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唐阿茶) 第40章

作者:唐阿茶 标签: 古代言情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纪,男人身躯强健,肩部的手臂厚壮,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抓握着衾被,像是再多用一丝丝的力气这布料就会被撕碎在其宽大的掌心中,腰背的肌肉群急速蟒结又消散,宫灯的光影映照在深浅起伏的腹肌上,忽明忽暗,晃出残影。

  区区一小团被子,简直被凌辱蹂躏得不像样,若不是手下留情,恐怕早已经在男人的手心中被“五马分尸”。

  *

  西北边地又送来了东西,这次盒子里的物件是一小只竹蜻蜓。

  李兰舟接过魏瑾送来的信一看,原来是这小只竹蜻蜓,是魏瑾自己学着做的。

  李兰舟让若冰将信好好收好,自己兀自拿起盒子里的竹蜻蜓来看,小小一只,做得实在精巧别致。

  她拿在手中好好打量把玩,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细细一看,有点像那年庙会上他和她在摊子前看到的那只,不过显然魏瑾做的要更加精致用心的。

  那年庙会,那只竹蜻蜓魏瑾后来偷偷买下来送给她了,被她好好收在了昭华宫。看够了,现在便让若冰也一齐连同书信收好,等回了洛阳,再一同收藏。

  若冰一边接下东西,一边犹豫再三,还是和李兰舟禀告:“崔宝林......殁了。”

  见李兰舟疑惑,若冰解释说:“不是崔鹑崔美人,是清河崔氏崔映月。”

  李兰舟想起来了,这个崔映月的父亲虽然官职不高,但在清河崔氏世家中的声望地位却不低,于是问道:“怎么就在宫中突然没了?”

  “说是夏日炎炎,贪恋荷塘美景,不小心失足跌入水中淹死的。”

  李兰舟冷哼一声:“皇帝后宫里的女人,哪有不勾心斗角的,这才进宫没多久,就争斗如此。”她悠悠长叹一声,起身朝门外看去,“以后百十年岁月,不知又会有多少无辜女子丧命后宫。”

  若冰脸色不好看,冷笑:“这都是她们咎由自取。”

  李兰舟侧目看她,她才焕然大悟般回过神色,规规矩矩垂首站好。

第61章 宫斗

  显庆三年开秋,博陵崔氏被抄了家。

  上个月还是皇上的心尖宠臣,女儿也是后宫绝无仅有的宠妃,但仅仅一月,一切都变了。不仅是在京中任职的官员,就连母家也倍受牵连。君心难测,在这一刻具象化。

  博陵崔氏,再不复从前。

  璎珞说,崔鹑已被禁足在鹑尾宫中,人人都传,昔日盛宠的崔美人磕破了脑袋,叫破了嗓子,陛下也没去看她一眼。

  昔日绝世荣华笑声不绝于耳的鹑尾宫,如今已经是一座冷宫空殿。

  王嫣猛地惊喜抬头:“当真?”

  璎珞连连点头:“千真万确!这合宫上下都传遍了,不信才人您去看看,那鹑尾宫都被封宫了!”

  王嫣闻言笑出了声:“她也有今天?”

  想当初二人一同进宫,后宫中就只有她们二人独享荣宠,崔鹑仗着母家声名显赫以及与魏家沾亲带故的关系,总是与她叫板,连带着那个小贱人崔映月,也每每与她作对。

  可眼中迟钝片刻,笑意消减,她又狐疑问道:“陛下一面也没见她吗?”

  璎珞笑着又点头:“一面都未见,摆明了让她在冷宫里自生自灭。”

  王嫣放下手中的女工,垂眸瞬间,眸子闪了闪,呢喃道:“陛下竟然如此心狠,连她肚子里的龙种也不顾。”

  她站起身,让璎珞为她更衣理妆:“去紫宸殿看看皇上,好歹我与她姐妹一场,面子上——”她神色不明,目光侥幸,“总要为她求求情。”

  主仆二人直达紫宸殿,听殿前洒扫、早些时间被她们收买的小太监说,皇上正在与人议事。

  窗户纸很糊,只能依稀看得出殿内站立着几个人影。

  王嫣眸子一动,屏息沉气凑近了屋子,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博陵崔氏,辜负朕委以重任,狂妄自大,强占民田,结党营私,欺君罔上,朕念其多年安分守己,故未流放族人,只抄家,小惩大戒,以儆效尤。”

  是李锦书的声音,正气却不失温润。

  “陛下圣明!”文元赞叹。

  过了几息,文宝诺诺开口:“陛下,崔美人那边......”

