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后不太卷 第119章

作者:白柠柚 标签: 古代言情

  “没有说笑。”

  颜鸢的声音软绵绵的,却透着一股不易为人觉察的肆无忌惮。

  “本宫就是去梅园祭拜梅妃的。”

  宋莞尔的呼吸骤然停顿。

  她心中惊涛骇浪,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太后与楚凌沉的脸色。

  在开口之前她已经在胸中预演了无数次,她想过颜鸢会矢口否认,也想过颜鸢会顺着她给出的台阶,说自己是去赏秋看风景。到那时她多问上几句,根本不需当庭逼问,太后与圣上便会心知肚明。

  可谁能想到,颜鸢竟然承认了是去梅园祭拜梅妃。

  这怎么可能呢?

  眼下太后与圣上俱在,她怎么敢?

  既然如此……

  就不能怪她顺水推舟了。

  宋莞尔深吸了口气,脸上维持着讶异的表情,轻声道:“恕臣妾愚钝,皇后为何要去祭拜梅妃呢?”

  颜鸢悠悠道:“自然是向梅妃祈求,请她保佑本宫能够尽快顺利侍寝伴驾啊。”

  楚凌沉:“……”

  颜鸢并不理会楚凌沉的目光。

  她便望向宋莞尔:“蓝城旧事未过,佛骨塔的长明灯才引燃,本宫还在风波之中泥足深陷,栩贵妃你提这些事情……”

  颜鸢对着宋莞尔轻轻叹了口气:“让本宫有些难堪啊。”

  此时花园里寂静无声。

  不止是宋莞尔,就连太后与楚凌沉也都沉默着望向颜鸢,路过的宫女太监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宋莞尔慌忙道:“娘娘恕罪,臣妾并不是……”

  颜鸢淡道:“哦?没提么?”

  宋莞尔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她哪里敢提那两桩事?

  太后和皇帝两人联手绞杀的乱臣还尸骨未寒,她就算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触碰这禁区。

  她不过料定颜鸢也不敢轻易触碰这些事,想借题发挥一下,暂压颜鸢一头而已,岂料颜鸢竟然疯了一般自曝其短。

  宋莞尔慌道:“皇后娘娘明鉴,臣妾并无这般意思……臣妾……”

  颜鸢轻道:“你说你并无这般意思,可本宫却有这般惶恐,唯恐自己的言语有失,让圣上与太后为难,因而现下十分害怕。”

  她的声音轻和柔软,言语间还透着淡淡的苦恼。

  楚凌沉:“……”

  楚凌沉低下头,嘴角勾起了微许弧度。

  宋莞尔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

  她虽长在边陲,却生了一颗七窍玲珑之心,说话做事都恰如其分滴水不漏,她若存了心想要欺负人,能在温言软语之间让人坠入深渊。

  她初入宫时,宫中也并非没有太后看中的妃嫔,却陆续被她以这样的手段无声无息地捂住了口鼻,最后都郁郁退场。

  而如今她显然是遇到了个克星。

  她素来讲进退章法,却偏偏遇上了不按常理出牌的狠角色。

  颜鸢显然是在掀桌子比狠劲儿。

  路数全然不对,效果却颇有意思。

  宋莞尔吓得遍体冰凉,她生来便会审时度势,岂会不知眼前的局面已经彻底攻守易形?

