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戚华素
“是,”傅姆道,“奴婢已命人将那二人当场拿下,送去了钱掌正处。”
那两人说?的?是事实,顶多也就是犯了口舌,重?要的?,是传信的?人才是。
“起来吧,”裴良玉说?完,和文?栀对视一眼,等她?点头,方?叫了殿中人都退下,只留了两个孩子在。
福瑜忙道:“母亲,姐姐她?、她?容易听信谗言。”
“我才没有,”福盈气鼓鼓的?瞪了福瑜一眼。
“福瑜放心,母亲只是想和福盈说?几句话,你留在这里,就当做个见证好不好?”
等福瑜点头,裴良玉才看向福盈:“若母亲没猜错的?话,福盈你,是听说?了李御史?弹劾颖侯,而后颖侯被罚之事?”
福盈见裴良玉面?色温和,言语轻柔,鼓着脸,悄悄看了她?一眼,才点头。
“撇开本宫与李御史?的?亲缘不提,福盈可?知道,你们外祖为何会被弹劾?”
见福盈不答,裴良玉又?将视线投向了福瑜。
“外祖不尊宫规,”福瑜道,“先生说?了,外祖不尊重?父亲!”
“什么!”福盈睁大了圆圆的?眼睛,“你先生骗人!”
“我没有,”福瑜也不高?兴了。
难怪,两个孩子一母同胞,性情?却完全不同,这个教导福瑜的?先生,倒有些说?头。
裴良玉眼珠子转了转,道:“福瑜,母亲同你们讲个故事好不好?”
“不听,不听!”福盈背过身,捂住自己的?耳朵,竟是连福瑜都不理了。
“从前,有个人叫齐瑄。”
福瑜惊讶道:“和爹一样。”
裴良玉含笑点头,看见了在齐瑄二字出口后,福盈微微撤开的?手。
“齐瑄住在一金屋中,门前有重?重?守卫关卡,不论是谁要见他,都要先递上拜贴,得到准允,方?能入内。”
福瑜眨眨眼。
“突然一日,齐瑄不在家中,有个人言说?,吾与齐瑄有亲,遂不递拜帖,长驱直入,事后也不了了之,未得任何责罚。”
“自此,有一有二,就有三,到了某日,”裴良玉看了一眼福盈,“有个藏着凶器的?人,走到了门外。你们说?,守卫会拦他,还是不拦呢?”
“要拦!”福盈转过身,“他有凶器,拿下!”
“可?他的?凶器藏起来了,别人不知道啊,”裴良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引诱,“别人都不拦,难道还偏偏只拦他?”
见福盈考虑得眉毛眼睛都使了劲,裴良玉只伸手拿了个小瓷盏,准备倒茶,就听见福瑜开了口。
“不能有一,”福瑜道,“规矩不能乱。”
裴良玉面?上露出笑来,饮下杯中茶水。一个简单的?故事,便能看出,其实两个都是聪明?孩子,已能听得懂简单的?故事,还能有自己的?考虑,只是福瑜的?确被教的?格外好些。
裴良玉搁下杯盏,对两个孩子的?性子,也有了几分了解。福盈天真,容易被旁人话语左右,福瑜虽也重?情?,却更重?规矩,还有一个不错的?师长。
讲完故事后,裴良玉特意离开了片刻,紧接着,便听到两个小家伙在里头叽叽咕咕的?说?了起来。
“殿下,”傅姆见裴良玉出来,面?上带了几分忐忑。
“没有下一次,”裴良玉道,“过几日便是中秋宫宴,福盈是东宫郡主,也是东宫脸面?,到时福盈在宴上若出了什么失仪之事。”
傅姆忙道:“奴婢必会好好引导郡主。”
傅姆向裴良玉立下了保证,之后便目光不错的?盯着福盈,再?不肯叫她?独自离开一会儿?。
不知是裴良玉的?故事,还是傅姆的?关注起了作用,接下来的?午膳,用得算是安静,甚至在离开时,不用福瑜提醒,福盈自己就乖巧同裴良玉道了别。
