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如汤沃雪
眼前出现一抹深青衣角, 谢承玄视线顺着衣角向上打量, 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
薛娇双手拢于袖中,眼神疏淡, 微微侧过头看向谢承玄。
谢承玄道:“怎么是你?”
薛娇道:“我来看看你。”
谢承玄微讶,一手拿着膏药, 一手拉着门环, 吱嘎一声推开门。他道:“你来直接进去便是,何必在门外候着?”
听了这话, 薛娇抿了抿嘴,道:“等你回来也许更有诚意一点。”
等你回来这四个字在谢承玄心上轻轻挠了一下, 他道:“嗯?”
最近好像没什么事吧,他们也没什么架要吵。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览胜院。
三个字在喉间滚了滚,薛娇一鼓作气道:“对不起。”
谢承玄脚步顿了顿, 道:“外面冷,先回房说话吧。”
房间里点了地暖, 热热的空气扑到薛娇面孔上。
眼前瞬间结了一层薄薄的水幕,眼睛一眨,两滴豆大的泪珠便从薛娇脸上滚落下来。
薛娇低下头,道:“你给我的信我都看了, 我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
谢承玄落座, 示意薛娇也做,道:“你信我就好。知道了就知道了,哭什么呢?”
薛娇用手揩了揩眼角,尽力憋着翻涌的情绪,抬头看向谢承玄:“对不起,真的很抱歉……都是我误会了你,都是我不好。”
谢承玄道:“你不用道歉。”
薛娇看到谢承玄手里拿着的膏药,犹豫了片刻便从自己的口袋里也拿出一瓶瓷瓶。
见薛娇看到了药膏,谢承玄随手把药膏放在桌子上。
他望着薛娇道:“这是什么?”
一看到薛娇,心里好像就被某种温暖的如同棉絮一样的东西填满了,明明刚刚还被寒风摧残。谢承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瓷瓶里装的是,薛娇让徐莺行调配的膏药,涂在伤口上便可以止痛和淡化伤疤。
薛娇道:“一点膏药,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用吧。”
谢承玄轻笑道:“怎么会嫌弃?”说着,便主动伸手从薛娇手里接过。
见谢承玄宽大的手掌朝自己伸过来,薛娇将瓷瓶放在他的手心,然后两只手迅速的握住了谢承玄的手。
两个人俱是心如擂鼓。
不同于薛娇掌心暖热,谢承玄的手十分冰冷,还很粗糙,满手都是茧子和曾经受过的伤。
谢承玄没有抽回手,任由薛娇握着。
谢承玄有些艰难地启齿道:“薛……”
薛娇眼中本就蓄满了泪水,此时又不可控制的顺着脸颊滑下。
滑过脸庞,滚到唇边的时候,一抿嘴,就把咸咸的泪水尝进嘴里。
又苦又涩,仿若薛娇这几日内心的愁闷与懊悔都凝结在了泪水里。
薛娇一边流眼泪,一边上身向谢承玄倾斜。
她两只手交握着谢承玄的手,慢慢地、虔诚地放到了自己的嘴边。
再理智、再精明、再圆滑,她此时此刻也都无法思考了。
薛娇闭上了眼,亲吻着谢承玄的手。
指被触碰到柔软的唇,谢承玄颇有些不自在,忙抽回手,他胸口一起一伏,耳边都红透了:“脏。薛净秋你这是在做什么?”