  她吃力道:“臣妾岂敢妄议朝政,臣妾……”

  颜鸢道:“哦?所以你不敢碰蓝城与佛骨塔,而是专程提的梅园啊。”

  花园里再没有别的声响。

  宋莞尔求助的目光飘向楚凌沉,却发现楚凌沉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而太后……

  太后的眼里已经升起了疑窦。

  绝望笼罩着宋莞尔。

  她思量再三,终究从席上站起了身,跪在颜鸢面前。

  “臣妾知罪,请娘娘责罚。”

  ……

  宋莞尔跪在地上,脊背僵直。

  花园里悄无声息。

  又过了许久,太后的声音才悠悠响起:“既是知罪,便该受罚。”

  太后的目光掠过宋莞尔的脸,不动声色道:“哀家记得栩贵妃的家便在西北边陲,想来距离安定城也不远,既是一水同源,栩贵妃不如也去佛骨塔抄抄经文吧。”

  宋莞尔脸色铁青,又朝着楚凌沉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惜依旧未得到回应。

  她只能绝望俯首:“臣妾认罚,多谢太后开恩。”

  颜鸢:“……”

  太后的目光又落在颜鸢身上,眼里浮起嗔怪:“至于你,当真糊涂。”

  颜鸢闷着头走到太后席前,默默跪下。

  各打五十大板么?

  她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哭一场试试?她可不想再回佛骨塔抄经了。

  “终究是日子太闲了,才会听信传言,哀家便赏你一些事做。”

  太后看着颜鸢悠悠道:“下月便是哀家生辰,哀家罚你主理生辰宴,够你忙活一阵子了,你可有异议?”

  颜鸢愣了片刻道:“没有。”

  宋莞尔的眼里闪过怨毒的光亮。

  她的指尖深深抠进掌腹,费尽力气才能勉强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太后的寿宴向来隆重,需要调度倾城之力,举国进献,这其中又有多少利害关系?

  这哪里是罚,这分明是天大的赏赐。

  太后不是罚了颜鸢办差。

  而是在放权、是在赏利、是在赐她扎根帝都城乃至整个朝野的人脉!

  那些明明是她谋划许久才得到的东西……

  她心中怨恨,每一次呼吸都刺痛无比,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楚凌沉身上,楚凌沉是天子,他绝不会给颜家这样一个天机的。

  太后又望向楚凌沉:“皇儿可觉得有何不妥?”

  宋莞尔满怀着希望望向楚凌沉。

  此时楚凌沉坐在席案之后,脸上的神情少有的宁静,目光中噙着安然的专注,就这样隔空看着……颜鸢的背影。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脸上是带着笑的。

  他淡道:“并无不妥。”

  宋莞尔的心在这一瞬间堕入冰窖。

  她知道,她恐惧已久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

  宴席结束时,时辰已经接近午后。

  颜鸢的肚子饿得咕咕叫。

  她埋着头走得飞快,楚凌沉便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就像是一只懒散的狼,慢慢悠悠地跟着自己的猎物。

  颜鸢觉得脊背快要着火了。

  她不得停下脚步,等着楚凌沉走到自己的身侧,然后告诉他:“圣上,臣妾想要回望舒宫,与圣上并不同路。”

  楚凌沉淡道:“未出慈德宫,便是同路。”

  理是这个理没错。

  颜鸢深吸一口气道:“就是因为在慈德宫,所以更需避嫌。”

  她心中焦灼,眼看楚凌沉的衣袖都要挨上她的,她默默地挪远了两步路,再看看,感觉还是不够,又挪远半步。

  楚凌沉:“……”

  她似乎又变回了泥鳅。

  在太阳底下缩头缩脑,只想往墙根的阴暗处钻。

  她越是如此,他胸口越发激荡起郁促的涟漪,这涟漪悄无声息,却让他做了他自己都未曾打算的……无聊的举动。

  楚凌沉身形一转,拦住颜鸢的去路。

  他把她堵在墙根阴影里,用身体挡住她更多的光亮,果然看见了颜鸢的眼眸覆上了一抹恼怒的光。

  楚凌沉满意得很。

  他居高临下,嘴角勾起讥诮的笑容,悠悠道:“早上不是还在追问侍寝之事,怎么,现在就要避嫌了么?”

  绵长的声音。

  透着一股慢条斯理的恶意。

  颜鸢深吸了一口气道:“侍寝是侍寝,避嫌是避嫌。”

  楚凌沉淡道:“有何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