  李锦书没有半分犹豫,只答:“朕念其无错,并未剥夺位分,不算薄待了她。”

  “是美人她还跪在鹑尾殿前,说陛下一日不见她就一日不起。”

  李锦书的声音十分随意,似是在低头看手上的折子:“她喜欢跪,那就随她跪着,朕与她本就毫无情意,缘分已尽,朕——此生不想再看见她一眼。”

  文宝明白他的意思,行了一礼:“诺。”

  又过了一会,一直低着头看折子的李锦书忽然抬起头看,又吩咐文元:“朕新得了些蜀锦,你挑几匹上好的,送去夕颜宫给王才人。”他一字一句强调,“你亲自送去。”

  文元摸不清他的意思,垂头应下:“诺。”接着又问,“陛下,可是有话要让老奴传给王才人?”

  李锦书微微仰头,说的话清清楚楚传扬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崔美人如此罔顾朕心,朕十分伤怀,又自觉这段时间政务繁忙冷落了王才人,朕心难释,你亲自替朕过去瞧瞧。”

  门外的王嫣勾起的唇角弧度飞扬,见里面议事要结束了,急忙带着璎珞悄悄离开。

  李锦书斜睨了一眼门外消失的身影,兀自低头继续看奏折,说的话毫无温度:“人一旦得意忘形,一定会露出马脚,被人抓住把柄。”

  就像崔家,又或者....将来的王嫣。

  文元文宝暗暗对视一眼,退下了。

  大殿内,除了高座的李锦书,便是一直定定站着不发一言的哥舒泰。

  时过境迁,岁月流逝沉淀,当年那个孤苦无助的异族王子,如今已然稳重泰然许多,此刻听着这三人口蜜腹剑谋财害命,他也能面不改色听着,仿佛和自己毫无半点干系。

  李锦书头都没抬起来,从桌上拿起笔批阅:“这次抄家的事,你做的不错。”

  哥舒泰白了他一眼,也转身离开:“我不是为了你。”

  *

  “看来这次,陛下是真不打算原谅崔氏了。”璎珞欢喜说道:“谁叫她从前总与我们家才人作对?!从今以后,这后宫中就再也没人敢与才人顶嘴了!”

  王嫣得意地扬眉:“从前她见怪于我得宠,几次三番让崔氏的人在朝堂上与我兄长作对,自作孽,不可活。”

  前面就是岔路口了,她笑道:“走,去看看。”她眉眼含笑,眸底狠辣隐现,“好歹姐妹一场,我去送送她。”

  秋日的日头依旧毒辣,日光下,宫殿屋檐在院中画出一条明确的分界线,这一头是凉风荫蔽,那一头便是烈日炎炎。

  院中的花草几天无人打理,东倒西歪乱糟糟的。

  大殿门前的石砖上,跪着一衣着简素的女子,满头大汗面无半分血色,纤纤身量没有主心骨似的斜歪着,晃晃悠悠仿佛下一瞬就会倒地不起。

  宫门外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美人呐美人,看来是我这个做姐妹的来的不是时候?”王嫣笑意吟吟,提起繁复的宫裙,大步迎面而来。

  崔鹑强打起精神,抬眸瞪她:“你来干什么?”

  王嫣故作无辜,神情单纯笑着,在她面前弯下腰靠近她:“我当然是来看看你啊,好歹姐妹一场,如今美人被抄了家,我这个小小才人,自然要来看看。”

  崔鹑惨白的脸色冷臭:“既然你是来看笑话的,那现在你也看到了,快点滚吧。”

  “看笑话?”王嫣呵呵笑出声,掩面再三:“我就是来看笑话的又如何?你以为你跪在这,陛下就会心软来见你?”