想了想立刻补充道:“不是你,是我的手脏,你别、别亲。”
薛娇哭泣,声音都变了:“对不……”
这次道歉的三个字却没有被给予说完整的机会,因为最后一个字被谢承玄咽到他自己的嘴里。
谢承玄宽大的手按着薛娇的脑袋,就着她靠近,终于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薛娇瞳孔蓦地放大,仰起头颇为难以置信。
他又温柔又用力地噙住了她的唇,亲自品尝了她悔恨的泪水。
“唔。”
谢承玄很快放开了薛娇,呼吸沉了沉,身子往后靠。凤眼微微眯起,道:“比起道歉,或者亲吻我的手,我更想你亲这。”
怔愣过后,薛娇回过神,泪水止住了,她的指腹抹了抹自己的唇,视线一动,落在了榆木地板上。
心跳跳得很快,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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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噩梦连连
一桩心事, 和谢承玄有关的,算是解决了。
可薛娇这几日睡得仍不踏实。
哥哥薛净秋反反复复地出现在她的梦里。
“妹妹……”
“妹妹救我……”
“妹妹……”
“妹妹!”
……
不!
薛娇大骇,倏然从床上坐起, 捂着头,两行泪水蓦地从眼眶滚落。
梦里的场景离奇古怪, 清醒后也自觉委实离谱, 甚至有些好笑。
正是四下寂静的深夜, 透进房间的只有冰凉的月光。仿若审判者的凛冽视线,注视着薛娇。
薛娇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 似笑非笑地咧了咧嘴,双腿曲起, 两只手抱住膝盖, 头深深埋下。
心悸。
不安感越来越浓烈。
脑海中思考了一番,薛娇身着单衣, 立刻翻身下床。
今天是十二月廿九日,明日便是大年三十。
本来和家里说好正月初一再回去, 但薛娇觉得自己这两天等不下去了。
她立刻翻身下床,把行李再确认了一遍。
手里握着沈以观送的络子,薛娇没有来的想到那天谢承玄的吻。
回想起柔软的触感, 薛娇心跳快了几分,她下意识地抿紧嘴紧嘴。犹豫片刻, 还是把络子塞进装行李的箱子里。
她打算还给沈以观。
穿戴好衣服,薛娇再没有睡意,便坐在书桌前随意地翻看书卷等待天明。实则心里慌乱焦躁,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得知薛娇打算提前一天回去, 大夫人没有反对, 只是笑笑, 叮嘱薛娇路上小心,便立刻安排马车。
薛娇并不需要送行,毕竟她也只不过是借住随国府,甚至连客人都算不上。
所以马车一备好,薛娇就走了。
*
谢承玄下朝便忍不住往寒梅轩走,雁翎拎着刀跟在后面。
站定在门口,谢承玄身着云白绣鹤斗篷,身姿清卓,心下却不住有些忐忑——他知道薛娇不日就要回落花城了。明明两个人刚刚互通心意,却要立刻面临离别的伤感。
谢承玄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握拳轻叩门扉。
无人应答。
“薛净秋?”谢承玄轻轻道,心下有些异样。
“檀宁见过世子殿下。”路过的檀宁见谢承玄站在寒梅轩门口,便走过来请安。
谢承玄看向檀宁:“免礼吧。你知道薛净秋去哪了吗?”
檀宁诧异道:“谢世子不知道吗?今天一早,薛公子就提前走了。”
谢承玄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雁翎道:“薛公子怎么不告而别呢?”
雁翎说出了谢承玄的心里话。谢承玄将手收回袖中,大步往外走,冷冷道:“也是,她何必告诉我。”
话虽是这么说,但其实占据谢承玄心中大头的还是别离的难受。这一走,起码又要半个月见不到。
想念她。
谢承玄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
夜间,处理完卷宗,拿着笔的手一顿,谢承玄眉头蹙起,忽然觉察到些许不妥。
薛娇这么急着回家,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
走了三天,到落花城的时候新年已经过了,正是大年初一。马车在薛府前停下来,此时已经过了夜间亥时了。
接薛娇去云京时车马豪华,阵仗颇大;但送薛娇回落花城却显得简陋许多,只有一个沉默寡言的老马夫驾着一辆速度中等的马车。可能是因为行李少,也可能是因为来往交通不便,马夫原本要暂时在薛府住下来。
薛娇顾虑到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便找了个借口,打发马夫先回云京了。
她看着马车辘辘远去,转过身。
薛府大门紧闭,里面也没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