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纸上桃源
他随后道:“今日众爱卿都欢喜,就不要说什么治罪的事了。”
那位官员虽然见太后并未怪罪,但他谢恩之时,声音还是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颤颤巍巍地起身,落回原位,死里逃生并未让他感觉到丝毫的庆幸,反而是更加地焦躁不安。
清玉郡主也被那官员的言语吓到心悸,她也觉出气氛不对劲。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清玉郡主往后使眼神,示意舞女们她们可以下去了,可清玉郡主后退几步,刚要转身之时。
方才沉默的太后,却在此时发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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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枝柔腰袅娜”选自白居易《杨柳枝二十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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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年宴(四)
“清玉这《柳枝》着实不错, ”太后声音下沉,“不知今日跳此舞,意欲何为呢?”
沈婳心想, 这太后也并未打算放过这位郡主。
清玉闻言转身便跪,后面舞女也跪了一地, 殿内刚缓和的气氛又冷了下来。
清玉定了定心神, 道:“今日是庆功宴, 清玉便是想着,”她头偏向武官席, “以此舞,来为祁将军洗尘接风。”
睡眼迷糊的晋王并不知周围情形, 他勉强睁眼, 拍了祁珩一巴掌,“嘿, 我刚好像听到有人喊你……”
祁珩没理他,而是思考着太后又要耍什么花招。
太后突然轻笑一声。
刚刚“犯错”的官员浑身一震, 眼神一翻,竟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开和帝小声吩咐了人,送晕倒的官员回府, 太后没顾皇帝的举动,而是淡淡道:“哀家听说, 清玉对定南王倾慕已久……”
沈婳观察着三人,祁珩捏着酒杯的手瞬间攥紧。清玉也紧张了起来,肩膀微微抖动,但也有一点隐秘的期待。
太后语气放松, “哀家看定南王也不小了, 该成家了, ”她看向开和帝,“不如今日,陛下就给清玉他们二人,赐了婚,也算全了两人。”
太后话音刚落,殿下官员都开始窃窃私语。开和帝跟祁珩交换了次眼神,祁珩起身于殿上单膝跪地,“太后娘娘,臣目前并无成家之意。”
“哦?”太后瞥向女眷席位,“想必今日,霍家的霍卫氏也到了吧?”
卫嫣突然被点名,她赶忙起身,跪在祁珩身旁,“妾身在。”
“霍老夫人,不是一直很着急定南王的婚事吗?”
卫嫣低着头,观察了下祁珩的脸色,随后语气恭敬,回:“太后娘娘说的不错,确实如此。”
太后笑意加深,“那不巧了吗?清玉郡主正值二八年华。”
下面的某些官员,惯会观察脸色。
心里盘明白了太后的意图,吏部尚书魏景升起身,他旁边的一人拉了他一下,魏景升果断甩袖子甩开他,站了出来。
魏景升:“今日正是万家和乐之时,若是再凑成一桩佳事,那便是万福临门。”
祁珩见魏景升出来就没好事,嘴里憋不出什么好话。
他冷哼一声,一对鹰眼死死盯着魏景升,“魏尚书,这福气还是留着给令郎吧。”
方才扯魏景升的魏中卓闻言,站了起来,“定南王不要说笑……”他悄悄察看清玉郡主,见她一直低着头,他心里一慌。
但面上不显慌乱,“清玉郡主对定南王思慕已久,王爷不如全了……”
祁珩冷漠打断,“郡主对我有意,可我只想征战沙场,对儿女私情并无意图。按你的说法,你对清玉郡主思慕已久,你们两个为何不全了?”
“……这。”魏中卓哑口无言。
此时轮到魏景升笑了,“定南王对儿女私情无意?”他像是听到什么极为可笑之事,“定南王莫不是在说笑吧?”
他张开臂膀,“那坊间都传成了什么样子,定南王难道将那些言语,都要归咎为谣言不成?”
魏景升继续说:“太后娘娘,定南王、沈婳两人情意绵绵,沈婳在定南王府住了近半月,在府内那是和和美美。”
魏景升声音提高些许,“现在定南王说他无男女私情,那不是明摆着,拂了太后娘娘的面子吗?”
沈婳本打算默默看戏,谁知这火竟烧到了自己身上。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出了帘子,“没想到魏尚书日理万机,还会替御史台办事啊?查得还是如此清楚?”
沈婳跪在卫嫣旁边。
魏景升听明白了,沈婳刚才的话,就是说他逾矩办事。
这“监察百官”乃是御史台掌管的范畴。
现在他一个吏部尚书的手,伸到了御史台那里,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魏景升头皮一紧,他原本是胜券在握的表情,而此时却是一副气炸了的表情。他明明只想给祁珩安一个大不敬的罪名,谁知话一没憋住,没斟酌好用词。
开和帝询问,“魏爱卿怎么突然开始,对定南王的事如此上心了?”
魏景升迅速给自己找好借口,他头皮一松,高声道:“陛下明察!臣只是听说好友之子莫名在定南王府丧了命,”魏景升抚上心口,“臣那好友只有那么一个孩子,臣痛心难耐,只好出此下策,查探真相。”
梅松臣在一旁默默道:“有案子就上报,也不该自己揽了,私下行事。”
魏景升应付,“御史大夫说的是,只是臣……”他表情甚为悲痛,“臣是真的没按下那痛极的心。”
沈婳这下见识到了老狐狸的精明,寥寥几语便将自己监视的事情,成功美化成义重、冲动之举。
只是他将小祥子扯进来,也无济于事。沈婳问:“那魏尚书,可知那小祥子是要来杀我的?”
