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唐阿茶) 第9章

作者:唐阿茶 标签: 古代言情

  王维庸面现急色,急忙上前,拱手道:“父亲,若是嫣儿真入了那新皇的后宫,我等岂不束手就擒?”

  于兄长,王嫣是家中独女,自然父兄宠爱非常;于政事,王嫣是王党派王显独女。

  “最是无情帝王家,若是嫣儿入了后宫,岂不葬送一生?!”

  其他人纷纷点头符合。

  王党向来与新皇一派不和,若是送王嫣入宫,只怕也是政治斗争牺牲的一枚棋子。

  王显听了家中嫡长子的话语,也身躯一颤,现在只是小小敲打一方,那以后呢?

  王显派人请了王嫣过来,王嫣二九年华,从小被捧在手心中长大,战乱时被送往江南,太平年代才被接回来,如今也是洛阳城内多少才子的梦中佳丽,高门贵女自是被高高托起的。

  王显再舍不得亲女,如今亲女年岁已成,如今长公主殿下这一举动,让他多有警醒,是该为幺女有所打算。

  王嫣垂首进了屋,持团扇掩面向王显、王维庸和一众幕僚行了礼,随后落座于屏风后。

  她从小便被教养得很好,知礼节如斯,不视外男,恪守闺中清誉。

  娇娇女身纤如柳,额间的花钿细腻,一个侧脸便是美得令人艳羡。

  将众人眼中的夸赞收入眼底,王显和王维庸眼底不由浮现得意之色。

  王显转头看屏风后的靓丽倩影,问道:“嫣儿此后可愿入新帝后庭?若你愿意,父亲兄长叔伯等定全力祝你登上后位。”

  朦胧身影隐于屏风后,轻轻传来秀润之声:“女儿但凭父亲做主。”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一入宫门深似海,尤其还是王党之人,若是以后他们败了,深宫中的她又该是何等下场?此中真意,不言而喻。

  举棋不定之时,一幕僚岔开了话题。

  “长公主实乃不仁,我等乃是开国旧臣,殿下不厚待我等也罢,新皇身份低微,何言其他?”

  “是啊是啊,左右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竟敢三番两次在老虎头上拔毛?”

  王维庸拱手:“父亲!这下该如何?真要将嫣儿送入宫中?长公主不过是一女子,怎就如此惹父亲忌惮?父亲还怕她不成?”

  王显怒目而视:“混账!”

  王维庸连忙又告罪:“父亲息怒!”

  “长公主要是真有那么好对付,”王显指着这面前一群人,“还要你们这些人在这作甚?”

  一众幕僚急忙俯身认错。

  王显双手背向身后,抬眼看向高墙上挂着的那块金灿灿的牌匾,眸中闪过阴毒:“一切如旧,派去茶楼街巷的人不用撤,我倒要看看,她又能耐我如何?”

  王维庸仍然不放心:“若是长公主让陛下下诏让嫣儿入宫该当如何?”

  “左右不过是抗旨。”王显眯了眯眼,若有其意道:“陛下还年幼。”

  眸间一转,似是想起某事:“你去查查当年梁氏那个孩子的下落。”

  王维庸不明白王显的意思,陛下年岁都一十有七了,再怎么说都谈不上年幼。但他也不敢再多嘴,应了声乖乖退下。

  屏风后,团扇轻轻贴着美人的鼻尖,杏眼若有所思微微抬起,王嫣将目光移了回来。

  *

  显庆元年,大夏大败突厥,魏小将军领兵镇守边疆,两方和谈快要完毕之时,突厥撕毁合约,再次进犯边地。

  李兰舟看着手上魏瑾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信上所言,之前大败突厥之后,突厥假意和谈,两方休战谈判一拖再拖,实则在拖延时间,为反攻做准备。

  好在魏瑾一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早早做了预防准备,这次突厥夜袭大夏这边才没有任何人员损伤,但边疆的形势仍然不容乐观,这次增援的突厥兵马不下二十万兵马,而大夏这边不止士兵久战未休,还有粮草支援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军中有王家的细作,让李兰舟在京中也要时刻注意。

  李兰舟将信放下,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李锦书登基时间太短,还没有稳定支持自己的朝臣,父皇母后先前留下的人中大多都是文臣,更有甚者是一辈子享受荣华的世家官吏,粮草兵马增援之事,谁都不适合接手。

  然粮草兵马增援之事迫在眉睫,突厥开始反扑,只怕魏瑾那边撑不了多久。

  京城中关于李锦书身世的传言越演越烈,甚至有百姓开始质疑李锦书德不配位,所以才导致上天震怒,人间刀戈不止,大夏战乱不休。

  王显那个老匹夫,当真是要装傻充愣到底了。

  若冰端着消火的热茶进来,将茶水恭恭敬敬放到李兰舟面前,直起身子时,看到了案桌上张开的信笺。

  见李兰舟面色不愉闭着眼一只手撑着额头,若冰大着胆子站到李兰舟身后,双手搭上李兰舟的眼角,为李兰舟揉太阳穴。

  “殿下,陛下刚刚收到了边疆传来的八百里战报,此下已经候在昭华宫外了。”

  李兰舟睁开眼,挥手让若冰推开:“让他进来。”

  “诺。”若冰躬身退下。

  李锦书踩着急切的步子进了大殿:“皇姐!”他急匆匆站到李兰舟身前:“突厥人实在罪该万死,现下我们该怎么办?”

