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唐阿茶) 第41章

作者:唐阿茶 标签: 古代言情

  一滴恐惧害怕的泪从她瞪大的眼睛顺着面颊缓缓向下流,她连连摇头,连说话都开始结巴呜咽:“王才人,你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和你争宠了.....我再也...再也不和你顶嘴,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说朝东我绝对不往西!”

  璎珞端着一盆冷水进来,搁在了椅子旁边。

  木盆落地,发出沉闷一声,犹如催命符。

  王嫣欣赏手下败将的恐惧,欣赏从前嚣张的女人如今被束住手脚无可奈何,欣赏女人临死前痛哭流涕的丑态。

  她笑着从袖中拿出一块帕子,缓缓弯腰,动作从容地将帕子弄湿了。

  明明知晓崔鹑望眼欲穿盯着她,可她偏偏动作优雅不迫,语气亲昵地又对崔鹑说:“晚了。”

  她将湿帕子慢慢盖在了崔鹑那张布满惊慌恐怖的脸,从前再美好的容颜,如今只剩下令人厌恶的扭曲。

  湿帕子终是盖住了那双惊骇欲裂血丝弥漫的眼珠。

  崔鹑还在叫喊呜咽着什么,可现在王嫣的世界中只有她一人,她兀自用木瓢舀起一瓢水,再从容拉着长袖抬高木瓢,缓缓从上到下往帕子上倒水。

  杀猪一样。

  挣扎,扭动,窒息,嚎叫。

  王嫣弯着唇,犹如未感受到手下的痛楚,不知晓璎珞捂着脸露出的那一双惊恐的眼,她在笑着舀水、倒水,变成了拿着刀斧的刽子手。

  水珠劈里啪啦滴落,染湿了地板和椅子,噼啪溅起的水珠也染湿了王嫣自己的裙摆。

  张大嘴巴呼吸的大口将上面紧密贴合覆盖的帕子吸落又小幅度顶起,苟延残喘。

  一盆水见了底,王嫣让瑟瑟发抖的璎珞去重新再打一盆来。

  “好好体会体会,说不定你那个好姐妹崔映月临死前也是这种,你们不是好姐妹吗?总要身临其境才能彰显得出你与她的要好吧?”

  “我可是亲自看着呢,她泡在荷花池里,每浮起来一次,我就让人给她按下去一次。”

  王嫣的语气惋惜极了:“她啊,可没你有骨气,死到临头没敢再骂我一句。”

  璎珞抖手抖脚地将水盆搁在她的脚边。

  王嫣又继续舀水,对椅子上生不如死的崔鹑笑道:“时间还早,我们,慢慢玩。”

  *

  华灯初上。

  王嫣回到夕颜宫门前时,夕颜宫早已被皇家侍卫包围,这是皇上来时才会出现的景象,她眸子一闪,随机赶忙整理妆容和稍显凌乱的衣袍,身姿步履款款走进了大殿。

  一入大殿,映入眼帘的便是高座上首的李锦书。

  明黄的龙袍耀眼夺目,年轻俊逸的帝王五官深邃,微微垂下的面庞神情晦涩不明,好似已经发了好一会的呆了,无人知晓他在想些什么,周身是一种旁人永远也无法靠近的疏远和孤独。

  独坐高台的他感知到了她的目光,缓缓抬起眸子,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一步步走进殿中。

  王嫣只一眼便知晓此时此刻的李锦书不同于往日,今日的他,神情面容和看着她的眼神都少了往日那种刻意表现出来的温和,看着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他低垂着眸子看她,他在蔑视她。

  王嫣垂下的眸子快速眨了眨,后强自勾起僵硬的唇,恢复往日的娇美情态,对李锦书明媚笑着嗔道:“陛下怎么突然来了,也不通知臣妾好好准备接驾。”

  李锦书讽刺地弯眼笑了笑:“不是朕不通知你,只是那个时候,只怕你正在鹑尾宫折磨崔鹑,无暇顾及朕。”

  王嫣骤然脸色煞白,气息急促,扑通一声就跪下,声泪俱下道:“陛下,是臣妾一时糊涂!臣妾爱慕陛下,臣妾记恨崔美人也是因为臣妾深深爱着陛下您啊!请陛下看在臣妾对您一片痴心的分上,饶过臣妾这一回吧!”