祁珩补充道:“那小祥子先是欲毒杀沈婳,再是劫持欲杀臣义弟。”祁珩语气阴冷,“他毒杀朝廷命官,殃及无辜,死有余辜!”
祁珩对这事矛头一直指向魏景升,可此时魏景升却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像是这件事他不知情一般。
太会演了,祁珩暗道。
“陛下明鉴啊!那孩子品行如何,臣是知晓的,断不会行此愚钝之举。”
祁珩继续攻讦,“那魏尚书觉得什么才算是精明之举?”
沈婳接上,“难不成在王府默默无闻,将王府所有消息都神不知鬼不觉,一路送到魏府才叫明智之举?”
魏景升唰一下!甩袖子怒斥:“放肆!一介民女!休要胡言!此乃明堂高殿,岂容你在此放肆!”
沈婳却是丝毫不怵,“既是明堂高殿,魏尚书厉声言语,可有对堂上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敬意?”
“好了。”太后按下这场闹剧。
“小祥子行凶一事真伪,就交给刑部去办吧,你们也不要为了一件小事就争吵不休,丢了高官的脸,也失了高官的仪态。”
太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沈婳也不好再继续说。魏景升受了敲打,亦不再言语。
不知是谁在一旁说了句,“那婚事?”
方才一语未出的清玉郡主开口,赶在祁珩说话之前,“陛下,太后娘娘,臣女虽对王爷暗有情愫,但臣女亦不想强求姻缘。今日怕是要让太后娘娘失望,还望恕罪。”
开和帝见太后心烦意乱,又在扶额不语。他道:“既如此,那婚事就先罢了。”
跪了一排的人,都各自起身回座。
卫嫣喊了沈婳,沈婳回身,恭敬行礼。
卫嫣笑容满面,拉了沈婳的手,“今日一见沈姑娘,果真如外界所传那般颖悟绝伦。”
沈婳笑着回道:“外人多会夸大其词,信不得。”
卫嫣笑盈盈地看着沈婳,心想,“①素装淡服,丰神绝世,惊鸿艳影,果真是美极了!”
处事不惊、情急生智,又听说对身边的小侍女极好。聪慧美艳又待人不差,卫嫣越看越喜欢,真是个妙人。
两人一边走,一边交谈,期间卫嫣一直盯着沈婳,沈婳被那明亮的目光直直盯着,也不免有了几分羞怯。
两人落了座,卫嫣还回头总是跟沈婳眼神交流。殷慧在一旁看了许久,她拿扇子呼呼呼朝着卫嫣红红的脸,手腕微动扇了两下,“怎么?如此喜欢?要不你娶了她?”
卫嫣原本笑意晏晏,听了殷慧的话,表情瞬间就凝固了。她整理了整理衣物,嗔道:“多大的人了,说话还如此没大没小!”
沈婳眼里漾出笑意,不愧是跟祁珩同一屋檐下的人,个个都会“五十步笑百步”。
另一个“五十步笑百步”的人,正被晋王拉着问来问去。
“太后怎么突然想着给你和清玉赐婚了?”
祁珩喝了口酒,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
晋王开始自言自语,“幸亏这事儿没成,你中意的那个,果真是个硬茬。别等到你真娶了清玉,在洞房花烛之时,沈婳突然破门而入,冲进来将你给大卸八块!”
晋王继续开导祁珩,“颂安,你听我的,早早断了追沈婳的念想,别死缠烂打了,尝不到甜头的。人跟宣王和和睦睦,你强插一脚,别到时候自己被她搞的遍体鳞伤。”
祁珩随口反击,“你那知音不也把你揍的哭爹喊娘?不也说过自己心有所属?”祁珩嗤笑一声,“死缠烂打地纠缠着人姑娘,也没见你放过她。”
听到知音,又听到死缠烂打,晋王瞬间就来了劲儿。
他反驳道:“我的小小,能跟你那位放在一起比吗。”
晋王回想起他那知音,一脸陶醉的样子,“我跟小小是两情相悦,小小对我肯定也有意,就是脸上拉不下来,要不然,早就跟我走了。”
祁珩看他是“中毒”太深,别人撩几句,心就跟着飞了。
诗小小化名引裳,是重香楼出了名的清倌。她自小就在重香楼长大,女子八雅样样精通,甚至比官家女子都要厉害一些。她什么人都见多了,什么拉人的技巧不会?
也就晋王这个傻子,以为她人畜无害。祁珩夹了道素菜,继续打击他,“她既对你有意,为什么次次打你?”
晋王不肯退步,“那她怎么只打我,不打别人?”他眼神警惕地蹬了祁珩一脚,“我看你就是羡慕我们这对儿,故意挖苦我。”
得!祁珩两眼一黑,他撂了筷子,也不劝了,这殿里吵得慌,也闷得慌,透不过气,头也胀。
祁珩起身,打算出去走走。
晋王见他要走,以为自己话戳他肺管子了,忙出手一把拉住他,“怎么说不了几句就走,我那是故意激你的,你看你,又急!”
祁珩扒拉开晋王的手,“我就出去转转,透透气,你就好好在这里,好好思念你的小小姑娘吧。”
晋王自知拦不住,也就不拦了。
祁珩一出殿,呼吸到外面清新的空气,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得到了净化。
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许久,随后往旁边林子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