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柠柚
如此剑走偏锋的行径,也只有楚凌沉干得出来。
颜鸢的心底有十万个吐槽,脸上仍然面不改色,她轻轻巧巧地爬上马车,太监已经为她掀开了车帘。
“娘娘请进。”
颜鸢低着头走进了马车。
车帘在她身后轻轻落下,顷刻间整个马车空间都暗了下来,她刚从骄阳下进内,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什么都看不清了。
颜鸢本能闭上了眼睛。
安静的马车内,就只剩下一丝淡淡的香气环绕在她的周围。
颜鸢并不是第一次闻见这味道了,在入城被绑架时,在御花园落水醒来时,这个味道都曾经萦绕在她的周围。
是洛子裘调配的迷香。
这狗皇帝不会还想杀她吧?
颜鸢顿时紧张了起来,她全身戒备,眯着眼追寻着马车内微芒的光亮,随时准备着不得已的时候跳车而逃。
“坐吧。”
慵懒的声音响起来。
颜鸢一怔。
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车内的黑暗,终于渐渐看清了车内的景象:
这辆马车从外面看其貌不扬,但是里面却大有乾坤,它的四壁看起来是用铁板钉制的,黑黝黝的一片,两面的窗户悬挂着的窗帘也不知是什么质地,竟然完全不透光亮。
整个车厢里,只有刚才她进门时未拉拢的一点门帘缝隙,带了一点光亮进来。
此时此刻,楚凌沉坐在马车的最深处,正懒洋洋地看着她,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兔子。
颜鸢:“……”
楚凌沉悠悠道:“怎么,不愿意么?”
当然不愿意。
颜鸢在心里面瘫着回答,身体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坐到了靠近门帘的角落里。
远一点。
再远一点。
颜鸢的肢体动作如是说。
楚凌沉嘴角微勾,也不戳破她,只是淡道:“车厢内有安神香,皇后如若觉得困倦的话……”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兔子,细长的指尖轻戳它的耳朵:“不要冤枉孤下毒。”
颜鸢:“……”
哦。
颜鸢松了口气。
刚才确实是她太过紧张了,毕竟她头两次闻见这股味道,都没有发生什么好事,现在仔细闻一闻的话,确实是好像有所区别的。
这股子香和她记忆中的相比,更为清淡绵长一些,她只是坐了一小会儿,便觉得身上的焦躁渐渐平息。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安神香?
颜鸢偷眼看了一眼楚凌沉。
她与他再见已经有一些时日了,见面的次数确实屈指可数,细想起来,好像每一次见面都能在他身边闻到这股清淡的味道。
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需要用上安神香么?
颜鸢的心思浮动,又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
彼时楚凌沉的眼睫低垂,一身墨色锦缎几乎融化在黑暗中,唯有苍白的指尖慢慢撩拨着兔子的耳朵。
一下一下,寂静无声。
颜鸢:……
他有那么喜欢兔子吗?
没看出来啊。
明明当年在雪原,还怕得扔了出去。
几年不见,转性了?
大概是安神香起了作用,颜鸢身上最后一点紧张焦虑也都消弭了,甚至有些过分的松弛。
她坐在马车的角落里,大剌剌地看着楚凌沉,放任自己懒洋洋的思绪乱飞。
马车的另一端,楚凌沉的手终于僵了僵。
他静默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
“不许看了。”
楚凌沉的脸隐没在暗影里,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可不知道为什么,颜鸢觉得自己好像能看清他的表情,他皱着眉,冷漠的脸上刻着是淡淡的嫌弃。
可终归还是有所变化的吧?
颜鸢盯着楚凌沉若有所思。
在经过了温泉一夜和皇陵祭祀之后,她可以感觉到,他身周的戾气已经消退,他似乎对她已经没有了敌意,就像是野兽收起了爪子,眯起了眼睛。
车厢里面的安神香味丝丝入鼻,与她曾经闻到过的几次很类似,又有不同,那一点点不同让她觉得有些怪异。
颜鸢说不出哪里奇怪,只是觉得有些惬意,又有些眩晕。
她想要去透口气,可是才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发软,又跌跌撞撞地摔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颜鸢:???
这真的是安神香而已吗?
怕不是安息香吧?
颜鸢不敢动弹了,动得越多,吸入的安神香也就越多,一不小心晕在这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黑暗中,寂静蔓延。
楚凌沉的眼角闪过一丝嘲讽。
他头也没有抬,只用余光就看见了颜鸢此刻的狼狈模样:
她穿着厚重的衣裳,瘦小的身躯,一动不动缩在车厢里面,只留下一双眼睛透着光亮。
就像是一颗不甘心的蘑菇。
一颗愤愤不平的蘑菇。
“废物。”
楚凌沉不屑地嘲讽。
颜鸢却没有心情腹诽。
她只是觉得有些燥热,脑袋也有些糊涂。
第61章 醉后
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次战后的庆功宴。
她在庆功宴上被灌醉了酒,一场混乱之后,宴席散场,她踏着月光晃晃悠悠地朝着营地走。
那时候她完全不怕冷。
许多人也还在。
元起。
秦见岳。
还有季斐。
她吹着凉爽的风,与他们从天南吹到海北,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是晕乎乎的,所有的记忆都仿佛是飘在云端,又仿佛昨天。
安神香也会闻醉吗?
颜鸢迷迷糊糊地揉眼睛,想要找个地方睡一会儿,可偏偏耳畔还有个声音在吵闹。
“只是安神香,不是迷香。”
楚凌沉的目光幽幽,落到颜鸢的身上,眼里流淌着明晃晃的鄙夷。
他淡道:“浮白尚且无事。”
颜鸢勉强醒过神来,恍恍惚惚,眼前的画面与旧时的记忆交织在一起。
她分不清此时和昔年,只觉得胸口涌动起熟悉的烦躁与愤怒。那是她压抑了很久很久的情绪,此刻终于找到了目标。
就是他,楚凌沉。
这个一如既往的不省心的狗东西。
颜鸢愤恨地瞪着他。
当年在雪原,他也是这样的嘴脸。
低着头,锁着眉头,抱着兔子,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疏离的气息,就像一盆被娇生惯养的花朵,被搬到了悬崖上,然后平等着嫌弃着整个世界。
真的是太欠抽了。
好想揍他。
“颜鸢。”
楚凌沉的神色一顿,终于发现了异常。
颜鸢她好像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