  说完便柔弱无骨地弯腰抚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锦书对她的落泪深恶痛绝,神情厌弃地抬手揉了揉额角,斜目瞥向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目光迸射出犀利的寒光:“朕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去死,要么-----”他顿了顿,直起身体直视地上一副弱不禁风模样的女人,“要么,你兄长齐国公王维庸替你去死。”

  他面无表情看着下面僵住的王嫣,漠然挑眉:“选一个吧。”

  大殿沉寂片刻,跪在地上的王嫣缓缓直起身体,仰头看向上面的男人,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毫无半分情分怜悯可言,她脸上的示弱和娇美神情也消退得一干二净。

  她目光阴鸷,提着裙子从地上站起身。

  李锦书目光戏谑:“不装了?”

  王嫣抬起手一下一下抹干脸上的泪珠,不示弱地抬眼看李锦书,目光挑衅:“陛下不也一样吗?”

第63章 圈套

  她脑中的思绪转得飞快,短短一刹那电光火石间将所有的画面都串接在了一起,她不敢置信:“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你的根本目的就是想铲除世家!”她低声呢喃,“今日在紫宸殿的那些话,也是你故意说给我听的?”

  李锦书姿态倦怠,目光轻蔑饱含嘲讽,嘲讽她的不自量力:“自作聪明,你以为没有朕的旨意,你能联系宫外的王维庸给你找人?你能顺利进出紫宸殿?能那么顺畅地杀死崔映月和崔鹑?”

  他懒得再与她废话,不耐道:“朕劝你选第二个,生而为人,短短几十载,你这么聪慧,舍得赴死吗?”

  “不可能!”王嫣厉吼,“我是不会像王维庸一样,做你的棋子!”

  她斩钉截铁,瞪着李锦书的目光能擦出火花:“你休想!”

  李锦书看着垂死挣扎思想斗争剧烈的女人,定定看了她一会,蓦然森森发笑:“所以你想自己去死了?谋杀嫔妃,还是两条人命,朕只要向天下昭告你的罪行,就算朕不让你死,两族崔氏也不会放过你。”

  看着这个倔强不服输的女人,他状若好心诱哄,嗓音低沉平和却字字句句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只要你替朕劝说王维庸和哥舒泰一起去蜀地接皇姐回京,朕就放过你,不仅不会追究你的罪行,还会替你掩盖,对外只说崔鹑是突然暴毙而亡,与你无关。”

  他微微向前倾,面容似笑非笑:“王嫣啊王嫣,只要你和王维庸开口,说那么几句话,动动玲珑唇舌,你就可以继续好好活下去,依旧在这大明宫锦衣玉食,享受才人位分,再没有女人会和你抗衡,这后宫中也不会有第二个崔美人。”

  “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朕相信你知道该如何选择吧?”

  指尖陷入掌心,拳头用力到颤抖,王嫣死死瞪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王维庸.....兄长.....

  过往的种种浮现在眼前,他们从小一同长大,他没什么心眼,没什么野心报复,功课上却还算用心努力。

  她是王维庸一母同胞的妹妹,他对她最好,纵使王维庸后来杀了王显上位,但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她缓缓垂下脸,一滴泪无意识滑落。

  可她还不想死。

  李锦书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血脉至亲,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区区血缘干系,最是可笑。

  就算没有血缘羁绊,该记挂的爱意,也一样不会少。

  王嫣再次抬起头来,看向他,脸上的泪痕未干,眼眶红艳。

  她勾起唇笑,意味不明:“长公主快要回京了,血脉至亲——”她眼眸一转,“确实不过如此。”

  李锦书如同炸了毛的猫,陡然变了一副面孔,原本漫不经心的面容霎时阴云密布,如同受了特别大的刺激应了激,反应特别大:“贱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长公主相提并论?”

