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循 第81章

作者:伊人睽睽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轻松 古代言情

  江鹭看着她?上药的动作:“哪句话是真的?”

  姜循勾唇:“我不是让你猜吗?”

  江鹭淡声:“我不信你第三?句话。”

  她?说她?不知道简简的身世。但是简简不在东京……江鹭通过试探玲珑,大概知道简简离京的时间,正是他二人开始合作的时间。她?只有对简简身世清楚一二,才会担心简简影响他们的调查,将简简派出去。

  那么真话,便藏在第一句和第二句中。

  江鹭沉默地看着姜循。

  要么她?身无?疾,她?与他的初遇是姜氏二女斗气的结果;要么她?身有心疾,她?与他的初遇单纯简单,与姜芜无?关。要么她?和姜芜确实不睦,要么她?和姜芜暗藏真情。

  如果她?此次没?撒谎,那么总有一项是真的。

  但说实话……江鹭不在乎了。

  他已经不在乎她?是身患恶疾,还是她?对他的起初情爱便带着报复。当江鹭昨夜得知姜明潮是《古今将军论》背后谋划的那个人,这一切便都失去了意义。

  如果姜明潮设计了一切,姜明潮故意害死那么多人来换得他想要的利益,那么江鹭一定?会杀了姜明潮。姜循是姜明潮的女儿,此时坐在他面前为他上药的姜循,便是他的仇敌,是他的对手。

  烈火熬煎,无?尽的迷惘与恨意包裹,青天白日,四方风吼。周天万象在后,一半是神?佛,一半是恶鬼,隐忍与不甘让江鹭背脊生痛。

  他的呼吸时轻时重,时间变得漫长,姜循与他相挨,却又若远若近。他应该掉头?就走?,可他竟一边思考她?参与与否,一边敞开衣裳,看她?为自己上药。

  这一切荒谬而可笑。

  昨夜之前,医馆之中,他见她?病重,为她?担忧,对她?心乱。他被“神?仙醉”影响,生了不该有的情愫。可短短一日,情意烟消云散,他不知如何面对仇人之女。

  而姜明潮也不一定?就是仇人……他仍要查,仍要深入。他决定?长留东京,可他和姜循之间,是否终是要拔剑相对呢?

  昨日的欢喜动容皆要成空,他对着仇人的一颦一笑屡次恍惚,为仇人的一言一行?几?多出神?。他何其荒唐啊。

  命运在多年前她?宁死也要离开他时,就暗示了一切。他为何仍在东京与她?相逢,与她?数次独处一室?

  他明明说过再?不相见,为何还是回来了?他何其可笑啊。

  思绪万千,但是江鹭只是这样静坐着。

  江鹭忍耐着那些情绪,不愿在真相真正查出前暴露自己的一切。他好是累,脸色苍白:“你不告诉我到底哪句真哪句假吗?”

  姜循抬脸:“阿鹭,我永远不会告诉你哪句真哪句假的。”

  江鹭凝视着她?,他并未说话,并未震怒。他好像一点情绪也没?有,只是沉静地坐着,沉静地看着她?。他看她?的眼神?十分?凛冽,却又好像压抑着千重情绪。火山下的情绪争先恐后想喷发,可江鹭困着火山,困着一切。

  他好是奇怪。

  姜循心中疑惑,面上却不显,只问:“你查出结果了,是吗?”

  江鹭静片刻后:“嗯。”

  她?听他说:“我套出话,也找到账本了。乔世安背后的人是赵铭和赵宰相,那本账簿埋在一座山后,我今早也找了出来。”

  “太好了,”姜循眼眸弯弯,心情当真是好,“那我们还等什么?你快把账簿给我吧。”

  江鹭:“我打算直接交给杜一平。”

  姜循怔一下,脸色微淡:“怎么,你不相信我?”

  江鹭:“我总要给自己留一点退路。万一你欺骗我呢?”

  他观察着她?的神?色,她?眼眸微转,脸色转淡。对于他此举,她?似乎确实不悦,但那不悦,并不足以影响她?的心情。

  姜循嗤笑一声,说:“你交就你交。阿鹭,合作愉快啊。”

  他并未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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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为他上好药后,他披上衣便要离开,说是要将账簿偷偷给杜一平送去。

  姜循留他用膳,他并未推辞。姜循奇怪地瞥他一眼:往日留他,他推三?阻四,对她?不假辞色。怎么如今这样好说话?

  江鹭与她?用了一顿午膳,中途,江鹭没?有看到她?那只白鸟,问起她?。

  姜循托腮:“那只白鸟啊,是个没?良心的。我好吃好喝地供着它,一打开笼子,它就飞得没?影了。”

  江鹭掀眼皮:“你没?去找?”

  姜循似笑非笑:“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再?喜欢的东西,心里没?我,我都不回头?。”

  隔着桌子,她?支颌看他:“幸好,我不是只有一只白鸟。”

  江鹭反问:“你何时好吃好喝地供着了?你不是只得到了不到一日吗?一日时间的喂养耐心你都没?有,一点机会你都不给它留——姜循,主动放手的人,是你。”

  江鹭在她?惊诧间,讥嘲:“不知你有没?有欺骗你的白鸟?你是否主动打开笼子,将白鸟放飞?你是否做了第一步,却在情谊未深时,怪它不回头??

  “姜循,你不相信感?情,轻视感?情,作践感?情。你也许已经在为此付出代价,但你并不知道。”

  姜循:“……”

  他实在是有些了解她?,把她?对白鸟的行?为猜得分?毫不差。

  她?面无?表情,没?了用膳的心情:“我付出什么代价了?”

