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戚华素
裴良玉转了转手上的指环,道?:“你有上进心是好事?,可今时不同往日,并不是能任性的时候,到底还是要以你父亲的意愿为先。至于民生百态,不必急于这一时。”
见裴良玉始终不肯有半步退让,福瑜却也不能同她撕破脸,故意做出羞涩模样道?:“不瞒太子妃,儿臣久未出门,有些馋一样市井吃食,可能让儿臣身?边的人去买些来?”
“不过一样吃食,吩咐宫人去做就是,哪里就到了独用那一家的程度了?”
“不是一个人做的,到底不是一样的味道?,宫里的东西做得过于精致,总像是少了什么,”福瑜见裴良玉仍有拒绝的意思,略偏了偏头,给福盈使了个眼?色,“福盈你不是也好久不曾用过了,可要不要?”
一旁端坐的福盈微微蹙眉,看了裴良玉一眼?,犹豫片刻道?:“我?这两日倒不怎么想。”
福瑜不料亲妹妹不肯帮他,只得告辞出去。
等他离了长平殿,裴良玉见福盈有些神思不属,便遣了她先回去休息。
福盈出去不久,秋娴便走了进来:“福瑜殿下出门后,便往锦绣苑去了。”
裴良玉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道?:“许是想问一问福盈的近况,也不必盯得太紧,免得叫人以为是本宫防备着谁了。”
秋娴听命,下去安排。
青罗亲自捧了新茶来,看了一眼?锦绣苑的方向:“殿下真不过问那边的事?了?”
“福盈也大了,早先便说叫她自己管着锦绣苑,她也一向管的不错,何必对?细枝末节斤斤计较,咱们只需要看着,不叫人从东宫出去就是了。”
裴良玉想了想,又道?:“你过会儿叫人去问一问他们想用的是哪家的吃食,叫人去盯着做好了,再带回来,也没得让人以为,堂堂东宫皇孙,连口想吃的都吃不上。”
青罗领命下去吩咐,福盈却也到了锦绣苑。
留守的宫人见她回来,赶忙上前禀报:“福瑜殿下来了。”
福盈脚步略迟疑片刻,到底还是走了进去,正瞧见福瑜正低头吃茶。
“可真是稀客,”福盈同他隔着小几坐下,“可有些时日不曾见你来了。”
“我?日日为了舅舅的事?情?焦心,自然来得少些,何况咱们都在宫里读书,不也时常能见?”福瑜搁下茶盏,问她,“你方才在长平殿中为何不帮我?说话?”
“帮你说什么?”福盈一双大眼?睛清澈透亮,水灵灵的看着福瑜,仿佛能看到他心里去,“外?头的吃食有什么好吃的,算不上干净,滋味也未必好上多少。我?是不想吃的。”
听得这话,福瑜一时哑然。他看福盈这个姐姐,一向还是她从前的骄纵直爽印象,即便知道?她同裴良玉学?了这许久,也未曾有多少改变,此时见她没有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也没什么疑惑之处,只觉得头疼。
“你不想用外?头的吃食,我?难道?真就有那么喜欢了?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出宫,去瞧瞧舅舅的情?况罢了,”福瑜面上露出几分忧虑,“也不知道?舅舅舅母他们在府上如何了,你难道?就不想他们,不想景程?”
福盈借着茶盏挡住自己面上神色,而后才满不在乎道?:“他们在自己府上住着,虽有人把?守,也只是不许主子出入,又不是不让下人采买,能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也不是月月都往舅舅舅母府上去,就当和从前一样,多些时日不曾见不就成?了。”
“这怎么能一样,”福瑜一时有些后悔没将朝堂上的事?情?多同她说上几句,“如今小半个月过去,朝中上下还在为那事?争个不休,那些个证据也对?舅舅很是不利,他们虽在自家府上住着,也难免担惊受怕……”
福盈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那你信是舅舅做的吗?”
“自然不信。”
“那不就成?了,”福盈眼?中满是笑意,“只要舅舅是被人冤枉的,皇祖父岂能不还他清白?还是说你不信皇祖父?”
