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戚华素
“她一向是个多病的,既然请了你?,去一去也无妨,不过?你?只是个陪客,该有?的分寸可要拿捏稳了。”
“娘亲放心,我知道好赖,”裴良玉笑道,“何况也不独我,卿卿也还没出门子呢。”
“那?孩子啊,”李夫人叹了一句,“她今年?出嫁,偏又?遇着汾阳王出征,也不知道定了谁给?她送嫁。”
裴良玉想了想:“到时候我问问,她从前对我好,等送亲时,我便出不得门,也要给?她置办一件礼物去。”
李夫人点?点?头?:“若没有?合适的,直接同我说,娘给?你?出。”
到了汾阳王出征这日,裴良玉穿了一身利落的红裙,头?发束起一半,挽了个髻,没用多少精致首饰,方便下车时戴帏帽。
青罗如今越发有?红云从前的风采,裴良玉也格外倚重她,今次特地带了她出门。
大军开拔,自然是在城外,裴良玉一早出门,还是比汾阳王妃迟了一步。
下马车时,裴良玉顿了一顿,才若无其事?的出来。
这送行的地方,离着朝廷为?大军送行的地方有?些距离,却也能看清远方如云的兵甲。但让裴良玉忍不住动容的,却是这和四年?多前,一模一样的地点?。这会儿春寒未消,梨花却已开了。雪白的梨花如雪,片片飘落,又?像是冬天还没走。
“良玉姐来了,”卿卿看见裴良玉,一时有?几分不自在,但见她仍神色温和,并没什么区别,也就很快释然,恢复了从前的亲昵,“恭喜良玉姐,敕旨赐婚,可是本?朝太子妃里的头?一份。”
“皇上不过?是碍于姑姥,才特地给?了这个脸面,”裴良玉看了草亭中的汾阳王妃一眼,问,“王妃怎么没穿披风?”
卿卿叹了口气:“娘心情不舒坦,更不听我劝了。”
“让人把披风拿来,我试一试吧,”裴良玉往卿卿身侧看了一眼,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青栀?”
“见过?裴姑娘,”青栀上前给?裴良玉行礼。
卿卿忙道:“良玉姐把青栀教的很好,我这阵子忙着,她也帮了我不少。”
“你?用的上,也是她的好处,”裴良玉说完又?问,“再过?一月,接亲的人就要上京,如今王爷他们走了,可定了让谁给?你?送亲?”
卿卿靠近了些,低声道:“皇恩浩荡,许了三皇子亲自替我送亲,不过?我爹娘还写?了信给?表哥。”
裴良玉做出松口气的模样:“这我就放心了,到时我不好亲至,礼物你?可一定要收下。”
卿卿点?头?笑了:“良玉姐的礼物,我必是要带着的。”
两人说了几句,王妃的披风也从马车上拿过?来了,是件暗紫色绣石菖蒲的,料子精细,绣工也好,裴良玉却微微蹙眉,石菖蒲也太娇弱了些。
不过?她已不是汾阳王府的人,又?和王妃心有?隔阂,有?些话,便不必再出口了。
裴良玉拿上披风,走到汾阳王妃身边,倒没先开口,而是大胆的直接将披风披在了她肩上。
汾阳王妃感受到肩上的重量,转头?想要发火,却对上了裴良玉沉静的眸子。
裴良玉见她没说话,便只慢条斯理的将披风给?她整理好:“您身子弱,还是好好穿着披风,不然今儿回去,府医就在荣毅堂守着,王爷出征知道,只怕也心里不安。”
汾阳王妃伸手?抓住裴良玉的手?腕,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一句:“你?来了啊。”
“是,我来迟了些,您可不要怪我。”
“我怪你?做什么,”汾阳王妃说了一句,就又?看向了远处。
裴良玉眼神好,顺着她的目光,很快发现?了汾阳王的身影。范二官职没那?么高,此时并不在主帅身边。她却自然的分辨出了另一个人。
今儿出门前忘了叫人打听打听,这会儿都?到了地方,裴良玉才知道代天子送行的,是齐瑄。
齐瑄年?后就进了兵部学?习,先前就管着汾阳王出征的事?,此时皇帝叫他代为?送行,倒也不叫人意外。
