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唐阿茶) 第39章

作者:唐阿茶 标签: 古代言情

  今夜的鹑尾殿彻底不得安宁,先是帝王驾到,本是喜事时,但接着鹑尾殿宫女向李锦书禀报,说是崔美人进宫这两个月以来都没来葵水。

  李锦书坐在主位上,忽视崔鹑那张霎那苍白无血色的脸,叫了一直只为自己切脉诊治的御医来为崔鹑诊脉,然后诊出了喜脉。

  崔鹑,这位家世显赫的博陵崔氏贵女,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然而在御医和下人一片喜色时,刚刚要准备道喜时,崔鹑浑身颤抖跪地,哭求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是阿鹑一时糊涂!求陛下开恩啊!”

  宫女太监跪了一大片,各个抖若筛糠,生怕皇帝降罪迁怒。

  李锦书勾唇冷笑了一下,难怪这两个月这么殷勤又急切,原是另有所图——两人各自都知晓,他们虽共处一室过,但从没有同床共枕,夫妻之实更没有。

  独坐高位的明黄身影面色无波无浪,虚虚半阖着眼看面前被吓得痛哭流涕的女子,语气平和:“既如此,就请崔美人管好你的嘴。”

  他对面前的女人厌恶到了极点,再也不想多看一眼,起身出了鹑尾宫。

  愁丝难解难断,今夜的星星如知人心惆怅一般,格外明亮。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一路步行至昭华宫,禀退了宫人,宽衣解带,爬上了李兰舟原本安眠过的床榻。

  身子渐暖回温,馨香扑鼻,衾杯中的帝王蜷缩一团,却是不由又落下泪来。

  他自言自语说着:“兰舟,你等我,我一定会除掉那些不必要存在的人,权倾天下,给你最想要的一切。”顿了顿,他故作轻松一般轻笑道,“也包括我。”

  他语气缠绵念却坚定,念叨着:“除了我,谁也不能站在你身边。”

  无人瞧见的夜晚,空空荡荡满室无人气的宫殿,帝王如同回到孩童时,委屈无比地抱着被子,撒娇说道:“兰舟,我好想你。”

第59章 勾引

  夕颜宫。

  璎珞看了一眼里面坐在镜子前的王嫣,躬身绕过屏风,一边行礼一边说道:“才人,早些睡吧,陛下今夜.....宿在鹑尾宫了。”

  王嫣一把将梳子重重放在妆台上,眼中怨恨了一瞬,却也只是转瞬即熄。

  她看着铜镜中美丽的面容,远山细眉弯弯,美目明亮,朱唇红如血。

  她还年轻,拥有独一无二的美貌,可日复一日,若不能获得君王的恩宠,再美丽的容颜也消磨在这聊聊岁月里了。

  她想起了李锦书刻意对她的优荣。

  外边都传她和崔鹑是皇帝最爱的两位妃嫔,但李锦书其实很少进入后宫宠幸嫔妃,次数很少。表面上看第一次侍寝是召见的她,这两个月以来对她的看望也是最多的。

  可只有王嫣知晓,李锦书让她侍寝的那两夜,都是她独自躺在床上一晚上,而李锦书与她隔了一大面花鸟屏风,独坐于桌前处理政务,无论她如何委婉暗示夜深了,李锦书都只是客气地表示让她先休息。

  李锦书真如温润君子一般,对待她和风细雨,可也无半分亲近之意。

  她身着轻纱寝衣,躺在龙床上,偏头穿透朦胧的屏风,想要看得更清晰一些。

  可再怎么睁大眼,也只能看见映在屏风上隐约的烛光身影,其他的,便也看不清了。

  璎珞安慰道:“除了才人您与那崔氏,陛下不也没让别的女人侍寝嘛,才人您就别担心了!”

  王嫣深深叹息了一口气:“无论陛下待我真心与否,宠幸别的女人与否,我都不关心,我真正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皇后的宝座。”

  她心中纳闷,为何李锦书明明对她有意,却还对她这般不温不热?