“我?怎会不信皇祖父,我?只是不信某些人罢了,”福瑜让屋里的人都退下,才压低了声?音道?,“若有人故意制造证据,冤枉舅舅……即便有皇祖父圣明,可在证据面前,只怕舅舅也无法?洗刷身?上冤屈。”
“再者……”福瑜面色变得有些晦暗,“汾阳王可是太子妃从前的夫家,你说若是将你我?的母家打?压下去,最后得利的会是谁呢?世家的势力可是越发大了。”
“那我?也相信皇祖父,”福盈道?,“何况父亲也说进来少往宫外?去,你疑心太子妃,可父亲总不会害我?们。”
“父亲……”福瑜抿了抿嘴唇,“你说,父亲真的还是从前那个一心宠爱我?们的父亲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福盈眼?睑微微颤动,有些不高兴。
“自打?有了太子妃后,父亲待你我?的态度一变再变,前几年有了惠安过后,我?竟仿佛觉得,只有他们才是一家子,你我?都是外?人。如今一心为我?们打?算的,除了舅舅,还能有几人。”
福盈沉默片刻,却没像福瑜所想的一样安慰他,与他同仇敌忾,而是道?:“你若这样想,我?却也有话要说上一说。”
“父亲与太子妃感情?一向要好,两人也都没什么疾患,怎么却在成?婚五六年后,才得了惠安呢?”
见他不说话,福盈继续道?:“我?依稀记得,从前你与太子妃是很亲近的,倒是我?,常常不满太子妃,给她下绊子,使性子。但如今,父亲与太子妃待我?依旧,可你怎么和父亲渐行渐远了呢,这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你……”福瑜忍不住看向福盈,面上神色难辨,“这些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我?好歹是你姐姐,我?在你眼?中就这样没脑子不成?,”福盈轻哼一声?,面上却露出几分得意,“我?在宫中进学?,常在皇祖母身?边陪伴,太子妃处理东宫事?务也从不避讳于我?,我?见的可不比你少。皇祖母说了,有些事?论迹不论心,凭咱们的身?份,有些事?不必细问过程。”
听了这话,又见着福盈面上的得色,福瑜一时也有些沉默。
有皇后和太子妃一同教导,说她有些长进,福瑜是信的。至于舅母等人给她灌输不必多学?,只管吃喝玩乐,麻烦的事?都有旁人来做的思想,福瑜也不是不知道?。
所以对?于她知事?却浅薄的表现,福瑜并没有过多怀疑。若福盈是个心思深沉的人,那他和王景程旧年算计着她的一些行事?,她又怎么会一无所知,仍和王景程往来,不与他闹出来呢。在他看来,福盈一向是个连丁点?算计,都能叫人一眼?看到底的人,在他面前,藏不住半分心思。
“但有时候,结果总有几分偶然,不问过程只看结果,到底还是偏颇了些,”福瑜叹了口气,“如今太子妃对?你信任颇多,你就帮我?这一回?”
“再如何信任,也有限度,何况父亲嘱托的事?,太子妃一向认真,你呀,还是好生呆着吧,”福盈说着,便带了几分敷衍,“你若在前殿待得厌了,赶明儿我?同皇祖母说一说,咱们在凤仪宫多玩上一些时候也就是了。”
凤仪宫?
福瑜眼?前一亮,便也没再和她多说,只再聊了两句日常起居,有无不舒坦之处,就往外?去了。
等他出去,刘傅姆才打?外?头进来,带着几分担忧道?:“殿下不曾答应福瑜殿下帮他出宫吧?”
