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柠柚
又是魁羽营。
季斐看着颜鸢的反应,皱眉道:“你知道魁羽营?”
颜鸢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漏了破绽。
季斐道:“你是为了追查魁羽营所以入的宫?”
颜鸢心虚道:“不是。”
季斐皱起眉头:“宁白。”
颜鸢在他审视的目光下艰难道:“不全是。”
她想说不光是为了魁羽营,还因为天漏草,更因为楚凌沉,但不知道从何讲起。
季斐已经动了怒:“胡闹!”
颜鸢只能低下头等着季斐训斥。
可是等了很久,却只等到一声叹息:“小白,终身大事做赌注,不值得。”
颜鸢很少听见季斐这样的消沉的语气,抬起头才发现季斐似乎是走了神。
他的眼底晦涩一片,就像是河下水藻。
颜鸢不禁猜想,他这副神情是因为想起了月容公主么?
可如今月容公主已经长眠,大约也不会想知道,自己的铤而走险换来的是季斐一句不值得。
……
话已经说完,季斐便向颜鸢请辞。
颜鸢送他到了院门口。
季斐临别低道:“小白,舒月容如果有什么东西送给你……记得妥善保存。”
颜鸢一怔,反应过来时候,季斐已经远去。
她浑浑噩噩返回别院,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抓不住它,只能反反复复地梳理自己的思绪。
月容公主两个守卫见过她送金丝吊坠,但他们应该没有和季斐说这件事,所以季斐才不确定……可即便他们没说,以季斐的聪明才智,和对她的了解,猜到东西确实在她这里也不难。
但这并不是最关键的地方。
最关键的是,礼是晋国送给晏国的礼,要送也应该是送楚凌沉或是太后,季斐为什么断定月容公主会在危难关头把东西送给她?
她和月容公主可不是什么知交。
为什么是她?
凭什么是她?
……
颜鸢心乱如麻回到别院。
本以为楚凌沉已经走了,却发现他仍然停在原来的地方。
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眉目低垂,肩膀僵挺,明明颀长高大的身影,此刻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低落与狼狈。
第147章 以最臣服的姿态
颜鸢走到他身前,仰头看着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有些心软,于是她悄悄舒了口气。
“陛下。”
她轻声叫他。
楚凌沉的眼底还带着浓重的青灰色,听见声响,他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却仍然没有什么回应。
颜鸢就知道,这狗皇帝大约又是生气了。
她虽不确定他到底是为何情绪不佳,但这狗东西既然没走,便是摆明着等着她顺毛,于是她低着头叹息着道:“楚凌沉,我们还未好好说过话。”
这几日来发生了太多变故,冬猎之后,她又因为洗脱不了嫌疑被软禁了起来,她还没有和他真正开诚布公谈过话,叙一叙真正的久别重逢的旧。
楚凌沉脸色阴郁,一动不动。
颜鸢迈动了脚步,朝着他走近了半步。
楚凌沉的呼吸一顿,终究闭上了眼睛,伸出双手轻轻拥抱住颜鸢。
颜鸢稍稍愣了愣。
她和楚凌沉从未有过这样的接触。
没有狰狞的束缚,只是浅浅的相拥。
她可以感觉到楚凌沉手臂自然而然地落在自己的腰侧,他的呼吸均匀地落在她的耳畔,带来一点点温热的酥痒。
这样的相拥安静而又温和,像是秋日里躺在草原上,风吹动荒草拂过身体与心,她身体里涌动的纷乱的思绪也随之平静。
颜鸢发现自己喜欢这样的相触。
她向来诚实,于是伸出手环抱住楚凌沉的腰。
楚凌沉的腰比她想象中要细,颜鸢稍稍用了一点力气,才终于切切实实地抱住了他,而后忽然感觉到楚凌沉的胸腔颤了颤,气息微乱。
颜鸢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楚凌沉的脸上有些异样的窘迫。
但很显然,已经不生气了。
这狗皇帝近些日子来的脾气越发阴晴不定,但似乎也意外的好哄。
他既然已经消了气,她便朝他笑了起来:“我们也聊一聊?”
暴风雨终将来到,眼下是平静的暴风眼,难能可贵的时机应该用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楚凌沉又皱起了眉头,但最终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颜鸢便领着楚凌沉进了别院的小屋。
她原本只是想温一壶茶,坐下来以宁白的身份,好好与楚凌沉叙叙旧,好好聊一聊过去发生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商量一下对金丝玉坠的处理。
只是不知道为何进了房间,又被楚凌沉带到了床前,自然而然地就上了床榻。
床榻上楚凌沉解了她的发髻,低眉吻她的眼睫,然后拥抱着她闭上了眼睛。
颜鸢看着楚凌沉已经青得泛黑的眼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皇帝陛下这是又想要补觉了。
颜鸢:“……”
颜鸢叹了口气:“安神香还是要用的啊。”
楚凌沉低声应:“嗯。”
颜鸢信他才有鬼,她无奈道:“会死的啊。”
楚凌沉不作声了,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缓。
正事还没有提,颜鸢怕他真的就睡过去了,急急地挑着要紧的事情与他说:“月容公主确实有东西在我这里,是一个金丝玉坠,但不知与藏宝图有无关系。”
楚凌沉睁开了眼睛。
颜鸢低声道:“是她自己给我的,让我好好保管,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给我……”
她隐隐有所感觉,这也许与她和月容公主相似的长相,以及她的身世有所关联,但这种大事……若无凭证,猜再多也是枉然。
颜鸢觉得头又痛了。
她揉了揉眉心,换了话题:“我在森林中的已故禁卫的身上看到了一种特殊的伤痕,那种伤来源于先帝在位时的特遣军,魁羽营。”
楚凌沉面色不改,显然是已经知道了。
颜鸢想了想,低声道:“当年雪原诛杀我们的……也是魁羽营。”
如果可以,她本不想提起那一场昼夜连绵的追杀,不论对是见薄营还是她和楚凌沉,那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噩梦。
可是现在魁羽营又出现了。
这种被噩梦重新追逐的感觉,激起了她内心深处埋藏最深的战栗,还有随之而来的热烈的希望,她好想,想抓住这次机会,让幕后的人血债血偿。
颜鸢压抑着呼吸。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过了许久,楚凌沉握住了颜鸢的手。
他把她紧握的指尖一根一根掰开,缓缓地抚蹭她掌心的伤疤,问她:“疼么?”
颜鸢回过神来,笑道:“早就不疼了。”
楚凌沉低道:“当时呢?”
当时?
颜鸢愣了愣,迟迟明白过来楚凌沉是在问那年疼不疼。
雪原之上,她用一根麻绳系住自制的木筏,拖着他在雪地里行走。
那时候确实是疼的。
麻绳勒进肉里,鲜血把绳子都染成了深红色,绵延的覆雪森林好似永远都走不到尽头,每时每刻都在反复权衡着,前路和命,究竟哪个会更长一些。
那时疼痛与绝望交织,冰天雪地的噩梦在之后缠缚了她许多年。
而如今时过境迁,楚凌沉握着她的手,眼瞳中倒映出她的脸。
“手疼倒是还好。”颜鸢回望着楚凌沉的眼睛,缓缓道,“主要是胸口疼。”
楚凌沉呼吸一滞:“胸口有伤?”
颜鸢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收敛了笑意,冷漠道:“没有伤,气得疼。”
雪原之上,她不知道听了他多少声阴阳怪气的“宁小将军”,一边走一边还要变着法与他唇枪舌剑,没有气死已经是老天赏脸了。
楚凌沉一怔。
一时间许多记忆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