等两个孩子走了,裴良玉才长舒口气,揉了揉眉心。
青罗见状,笑道:“殿下还是这样不擅长应对小孩子。”
“小孩子想法千奇百怪,总是难以揣测,”裴良玉道,“好在福盈福瑜还算能听得进去话。”
“到底是宫中精心教养。”
“这就够了,”裴良玉道,“我一个做后娘的?,管得多了,也不合适,总归不是一个院子住着,只要大年节上没什么出格之举,旁的?,叫他们老子操心去。”
待到迟些,文?栀回来了。
“殿下,那两人送去钱掌正处后,初时都是一问三不知,只说?她?们也是从别处听来。后头钱掌正命人上了刑,才问出个名字,一路往上,查出了程司闺身边女史?。”
“她?们打量着本宫像傻子?”裴良玉便想再?看几日,好寻两个能补上司闺之位的?人,也忍不得了。
既然程司闺要跳出来,那便先从她?开始就是:“告诉钱掌正,把人看好了,这几日不急,待到中秋之后,本宫腾出手来,再?好生料理她?们。”
此后几日,算得上风平浪静,非要说?有什么叫裴良玉觉得不满的?,便是齐瑄了。
“你放着自己的?寝殿不睡,倒日日来分我一半的?床铺,”裴良玉随手挑了一枝玉簪,点缀在瓶中,“是什么意思?”
齐瑄在桌案边,落下最后一笔,仔细端详,才道:“太子夫妻相合,你不愿意?”
“我是无妨,一人占一床被子,各睡各的?,”裴良玉扫了他一眼,“倒是你,后院里千娇百媚的?柳承徽独守空房,可?舍得?”
“怎么忽然提起她?来,”齐瑄仔细端详了裴良玉面?上神情?,寻不到半分在意,才落到了她?面?前的?花上,“你这插花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看来当初将后头园子多种了花给?你,是种对了。”
裴良玉见齐瑄一副不大想说?的?模样,微微挑眉。便也顺势将话题转到了花上。
齐瑄悄悄松了口气:“过几日就是八月十五,这可?是你进宫后头一回宫宴,可?紧不紧张?”
“我若是紧张,你待如何?”
“不是有我在?我与你同坐,你还能紧张?”齐瑄从桌案后走到了裴良玉身边。
“突然凑这么近做什么,”裴良玉瞥他一眼,站起身,亲自将刚插好的?花,摆在了外间。
“离得远了,没看清你的?花,”齐瑄道,“你用的?什么头油?”
“个人秘方?,概不外传,”裴良玉勾了勾唇角,“做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莫非……”
齐瑄慌忙道:“莫非什么,不过是方?才闻着,觉得味道不错罢了。”
“你想什么,就是什么,”裴良玉没继续把话说?下去。
“我什么也没想,那你就什么也没想?”齐瑄见裴良玉不想搭话,道,“说?起来,你这几日,可?是出了大风头。”
“我能出什么风头,”裴良玉用帕子擦了擦手,看向齐瑄。
“还是日前你让姜寸寸来寻我的?事。”
齐瑄稍一提起,裴良玉便明?白了:“都说?了我什么好听的??”
“那可?多了去了,”齐瑄笑道,“明?年正是会试之年,除了百姓,不少文?人士子,也替你写了诗,有几首还写得挺不错,听说?,都传到京外去了。”
“写诗?”裴良玉倒没想到,竟还能有这待遇,“叫我瞧瞧。”
齐瑄见了,便让姜寸寸去取了来。
数量还真不少,足有数十页。裴良玉随手翻了翻,便无趣的?搁回了桌上。
“怎么,都不喜欢?”
“与其说?写的?是我,不如说?写的?是他们想象中的?人,”裴良玉指着一首诗道,“瞧瞧这个,你觉得可?像我?”