齐瑄穿着一身玄色衣裳,戴着乌木冠,身形高大挺拔,整个人的气质,较之先前与裴良玉相见时,都?沉静许多。
裴良玉看着他向汾阳王拱手?,两人举觞对饮,行止间俱是皇室威仪。
汾阳王妃稍稍偏头?,往裴良玉面上看了一眼,很快就察觉到她的视线终点?所在。她捏着披风的手?收紧了些,又?将脸转了回去,重新落到了汾阳王身上。
倒是卿卿小声说了一句:“那?就是太子殿下?果然器宇不凡。”
这话裴良玉不好接,便只能当没听到。
恰好远处传来出征的号角声,汾阳王妃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裴良玉跟上前去,倒也合情合理。
前方路途上,汾阳王与齐瑄作别,策马回身,到底忍不住往汾阳王妃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方才驱马而去。
等汾阳王走了,齐瑄也似不经意间往这边看了一眼,方才回身,招来了姜斤斤。
汾阳王的离开,带走了汾阳王妃的大半心神,她又?站了一阵,才道:“回吧。”
卿卿闻言赶忙上前,与裴良玉一左一右的搀扶着王妃,将她送上马车。
从前这种时候,紧接着该上马车,照顾着王妃的,就该是裴良玉了,但她退了一步,让了路出来。
等见卿卿上了马车,裴良玉才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卿卿上了马车,就为?王妃倒了一盏茶:“娘喝口水,润润喉咙。”
王妃沉默的饮了口茶,见卿卿担心,才安慰道:“也就是这一会儿,待我想明白了,也就好了。”
“娘这样子,我如何放得下心,”卿卿靠在汾阳王妃肩上,“不若我与良玉姐商量着,等我出门子,请她到家中陪您几日?”
“不必了,”汾阳王妃面上淡淡,“不是一家子,何苦难为?人家。”
“我后头?也想明白了,咱们家留她不住,便是无缘。等你?出嫁,她也快要出门子了。宫中女官在她家住着,日日都?有?规矩要学?,今日应了你?爹的信,出来陪一陪我,已是情分。”
“对外说是当女儿看待,可也不是真结了干亲,何必让订了亲的女孩子,时常照拂着前头?的婆婆?”
卿卿也觉出自己话中的不妥:“是女儿太想当然了些。”
“人呐,谁没个轴的时候,”汾阳王妃面上露出几分苦笑,“你?娘我被你?二哥哄得,不也犯了轴性?还是你?爹与我仔细分说,方才叫我明白过?来。”
“娘,那?我……”卿卿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全。
“大人的事?,与你?们小孩子的交情,是没什么相干的,你?只把她当亲姐姐看就是,”汾阳王妃说着又?道,“只是你?们一个个都?走了,我倒还真得给?你?二哥寻摸一门亲事?,断了他的念想才成。”
卿卿闻言,松了口气:“娘早该如此了。”
王妃笑笑,没说话。
卿卿想了想近些日子上门交际的人家,突然道:“娘您可不能选赵家的姑娘。”
“怎么?”
“那?赵家女门楣不高,口气倒是一个比一个狂,在咱们家里,就敢觉得我堂堂朝廷亲封的郡主,因不是世家女,便矮她一截,很有?些放肆举止,被我撅回去了,还觉得我肚量小不能容人。”
卿卿提起这事?,便有?些生气:“我还听说她那?与王家说亲的姐姐,曾在谢家的宴会上想给?良玉姐没脸,可见她家里的女子教养,都?是一脉相承的。也不知那?些个自持风骨的人家,怎么教养出如此粗鄙的女子。”
“你?早些时候怎么不同娘说,”王妃心里生气,连精神头?都?振奋了几分,“我看她随王家夫人来做客,言语温柔十分孝顺,还当她是个好的,没想到私底下竟是这样的性子。”
卿卿这才觉出不对:“她们该不会,就是冲着二哥来的吧?”