  李兰舟皱眉:“陛下该有天家的样子。”

  李锦书垂头看了看自己,连忙整理仪容,规规矩矩坐到了座位上,少年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水汪汪的。

  李兰舟问李锦书:“陛下想好对策了吗?”

  美人墨发上只有一根素玉簪,一身素衣款款,肤如凝脂莹白胜雪,但近来实在操劳,面有疲倦之色,更多了几分柔弱之美。

  李锦书痴痴地看着,越发沉醉于美人面之中。

  文元文宝立在李锦书身后,焦急地跺脚,文元握拳掩到嘴边,重重地哼了一声。

  李锦书骤然回神,急忙答道:“锦书愿听皇姐安排!”

  李兰舟定定看了他一会:“你已经猜到本宫要如何安排了?”

  李锦书眨了一下眼,郑重道:“锦书得皇姐教导多年,心中略有些眉目答案。”

  “朝中无可用之人,”李兰舟瞥了他一眼,“京中关于陛下的流言四起,不如由陛下领兵增援,御驾亲征,也能顺势得民心。”

  她让若冰给李锦书上茶,双眼仍看着他:“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陛下荣登大宝不久,正是需要立下威信之时,陛下可知?”

  李锦书乖巧点头:“锦书知晓的。”

  李兰舟面容欣慰,点点头,又道:“陛下长这么大,还未独自出过远门,人在京外,自要好好保重龙体。”

  语毕,又放心不下,交代文元文宝道:“陛下此行凶险,你们要好好侍候。”

  文元文宝领命:“诺。”

  李锦书又暗自痴痴看了李兰舟一会,手偷偷伸到腰后挥了挥手。

  站在他身后的文元文宝立马心领神会,两人推推攮攮小跑了出去。

  李兰舟本还想多嘱咐几句,见他二人动作还未问出声,就见李锦书双手撑在桌面,情态乖巧:“阿姐,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李锦书从小和她一同长大,这么多年以来感情最是深厚,不是亲姐弟却胜似亲姐弟。

  如今李锦书即将到千里之外,身为长姐的李兰舟自然是担忧的。

  现下心都在御驾亲征的准备谋略上,其他的便也由着李锦书了。

  李兰舟示意他喝最新泡的春茶:“陛下向来嘴甜。”

  得了这一句,李锦书心下越发心潮澎湃,顺着戏台子往上爬:“......锦书离京之后,阿姐......”,他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李兰舟,鼓起勇气问:“阿姐会想锦书吗?”

  李兰舟垂眸,抿唇抬眸看他:“会的。”

  李锦书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凝视着李兰舟不舍得移开分毫:“阿姐......”

  “陛下。”李兰舟打断他:“时不我待。”

  李锦书急忙低下头,藏住自己的目光:“诺。”

  正是春花灿烂时,出了昭华大殿门,昭华殿院中各色春花五颜六色,彩蝶飞舞,屋檐的雀鸟正叽叽喳喳叫唤着。

  李锦书穿过走廊,遇到了迎面而来的若冰。

  “你不在皇姐跟前好好伺候,在这干嘛?”

  若冰俯身呈上热茶:“殿下的茶凉了,奴婢前去换茶。”

  李锦书叮嘱道:“日后你要时时都在皇姐身边。”

  王显那个老匹夫心狠手辣,指不定宫中不少细作。

  若冰躬身应下:“诺。”

  李锦书原本欲走,迈出的步伐又退了回来,环视四周一圈,后俯身凑近若冰,低声道:“今夜我要见兰舟。”

第10章 顽疾

  夜露深重,霜星月明。

  大明宫巍峨矗立,厚重蒙尘,宫殿顶端的神兽轮廓隐约,丛丛花园中鹅卵石在月色下闪着荧光,路边角落四角石头宫灯内,蜡烛燃得正旺盛,偶尔噗呲几声响,融进了浓浓夜色中。

  四下无人,落针可闻。

  昭华宫内殿,镶嵌着金丝线的雕花屏风后,香炉青烟袅袅。

  明黄龙袍袍角刮擦地毯,发出细微声响,李锦书一步一步靠近床榻。

  尽管知晓李兰舟不会轻易醒来,但他仍然竭尽全力轻手轻脚,整颗心都提了起来,那种全身血液都在沸腾颤抖的感觉,让他想要尖叫嘶吼,想要为所欲为,想要不管不顾接近亲近她。

  可又伴随着从小到大的畏惧与敬畏,两种情绪相互交杂,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情绪。

  好似想要猛兽出笼,又不想猛兽出笼。

  他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一双眼睛,只直勾勾盯着床帐下那个朦胧的起伏身影。

  李锦书只知道自己兴奋极了,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地细微颤动。

  刚刚登上帝王之位不久的少年帝王身形将熟未熟,介于稚嫩与成熟之间,少年人的肩背已经初具伟岸雏形,撑起明黄龙袍。

  少年帝王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回落些许,抬起手轻轻掀开了床帘。

  玉榻之上的女子正好眠,无知无觉,睡得安稳。

  看到李兰舟面容的那一瞬间,李锦书的身体吓得好像下一刻就会下跪请罪。

  眼睛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一寸,李锦书坐到了床榻边上,放下了床帘,将自己与李兰舟隔绝在内。

  殿内只余几盏黯淡的宫灯,床帐隔绝光线,帐内迷蒙。

  李锦书深深地看着熟睡无知的李兰舟,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迷恋上她,只要有她出现的地方,他就只想看着她,守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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