  想不通那就不想,她嘱咐璎珞:“务必盯好鹑尾宫那边。”

  璎珞郑重应下。

  此那天之后,王嫣的眼皮就一直跳个没完,果不其然心神不宁时就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璎珞急急忙忙进入殿中。

  “干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王嫣不耐烦地将手中的花插进花瓶中。

  璎珞强自咽下一口气平静了下心神,附身在王嫣耳边窃窃言语了两句。

  王嫣手中开得正好的荷花被她掐断,汁液糊了白嫩的手,她眼神犀利,转头看身旁的璎珞:“可当真?”

  璎珞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崔美人好久葵水都没来了。”

  王嫣心中危机感加重,凝眉道:“陛下果真是护着她,现在都不准昭告天下。”

  她垂眸,将手中已不成样子的荷花随意丢在桌子上,缓缓站起身。

  “天命若眷顾,就让我也快些有孕,诞下一皇子,让这李氏的天下,也有王氏一半。”

  *

  杨柳垂丝,随风轻柔妩媚拂动,残夏荷莲,蜻蜓立于荷叶尖尖。

  大明宫的御花园,极尽能工巧匠,花匠忙碌,宫女太监有序来来往往,光影绰约,最是偷闲时。

  四角三叠的亭子,远远看去,一如伫立的精致糕点,别致典雅。

  崔鹑和崔映月相邀游于园中,身后的宫女太监跟了一丛,本是暑气难消想去亭内休息,却是远远看到王嫣带着仆从独坐亭中。

  崔映月向来行事张扬,说没有躲避的道理,便带着崔鹑大摇大摆进了亭子。

  “崔姐姐,昨晚陛下又召你侍寝,你看你都累瘦了。”崔映月用余光瞟了一眼王嫣,“不像某些人,乐得清闲。”

  王嫣本不想理这两个女人,但已经凑到了跟前的脸,哪有不打的道理?

  她慢悠悠摇晃手中的圆扇,轻笑:“不过是本月第一次罢了,有何好显摆的?”不等崔映月回击,她扬眉笑道,“你家崔姐姐,多多少少都有陪伴在陛下身侧的机会,你自己呢?都没见过陛下一面,还有脸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崔映月顷刻便被她这一两句话踩到了痛脚,勃然大怒:“你一个罪臣的女儿!有什么资格侍奉陛下?!”

  王嫣眼底原本的几分戏谑笑意慢慢冰封,她痛恨旁人提及王显,当下冷笑:“不仅如此,我听闻陛下知晓映月妹妹的名字时,脸色不太好,让妹妹立刻去重新取一个名字呢。”

  圆扇遮掩半面,扇面触及鼻尖,她看上去甚是幸灾乐祸的模样,弯着眼:“不知妹妹可有想好新的名字了?”

  崔映月抬手指着她:“你给我等着!花无百日红,我看你能嚣张多久!”

  她还要继续指鼻咒骂,一反常态安静异常的崔鹑忽地站起身,拉着崔映月就离开了。

  从前王嫣与这两姐妹见面,都是要互呛几句才肯罢休的,今日这崔鹑面色不明竟就这样走了?

  不过王嫣现在正在气头上,也管不了这么多,她一把狠狠拽过璎珞的袖子,咬牙切齿低语:“去!让哥哥给我在宫中找几个靠谱的人,我要崔映月那个贱人消失的无声无息!”

  一个家世容貌样样都不及她的贱人,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踩在她的头上!

  她气的想发疯,推着璎珞的手力道也大:“快去!”

  璎珞连连点头应下,神情怯懦:“诺,奴婢这就去。”

  *

  李锦书心中还算想着王嫣,至少每月里还是会抽时间来看看她的。

  今夜李锦书召王嫣侍寝,王嫣躺在龙床上的衾被中,心里想着有身孕的崔鹑,再次偏头看了一眼屏风后的人。

  她悄悄掀开被子,身上只着了一件轻如蝉翼肉素色的纱衣,里下肤色白皙,越发有一种欲盖弥彰的美,还好紫宸殿中灯火通明,她也不觉得冷。

  赤着脚,一步步走到屏风边,纱衣摩梭过白嫩的腿。

  远远的,在屏风后,坐于书桌后的男子在烛光下越发贵气逼人,面容轮廓起起伏伏,烛火映照在他的侧脸上,增添了几分干净纯洁,不再是白日里面对旁人时的老成干练。

  忽地,李锦书眉眼一厉直直看向她所站立的方向。

  只一眼,他便偏开了脸,继续看手上的奏折,面上刹那间出现的狠厉也如幻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只是她的幻觉。

