道。何况,夫死妻孝,按律至多一年。你府上让玉儿守足了三年……父母丁忧,也不过如此了。我裴氏一族,可曾置喙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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