  王嫣敛下眸子,行了一礼:“愿陛下永远如此高坐明堂,臣妾告退了。”

  她垂着眸子,毫不犹豫转身离去,如来时一般大步昂扬,背脊不曾弯曲分毫。

  *

  “陛下可真是宠爱才人,别的主都没有这个准许亲人进宫探望的殊荣呢!”小太监弓着腰讨好笑道。

  王维庸满面荣光,忽而又愁然皱起眉来:“你不知道,我和才人前些时候生了些嫌隙,之前无论我怎么求见她,她都是不见的,今儿个终于肯见我了,怕是入宫久了,想家了。”

  他抿着唇笑:“他从前就最爱女儿家家的胭脂水粉,最是要面子,我今日特意亲自去买了她以前最爱关顾的那家店的新品。”说着,还晃了晃手里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一个一品国公爷,一个不知名地位卑贱的小太监,一路相谈融洽走远。

  李锦书和哥舒泰并排站在走廊下,看着王维庸兴高采烈地被太监带着朝夕颜宫而去,李锦书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淡淡说:“下个月的解药,你完成任务回来,我自会给你。”

  说罢,御花园里又经过了一行小太监,嘻嘻哈哈嬉笑打闹着。

  李锦书看着心烦,文元只瞧一眼便明白,急忙呼喊这些小太监过来,小太监们原本不知此处有皇帝,现下各个吓破了胆躬身跪着,低着头不敢啃声。

  文宝扯着嗓子教训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皇宫重地,岂是尔等撒野的地方!仔细你们的舌头......”

  实在聒噪,李锦书皱眉,一抬手时文宝赶紧闭了嘴。

  李锦书低头看最前的那个小太监,只觉得眼熟,叫其抬起头来,细细一看,这不是那个从前和白术走得最近的小太监嘛。

  鸣亿慌慌张张磕头认罪:“求陛下恕罪!奴才再也不敢了!”

  烦上加烦。

  李锦书甩袖离开:“朕再也不想在宫里见到他。”

  *

  显庆三年秋,长达数月的蜀地流民之乱,终于有了结果,重建家园的事业初步稳定,李兰舟也终于可以彻底放下蜀地肩上的担子,预备回京。

  流民有了安居之所、家园得以重建、政治得以开明、民风重归于好的同时,在人间炼狱过去之后,善健老先生驾鹤西去。

  出殡那天,棺木自节度府宅途径之地,两道无有不身着孝服素衣和白抹额送别的百姓,悲戚之音撼动天与地,万物同哀悼。

  善健老先生的丧事处理完毕之后,哥舒泰也来到了蜀地接她。

  李兰舟许久不管朝中事宜,见到哥舒泰时还有过一瞬间的诧异,不过更加诧异的是,原本与哥舒泰同来的还有王维庸。

  李兰舟疑惑:“王维庸现在是齐国公,他怎么会乖乖一个人同你出京?来蜀地接本宫?”

  哥舒泰笑道:“原本是不肯的,但王嫣怂恿说李锦书重用他,所以他就来了。”

  “那他人呢?”

  哥舒泰乖乖答道:“齐国公他在半路醉酒误事,误跌入河中溺毙了,尸首被河水冲走未能打捞上来,消息已经派人传回洛阳了。”

  李兰舟大惊,再看哥舒泰这副充满春风笑意的脸,眼眸一动,便知晓了其中缘由。

  “他现在好歹也是太原王氏的领头人,贸然动手,这不是明晃晃告诉王家人人是我等杀的?”

  哥舒泰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抹黑李锦书的机会,只模棱两可地说:“我也劝过李锦书,但他不听。”

  李兰舟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摆手道:“罢了,皇弟这样做,必然有他自己的理由。”

  哥舒泰看她面容不适,关切问道:“殿下怎么了?”

  李兰舟放下手,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无事,老毛病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回京经过陇西老家时,要去看望李锦书的亲生父亲贤王李奉顺。

  不知是不是李兰舟的错觉,总觉得贤王李奉顺看她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畏手畏脚。

  不过李兰舟本来也和此人不熟,不知是不是此人生性如此,便也没在意。

  在她回京的这段时间,李锦书每日都有二三封八百里加急的信送到她的手中,可见真是催促心切。

  在她不知道的背后,哥舒泰也传了回信给李锦书,冷巴巴的只有两个字——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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