第60章 渴念

  王嫣心里想着崔鹑先她一步有孕的事,还要继续向前时,头都没抬起来的李锦书字字清晰对她说:“夜晚寒凉,才人回去歇着。”

  王嫣只好停下脚步,亭亭玉立于屏风旁,娇羞地低垂下面容,理了理一头柔顺如瀑垂至腰间的青丝,细嫩的指尖将耳前的碎发别回去,一举一动皆显风情,一开口嗓音实在柔情似水:“皇上,今夜还要处理政务吗?”

  见李锦书无应答,只一动不动看自己手上的折子,她僵硬的嘴角又继续勾了勾,又补充说道:“皇上每次来找臣妾都在处理政事,日日如此只怕会熬坏了眼睛,还是早些上床歇息吧.....”

  只是她千娇百媚的话语话音还未落完,李锦书忽然不发一言丢下手上的折子站起身径直向门走去,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独留下她一人。

  “朕今夜还有事,才人早些睡。”

  “皇上!皇上!”王嫣眼巴巴向前追了几步,可李锦书已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手脚利索脚步匆匆的太监们急忙进来收拾屋子,不明所以的璎珞也进了殿中来,脸上又惊讶又担忧:“才人,这是怎么了?陛下怎么突然走了?!”

  王嫣茫然地摇摇头,只是几息功夫,太监们早已收拾好了东西,文宝上前来恭敬说道:“王才人,陛下今夜还有要事处理,陛下的旨意,您今夜也不必折腾再回夕颜宫了。”他的笑容随和却疏远,公事公办道,“才人早些安眠。”

  王嫣勉强勾了勾唇:“有劳公公了。”

  文宝点头:“这是奴才应该做的,那奴才就先退下了。”

  王嫣点点头,见这屋子里的外人都退下了,神思格外清明起来,急忙侧头低声吩咐璎珞:“你亲自跟着,看看陛下去哪了?”她黑眸锐利,嘱托道,“做的隐秘点,别被发现了。”

  璎珞小心郑重点头,急忙告退了。

  王嫣目送璎珞出了门,盯着已经关闭了的大门,缓缓站直了身。

  好在帝王出行,身边总是乌泱泱跟着一群人随驾,璎珞一个身量娇小的宫女,虽然离得远,但东躲西躲不被发现也能知晓李锦书的大致行踪。

  她一路跟在李锦书的皇撵身后,亲眼瞧着一行人左拐右拐,进了理应空无一人的昭华宫。

  李锦书进了昭华宫,照例禀退四散随驾的一众人,独自一人进了李兰舟往日睡觉的寝殿。

  即便李兰舟有些时日不居住在此,但每日的宫女太监丝毫也不敢躲懒,将所有看得见看不见的角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一应用具情况一如既往。

  花瓶里的荷花由李锦书每日晨时亲自采摘回来,又精心修剪之后才经他手亲手插入唐三彩花瓶中,博山炉里的熏香如李兰舟在时一般无二点燃,幽幽升起几缕青烟。

  好像李兰舟从来没有离开过。

  不知不觉,她已经离开这么久了。

  短短几个月,翻天覆地。

  宫内所有人已在他的掌握之中,生杀大权也已被他紧捏手心。

  他将自己脱得精光,钻进了被子中。这被子是仅存李兰舟气息的物件,可如今她离开的久了,连衾被上的气息也日渐淡薄。

  他将自己的全身都缩进了被子肚里,就连长长的墨发也尽数理了进去,脑袋埋入其中狠狠吸了一口气,瞬间身体飘飘欲仙,如痴如醉。

  无人看得见的地方,他死死抱着衾被耸动,大殿空荡寂寥,低声响彻帝王嘀咕的话语。

  什么“兰舟我爱你”“我想你”无数的言语从口中吐出,句句急切又真恳,欲念沉重。说着说着,念着念着,不少的淫词艳语出现其中,语音越来越暴戾,动作也越来越粗暴。

  咬牙切齿一般,像是含着刻骨的恨意,又像欲壑难填的渴念。

  宫灯昏暗,被不知从哪里吹进来的冷风刮得左右乱颤乱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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