  她的语气恶意满满:“别痴心妄想了,陛下说了,这辈子都不愿意再见你一面。”

第62章 杀人

  崔鹑不敢相信地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含着泪的目光怨恨地再度抬眸瞪王嫣,“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这个贱人挑拨离间!”

  当初她初初进宫被查出有身孕,可李锦书都并未降罪于她,依旧好吃好喝派人好好伺候着她,来她宫中的次数不减,就连她的家人,他也多加褒奖重用。

  这样的李锦书,崔鹑不相信他会对她这么无情!

  他怎么可能对她毫无情意,说抛弃就抛弃?!

  “我可没有,你冤枉我了。”她笑着强调:“美人。”

  崔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指着王嫣破口大骂:“我一定会见到皇上,不会让皇上被你这狐媚子蒙蔽了眼!”

  王嫣不笑了,面无表情地眯了眯眼,眸子缓缓下移,落到了她的肚子上,轻轻说了一句:“是啊,我是狐媚子。”

  她想起了那夜李锦书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从未临幸过她,崔鹑却率先一步有了龙种身孕。

  在朝前,李锦书明明对她更有情意,可帝王的宠爱却被崔鹑分去了一半,她仅仅才被封为了才人,但崔鹑什么都没做,什么心思都没花,地位就高她一截;就连那个崔映月,也敢爬到她的面前公然几次三番说起王显,踩着她的痛脚咒骂她......

  往事种种重浮眼前,她眼中的冷意狠毒再不掩饰。

  日光明亮,跪在地上的崔鹑却被她眼中的刺骨恨意吓了一瞬,颤颤往后躲了躲:“你想干嘛?”

  王嫣面无表情向前走了几步,移开眸子看向璎珞:“把她拖进去捆起来。”

  璎珞也被这一声命令吓了一跳,不敢动手,怯懦犹豫道:“才人......”

  王嫣面色冷硬,低喝:“怕什么?!如今四下无人,此人又惹陛下厌弃,便是悄无声息死在这宫里,也无人会多加过问。”

  见璎珞还干站着,她催促:“还站着作甚?还不快去?!”

  崔鹑这种世家女子,虽学习骑射,但到底出身显赫又娇滴滴养着,比不得粗使的丫鬟力气大,加上崔鹑顾及自身腹中胎儿,不敢大力挣扎,没几下,就被璎珞拖着手脚进了殿中。

  “大胆贱婢!陛下知晓了,一定砍了你的手脚!”

  “放开我!王嫣你这个贱人!你竟敢如此对待我!”

  绳子一圈一圈缠绕上她的身体,将她死死绑在了椅子上,挣脱不开。

  王嫣也进了殿中,谨慎地回身看了一眼殿外,然后将门紧紧关上。

  她盈盈回身,向被五花大绑的崔鹑而去,一边笑道:“从前是不敢的,但现在——”她从上到下打量崔鹑,目光轻蔑:“你还有什么资格违逆我?”

  她让瑟缩在一旁的璎珞去打盆水来,自己又慢慢向前走了两步凑近崔鹑。

  见她缓缓抬起手靠近自己,崔鹑毛骨悚然,身体无法动弹,只能仰着脖子往后倒,可无论她如何躲避,那只青葱玉手已然变成了森森白骨,朝着她伸来,她避无可避,恐怖异常。

  “王嫣你这个妖女!他日我见到陛下一定让他杀了你!”崔鹑梗着脖子,气息颤抖却仍然嘴硬。

  王嫣俯视被五花大绑任人宰割的对手,抬起的手在崔鹑的注视下,缓缓下移落在了她尚未显怀的肚子上,语气森然:“可惜,你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她曾经怨恨过王显,但某些时候,不得不感叹,她真是王显的亲生女儿,比王维庸那个蠢货要更像他!

  斩草要除根,否则春风吹又生。

  染了殷红丹寇的指尖煞是美丽,毒蛇吐着蛇信子,一下一下,如饱含爱意小心仔细轻轻地抚摸女人有孕的肚子,偏偏垂头注视女人小腹的目光那么无情、那么冷漠。

  崔鹑身子发颤,看着这样的王嫣令她后背寒毛倒立,她终于明白了些什么,被捆住的脚无助又惊慌地踢蹬椅子和地板,发出些细微却刺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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