汾阳王妃没承认,却也没否认:“你?放心,娘心中有?数了。你?未来二嫂,是汾阳王府的当家主母,便为?了你?好,也不能娶一个搅家精回来。”
卿卿听得高兴,同王妃撒娇道:“娘心疼女儿。”
汾阳王妃含笑抚了抚卿卿的脊背:“你?舅母有?个侄女,幼年?丧母,父亲又?是个不管事?的狂生,她便打小接在身边抚养,已行了笄礼。等你?出门子后,往你?舅舅家拜访时,多瞧瞧她。”
卿卿会意:“娘亲放心,我到时交了新朋友,必然要同您写?信的。”
马车进了城,渐渐有?了叫卖声,青罗取了食盒出来:“姑娘今儿起的早,也没用什么早饭,不如趁着这会儿,再吃些点?心?”
裴良玉不和汾阳王妃坐一车,心里自在,便饶有?兴致的亲自开了食盒。
这头?一层,便是做成了桃花模样的粉色点?心,小小的一个,摆在描花的小瓷碟里,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裴良玉看的喜欢,便直接端了出来。轻轻咬下一口,只见微微泛粉的点?心里,竟还有?流沙的蛋黄酱。
青罗见状忙道:“这是厨房新做的点?心,说是咸甜适宜,半点?不腻。”
“味道还成,”裴良玉道,“用一两个还成,多了也还是腻的。”
“奴婢回去就把话告诉他们,让他们好生改进去。”
裴良玉用完一个,腹中有?了底子,就没再取。
马车再行过?一段,人声渐渐少了,裴良玉就知道,这是要到汾阳王府了。
马车是直接驶入王府的,裴良玉下了马车,与卿卿一道送了王妃回荣毅堂歇下,便向她告辞。
再到荣毅堂,裴良玉原以为?自己心中定是五味杂陈,没想到却只余少许感慨。离开汾阳王府,也不过?三四个月,如今再来,景致还如从前,她的心却已经彻底变了。
因没在汾阳王府多留,这会儿时辰还早,裴良玉想借机出门走走,正考虑着,就发觉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车外响起了姜寸寸的声音。
“见过?姑娘。”
裴良玉轻轻推开车窗,稍做打量,便认出这里是从汾阳王府离开所必经的转角。
“你?怎么在此?”
姜寸寸笑道:“殿下知道姑娘出门,想请姑娘一道游乐。”
“你?带路吧。”
裴良玉关?上车窗,听姜寸寸给?车夫指着方向,也没大在意。还是后头?在城门口被拦下,才知道这是要出城。
“一早出城,又?进城,这会儿倒是又?往外走,”裴良玉轻笑一声,“好在是出门早,不然,怕得在城外歇一晚了。”
裴良玉下车时,在一处山中草亭看见了齐瑄,一旁还有?一所农家小院。
齐瑄身上,还穿着早上送汾阳王时的衣裳。这会儿细看,裴良玉才发现?,齐瑄的衣裳上,还用墨色丝线绣着龙形暗纹。
齐瑄头?戴乌木冠,正襟危坐于草亭中,却像是身居与高堂之上。
他听见动静,微微侧脸看来,眸子里的淡漠与高高在上,让裴良玉不由捏紧了手?中团扇。
见来人是裴良玉,齐瑄很快收了身上气势,眼中也带了几分温和笑意:“你?来了。”
裴良玉戴着帏帽,慢慢走近草亭:“头?回见你?穿得这样正式,我一时竟不敢认。”
等裴良玉在齐瑄对面坐下,才将帏帽上的轻纱撩起,让青罗帮着她取下。
等收拾妥当,裴良玉一抬头?,就看见齐瑄右手?托着下巴,面带欣赏的看着自己。
“怎么,这是喜欢上我了?”
“美人揭面,我若无动于衷,岂非不懂欣赏?”
裴良玉微微挑眉:“难得难得,太子殿下如今,倒是越发会夸人了。”
齐瑄朝裴良玉举杯:“这不是学?得嘴甜些,盼你?早些动心,好叫我也赢上一场?”
“白日做梦,可要不得,”裴良玉端起面前的酒杯,却没闻到酒味儿,浅浅抿了一口,果然只是白水而已。
“殿下这是连一杯水酒都?舍不得?”
“你?若要饮,东宫窖藏自然随你?挑选,不过?……”齐瑄故意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今日还是算了吧,你?这酒量,我怕你?三两杯下肚,就要醉了。到时候再丢了什么东西,城里城外的,可不好找。”
齐瑄这话,叫裴良玉不自觉想起了去年?腊月那?回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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