“有父亲的吩咐在前,我?自然不会帮他。”
刘傅姆松了口气,见福盈面色沉静,很有几分太子妃的稳重风范,也放下心来:“只盼福瑜殿下赶紧打?消了这心思,也免得您夹在里头难做。”
第93章
自福盈处得了灵感后,福瑜就借着下学的时机,多往凤仪宫走?了走?。
皇后?一贯宠爱几个孙辈,但?平日也就是福盈惠安见得多些,如?今福瑜有意亲近,她自然高兴,便?也常常吩咐小厨房备上福瑜爱用的吃食。
待过得几日,福瑜便?向皇后?提起想要?出宫转转,买些喜欢的吃食却不得裴良玉准允一事。皇后?听得福瑜之言,觉得无甚大碍,同意了他自宫里直接出去的事儿,又替他瞒着,不叫裴良玉知?道。
因着这事,皇后还对裴良玉起了些意见,认为她太过严厉刻板,同她从?前表现出来的模样?差距太大,有心寻她说道一番。
福瑜却怕被裴良玉知?道坏事,出言劝阻,压下了皇后?的不满。
自这往后?,福瑜每隔几日便?在凤仪宫的掩护下,外出与颖侯相见。只是这样?一来,他手里人?手不够,难免漏了行迹,不少盯着王家的人?都心如?明镜,却没点破。
陈夫人?特意送了信给裴良玉,才叫她知?道此事。她到了凤仪宫中,皇后?却不肯承认,意有所指道:“你是个好母亲,可?有些事上,也不必如?此拘着孩子,到底都大了。”
听了皇后?的话,裴良玉也只道:“也不是拘着什么,只是如?今朝堂上事多,太子分不出那么多精力,又担心有人?借着福盈福瑜生事,难免多考虑几分。待事情了了,也不会不叫他出去了。”
皇后?这才知?道,不许福瑜去外头,原是齐瑄的意思。只是到底她对福瑜的疼爱占了上风,也没在意他瞒着自己的事儿,只是对裴良玉说话软和了几分:“既是事出有因,便?罢了。”
自这日往后?,皇后?也同福瑜私下聊了聊,劝他忍过这一时。
福瑜心中不满,却也没在皇后?面前表现出来,只说到时候请皇后?替自己派宫人?出去。
皇后?同意了,只是这挑出来的宫人?,却是福瑜定的,他与颖侯的联系便?一直没断。
裴良玉见福瑜没自己往外去,也限制不了皇后?派自己身边的人?出宫,只得与齐瑄提上一句,叫他多注意着些。
时间很快拖到了九月底,推开窗,便?可?见一地寒霜。
朝中的争执也在冬雪落下前有了最终的裁决,主谋颖侯倒卖军械,害死北军,通敌叛国罪证确凿,一干相关涉事人?等,俱处以极刑,以告慰北军英灵。
念在老颖侯为国尽忠的份儿上,颖侯府上未成丁男子及一干女眷免于一死,免除身上所有诰封,家产抄没,不日便?要?流放北方苦寒之地,此生不得返京,三代不得入仕。
消息出来后?,福瑜很快收到王景程辗转送进宫中,想见上一面的信,且信中还隐晦的提到了王九。他在殿中坐了片刻,便?忍不住求到了凤仪宫中。
皇后?不愿他在此时出宫去,道:“通敌叛国,原就是王家之过,你皇祖父恼得厉害。你此时正该听从?你父亲的命令,于东宫静心读书,和王家割舍开,才是正理。”
“这些道理,孙儿都懂,只是王大人?作为首恶已?经伏诛,孙儿只是不忍……”福瑜哽咽道,“事发?之后?,老夫人?一病没了。王夫人?听说也不大好,景程又是与孙儿自小?一起长大。”
“孙儿自知?身份,到王家流放那日,必不能相送。但?眼看就是冬日,怕等王家到了北地,也不知?多少人?在有生之年,再?难相见了。”
王景程作为家中嫡幼子,是王家这一辈唯一一个年龄大些,又未成丁的男子,其余的,都是妇孺。北地入冬早,等他们走?到时,必然已?是天寒地冻时,不说流放路上的艰辛,就单是到北地后?的第一个冬日,便?已?足够难熬。
何况,颖侯倒卖军械,害死的可?是镇守北地的北军,到时王家人?去到北地,只会比寻常流放之人?更?难上数倍。
皇后?见福瑜哽咽,心里也有些难受。于公,她出身将门,最厌通敌叛国之人?,于私,王家女眷同她关系不错,王景程也算得上是她看着长大的小?辈。
皇后?叹了口气?,闭上眼道:“至多一个时辰,说上几句话便?走?,切不可?耽搁。”