  江鹭放下箸子,瞥她?一眼:“你当我疯言疯语,神?志不清。”

  姜循冷冷道:“你确实神?志不清。”

  江鹭起身,整理衣容。外面风声不止,他分?明吃了几?口?便走?,应当是着急将账簿交给杜一平,如实履约他们的合作。江鹭走?到窗口?,他背对着她?,融在光华中,青袖托腰宛如振翅欲飞。

  忽有一瞬,姜循心中生出恐慌。

  姜循:“阿鹭!”

  他侧过脸,回头?望她?。

  姜循踟蹰一下,问:“你见过杜一平后,还会回来告诉我结果吗?”

  江鹭眸子看着她?,看了许久许久。

  姜循奇怪地重复一句,他才回过神?一样,轻声:“我已经两日没?回府了,段枫会起疑。”

  姜循朝后倚着凭几?,心中放松些:“好,那你回府吧。之后的合作,我来做。你且看着结果便是。”

  他没?说话,掀窗便走?,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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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循送走?江鹭后,一下午都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她?反复思考自己的近日行?径和计划,觉得自己并没?有疏漏。江鹭今日的奇怪,应当只是他“有病”吧。

  反正他一直在生她?气。

  姜循打起精神?,决定?和叶白联手来进?行?接下来的事。江鹭已经走?了前面九十步,最后最关键的十步,姜循若不把握好,便会前功尽弃。

  她?让玲珑在府邸外挂上了一只灯笼,上完朝的叶白会经过这片街坊,看到信号。当夜,窗子被敲两声后,姜循迎叶白入室。

  叶白今日一身雪衣,在夜里有些打眼。但今日一直刮风,夜里街巷空荡无?人,他应当有把握不会被发现。

  叶白落座后,喝盏茶,在烛火下抬眼:“乔世安死了。”

  姜循怔住:她?想到了今日清晨,见到的从?屏风后走?出的江鹭。

  叶白唇角噙笑:“乔世安昨夜死在天牢最里面的机关门后,说是自尽……墙上有他撞墙撞出来的痕迹。仵作检查了尸体,真是奇怪,撞墙而死何其痛苦,他突然受了什么刺激,竟然选择这种死法?”

  姜循脑海里,浮现医馆的那种神?奇的药。

  她?体内的蛊是不可能被压制下去的,但她?前日又确实状态有异……她?知道那药,江鹭也知道。

  叶白观察她?:“看来,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啊。”

  姜循眨眼,凉声:“我还没?确定?。确定?了再?告诉你。”

  叶白颔首。

  静片刻,叶白道:“那明日……我们是不是就要进?行?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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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鹭离开杜府,行?在空荡长街上。

  他没?有露面,将证据放到了杜一平的书房。当夜杜家通宵达旦,似有争执。杜家人一一醒来,江鹭怕踪迹被发现,便离开了杜家。

  他走?在长街上,却踟蹰间,暂时不想回府邸。他瞒着段枫的事情越来越多,瞒得越多,越不知如何说起。而段枫如今的要务是科考,段枫身体不好,若是知道姜明潮和《古今将军论》的关系,难说不会气怒失控。

  ……等春闱结束,再?和段三?哥说吧。

  如果不回府邸,东京这样繁华,江鹭却不知该去哪里。

  他如游魂一样在街上行?走?,本想去吃酒,却因为心神?恍惚,回过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到了姜循所居住的那处坊巷。

  江鹭沉默。

  ……许是因他最近经常来这里,才会不由自主地到来吧。

  他和姜循的合作,至此应当已到了终结之时。从?此以后,他应当再?不会和姜循合作了……可今日合作终究未曾结束。

  江鹭怔然片刻,仍然决定?去见姜循一趟。白日情绪必须掩藏,到了深夜,他想见一见她?,好好告别一场。

  江鹭没?打算惊动姜循,他武功这样高,他又知道自己不会唐突她?。他进?屋,见一见她?,应也无?可指摘。江鹭这样一路踟蹰一路行?走?,最后拖拖拉拉,依然到了姜循府邸。

  他看到院落寂静,只有姜循的屋子亮着灯火。明火在无?边幽暗中,吸引着他。

  江鹭在窗下徘徊。

  江鹭犹豫进?退时,忽而听到里面姜循的轻声:“夜白。”

  他尚未反应过来,口?上却本能地应了一声:“嗯。”

  骑虎难下,江鹭脸颊生热,仍是敲了两下窗,硬着头?皮:“我有些事,白日没?有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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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的姜循猛惊。

  烛火摇曳,她?与叶白在桌上蘸水勾划。姜循兀自思量,她?又想起一事要叮咛,她?叫一声叶白,窗外却传来了敲叩声,以及江鹭那熟悉的清如玉石、又带着三?分?尴尬的声音。

  姜循一下子背脊挺直,端坐小几?前。

  半身伏在几?案上的叶白悠缓抬脸,一张清秀的白脸,起初诧异,然后便露出古怪的神?情,黑眸闪烁,在她?面上打量。

  姜循朝他使个眼色。

  到底是多年友人,叶白一言不发。但他也在她?的“叶白”唤声后,跟着窗外的人,一同晃了晃神?。

  姜循站起身,观望自己的屋舍。她?在窗子再?次被人敲击时,猛地拉起叶白,将他推入里间的衣柜里,又推开六曲屏风,将里间和外间隔得严严实实。

  姜循关上柜门,朝柜内轻嘘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