齐瑄将裴良玉挑出来那诗读了一遍,皱起了眉头。诗中女子弱质芊芊,从父从夫,和裴良玉……
齐瑄抬头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忽然打了个寒颤,玉儿?就是玉儿?,总是鲜活的?,若真成了那模样,和偶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喊来姜斤斤:“胡编乱造,都烧了去。”
而后又?看向裴良玉:“原是想寻了来叫你高?兴高?兴,是我没认真看,倒让这样的?东西,污了你的?眼。不过也有人借着这事,排了戏出来,待过些日子,我带你出宫去看。”
裴良玉看他一眼:“那日大朝上到底怎么回事,内侍说?的?太过简单了些,我都还不大清楚呢。”
齐瑄便把那日大朝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末了又?道:“那日后,小舅舅往御史?台走过一回,但后头,就再?没去过。”
裴良玉轻笑一声:“你瞧我小舅舅,能是那等受拘束的?人?只要正经事办的?妥当,你管他去不去官署呢。”
齐瑄摇了摇头:“只怕有人要借此参他。”
“那就参,”裴良玉毫不在意,“能不能叫人瞧见,还不是得看父皇的?意思。你信不信父皇今日敢叫折子念出来,明?儿?小舅舅就敢辞官回家?”
“我信,不过父皇不想理会,自然不必管那些人,”齐瑄看着裴良玉,眼中带着些许欣赏,“我日日在朝中,还不如你看得通透。”
“那你是该好好反省反省,”裴良玉随手扔了一枝桂花到齐瑄怀里,“我怎么听着你方?才所?说?,二皇子三皇子都帮着颖侯说?了话?”
齐瑄拿起桂枝,在鼻下轻嗅:“先开口的?是老三,而后才是老二。”
“这是想来挖你的?墙角?”
“猜得不错,”齐瑄将桂枝搁到小几上,“那日大朝散后,三弟特意去寻颖侯说?了会儿?话。”
齐瑄特意等了等,却没等到裴良玉说?话:“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有什么好问的?,”裴良玉白了他一眼,“有福盈福瑜在,至少三年内,颖侯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支持旁人。只要福瑜位置稳当,颖侯顶多态度暧昧,却不会真的?和你闹翻。”
“有了这些条件,我还问你什么呢?”
见齐瑄不说?话,裴良玉道:“与其说?这些没用的?,你倒不如早些想想,若颖侯和我小舅舅闹起来,你要帮谁。”
“自然帮你,”齐瑄下意识脱口而出,而后赶忙描补道,“你小舅舅,我也要叫一声表叔的?,我帮谁,难道还用想?”
果真如此?裴良玉盯着眼前的?齐瑄看了一阵,若有所?思。
齐瑄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虚:“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觉得方?才我答得合意,喜欢上我了?”
“你还是到梦里去想,来得快些,”裴良玉收回视线,唤来青罗替她?卸妆。
齐瑄坐在她?背后,撑着下巴看着,一时入了神,竟就着这样的?姿势睡着了。
中秋宫宴来的?很快,长平殿的?喜庆装饰还没拆完,便已经到了。
裴良玉还在梳妆,齐瑄便已从紫宸殿回了东宫。见裴良玉正要画眉,一时技痒,道:“我来吧。”
女史?将手中螺子黛递了出去。
裴良玉见状忙问:“你从前画过没,可?别给?我画坏了。”
“没画过眉,我还能没画过画吗,不都是一样的??”
齐瑄这话说?的?,叫裴良玉心里担心不已,却到底给?了他这个机会,许他为自己画一次,却也道:“若是画不好,以后都别碰我的?东西。”
“你倒是别说?话,”齐瑄被她?说?的?,手心都冒了汗,只仔细端详着裴良玉的?眉眼,又?久久落不下去笔。
等云裳给?裴良玉梳好了头,往上插发钗了,齐瑄方?轻柔的?落了笔。
裴良玉不自觉闭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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