福瑜脸上这才露出几分欢喜,在凤仪宫中换了衣裳,悄悄出宫。
这头福瑜下学过后?,便?有人?报到了长平殿中,说是皇后?留福瑜用饭。
但?过得一阵,裴良玉见福盈独自回来,便?觉不好,叫人?去给齐瑄报了信,又领着福盈进宫,往凤仪宫中去了。
皇后?原本还想遮掩,奈何福瑜的确不在宫中,是以几句之后?,皇后?便?放弃了瞒着裴良玉裴良玉的想法,只是看了福盈一眼道:“到底是两个孩子的母家,去见上这最后?一次,也算了却遗憾。”
“母后?仁慈,只是儿臣这心里总有些不安,”裴良玉说着,面上带了几分忧虑,“不知?福瑜出宫时带了多少人??不如?还是再?派些人?去。”
皇后?听得这话,心里也是一突。毕竟为了瞒着齐瑄与裴良玉,福瑜自然只能轻装简行。
但?皇后?想着到底是在京中,福瑜也不是头回出去,便?也没那么着急,只是按着裴良玉的提议,额外加派了人?手去跟福瑜。
只是这头人?才遣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就有人?慌慌张张的回来,说是福瑜出事了。
听得这话,皇后?倏地起身,却因起得太猛,头脑发?昏,险些跌倒,还是裴良玉手疾眼快的扶住,才免得她重新跌坐回去。
一旁福盈急急发?问:“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那宫人?赶紧道:“奴婢等人?到时,正瞧见王景程骑在马上,控制不及,伤了福瑜殿下。其间内情,奴婢尚未来得及问询。”
“福瑜被马所伤?”裴良玉面色大变,连带着皇后?与福盈也惊惶起来。
“小?殿下躲了一下,未伤及性命,但?右腿与右手都骨折了,奴婢等恐小?殿下受不得马车颠簸。还请娘娘下令派擅骨伤科的太医前去。”
“快,快去,”皇后?终于缓过神来下令,“把太医院擅长此道的太医都带去,务必要?保证福瑜的康健。”
那人?领命出去,裴良玉想了想道:“母后?,只有宫人?在,儿臣到底不放心,不如?儿臣领着福盈也一同前去?”
皇后?闻言,紧紧握住裴良玉的手,看了她片刻,却没同意:“叫人?给太子送信,福盈……叫福盈跟着去吧。”
皇后?说着,又捂着胸口道:“好孩子,本宫如?今心里难受得紧,还要?你留下替我主持大局。”
裴良玉看出皇后?的不信任,心中嗤笑,面上却焦虑更?甚,赶紧派人?去再?传了个太医到凤仪宫来。
“母后?您可?一定要?好好的,不然儿臣要?如?何向太子交代。”
皇后?说得严重,实际却没什么大事。她一向身体不错,太医来瞧过后?也只说是受了惊,心中忧虑,无有大碍,开了一副安神方。只是皇后?下意识防备着裴良玉,恐她动害福瑜的心,便?寻了借口,不叫她离开自己半步。
裴良玉对皇后?的心思心知?肚明,只觉讽刺,却也不愿在此刻挑动皇后?的神经。毕竟今日福瑜出宫一事,是皇后?同意的。她再?是太子妃,在东宫说一不二,却也管不到皇帝的后?宫里去,何况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福瑜的事闹得不小?,皇帝也很快赶来一同等消息。
他瞧见裴良玉在凤仪宫时,脸色还不大好,但?等问过大略的事后?,便?将对她的不满都去了,反对皇后?恼了起来。
之前的事,是颖侯背了所有的罪名,可?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事情就此结束。皇帝想起自己手软保下的二皇子、三皇子,一时也盘算起这一次,到底是谁所为了。
又过得一两个时辰,齐瑄带着满身疲惫从?外头进来。
皇后?立刻上前问:“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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