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春色如故里 第53章

作者:梅开99 标签: 古代言情

  “这宫里的人这么多,我们快找个地方避一下吧,别在被人看了笑话了。”陶静姝说着,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二人说着,就来到了附近的一处大殿中。进来之前二人也没细看,进到殿中才发现,这地方竟然是宫里的藏经阁。

第一百零三章 密诏

  藏经阁内,高大的书架规整有序,一排排的立在那里。四下里空无一人,地上黑色的大理石方砖被人擦得锃明瓦亮,似是能映出人的影子来。

  “这是什么地方啊?”红珠满面疑惑,扶着陶静姝轻声问道。

  陶静姝眼珠微转,四下里打量了一番,便瞧见殿内正中的牌匾上写着“藏经阁”三个大字。她心下一惊,慌张道:“坏了,这里是藏经阁。先帝有旨,藏经阁乃是皇家禁地,非诏不得入内。我们快走。”

  陶静姝说着,便转过身去。怎奈她浑身上下湿了个通透,在地上留下一排湿漉漉的脚印。陶静姝低下头踱了两步,继而对红珠吩咐道:“快把地上的脚印擦了,若是被人发现我们误闯藏经阁可就麻烦了。”

  红珠轻轻点了点头,急忙拿出腰间的手帕将脚印擦拭干净。就在二人正准备离开时,殿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把二人吓了一惊,只好折回殿中藏了起来。

  殿门口,一个小内侍提了一桶水来到殿中打扫,见地板上隐约有些水渍,只嗔怪道是上个宫女姐姐偷懒,没有打扫干净。

  陶静姝二人躲在书架后面,谁知她跑得太过匆忙,一不小心碰到了书架上。只见那书架摇摇晃晃,站立不稳。陶静姝见状急忙扶住书架,下意识朝殿门口望了一眼。这书架一晃不打紧,最上面的一个长方形木盒顺势掉了下来,眼看就要掉到了地上。陶静姝的眼睛瞪得幼圆,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红珠往上一扑,一把将木盒抱在了怀中。

  藏经阁中,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唯有小内侍打扫的擦洗声“吱吱”作响。

  陶静姝趁着小内侍出去换水的时候,急忙站起身来将木盒放在书架上。她定定的望着木盒,仔细打量着,只见那长方形的木盒用红檀木雕刻而成,又细又长,盒子上还雕刻着精美的龙纹,盒子正中有一枚铜制的小锁,没有关上。陶静姝一下子心生好奇,四下里张望了一番,便打开了盒子,谁知那盒子里竟放着一道先帝遗诏,而遗诏上的内容更是让她大惊失色。

  “着兵权交由五皇子领……”陶静姝看着诏书,心里默念着。这遗诏前半部分的内容,便是萧九辰登基时公布的先帝遗诏,可世人不知,这遗诏的后面还有一句话:“南陈穆清公主,秉性柔嘉,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待五皇子迎回大梁,册封为五皇子妃……”

  陶静姝的双手微微颤抖。她急忙收了惊慌失措的眼神,拉着红珠跑出藏经阁。她没有想到,先帝有旨已然将穆清许配给萧辙,而萧九辰竟敢抗旨不尊。这天下的局势总是说变就变,陶静姝开始隐隐的担忧起来,若这诏书有昭告天下的一天,那自己这齐宣王妃的位置,还保得住吗?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也是萧九辰的心病。他常常站在这排书架前,一站就是一整个下午。

  次日的宣室殿中,穆清静静地倚靠在软榻上。她双眼无神,没精打采的。

  雪鹭斟了一杯茶水走了过来,“公主,这是奴婢刚泡的菊花茶,明目祛火再好不过了,你快喝一口吧。”

  穆清眼目低垂,也不接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雪鹭见状,求救般的望向锦瑟,见锦瑟也是满面愁容的摇了摇头,只好将茶碗放在旁边的小桌案上。

  就在这时,穆清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从软榻上站起身来。

  “雪鹭,快去给我找一根又长又粗的绳子来。”穆清一边吩咐着,一边到内殿换了件清爽的衣服。

  雪鹭眉头一蹙,“公主要绳子做什么?”

  “你只管去找就是了。”穆清不咸不淡的说道。

  锦瑟最知道穆清的性子,想起来一出是一出的,心里担心急了,急忙追问道:“公主要绳子做什么?要是觉得烦闷,不如奴婢去请几个戏子过来唱曲儿可好?”

  穆清也不接话,只管背了绳子跑了出去,“我出去找点东西,你们谁也别跟来。”

  锦瑟跟在穆清身后担心极了,生怕穆清出点什么状况,更何况她现在还怀着身孕,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怎么跟皇上交代呢。

  “快,雪鹭,我们跟在后面瞧瞧,别让公主出事了。”

  雪鹭闻言,轻轻点头。两人一路跟着穆清来到了太液池边。谁知二人刚跟到太液池边,就看见穆清腰上绑了绳子,一头栽倒了水里。锦瑟和雪鹭皆是吓了一惊,急忙上前查看情况。

  “雪鹭,快去长乐殿请陛下。”锦瑟说道。

  这边雪鹭前脚刚走,后脚水面上就没了动静。锦瑟紧紧地拉住岸边的绳子,眼中的清泪簌簌而落,趴在岸边哭喊道:“公主,你快上来,快上来啊,千万别做傻事啊……”

  太液池的水很清,池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穆清一头扎到了湖底,只是为了寻找被陶静姝扔掉的同心锁。清澈的湖水却也是冰凉刺骨的,想在偌大的湖底找到一把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穆清在湖中上来下去找了许久,都没看见锁的踪影。她的体力正在一点一点的消耗殆尽。

  锦瑟就那么趴在岸上,看着穆清上来又下去,几个来回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心中担忧,哭成了个泪人。

  “公主,你快上来吧,你在做什么呢,快上来啊……”

  穆清根本听不到岸上的动静,只想一心找到那把锁。就在她筋疲力尽的时候,忽然一转眼,看到了一把小黑锁静静地躺在鹅卵石上。穆清心中一喜,将小黑锁抓在了手中,可下一秒,她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锁是假的,陶静姝骗了她,而她为了一把假的锁,在这儿找了这么久。

  穆清丢了锁,想要回到岸上。冰冷刺骨的湖水快要穿破她的心脏,她隐约看到岸上趴着几个人在看自己,她微微张口,猛地呛了一口湖水。可她已经没了力气,挣扎了两下,整个人向湖底沉去。

  萧九辰赶到时,湖面已经没了动静。他眉眼如炬,没有片刻的犹豫,一头扎进水里将穆清捞了上来。那一刻,他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他有点后悔了,担心穆清就这么没了。他剑眉紧蹙,眼底带着深深的自责,一路狂奔,将穆清抱回了宣室殿。

  “快宣太医!”宣室殿内,点起了炉火,人来人往,忙作一团。

  萧九辰裹着被子坐在软榻上,不时打两个喷嚏,眼睛,却从未从穆清的身上离开片刻。

  “陛下,喝点姜茶暖暖身子。”周长生端了碗姜茶,递到萧九辰身前说道。

  萧九辰接过茶碗,一饮而尽,继而对鲁太医问道:“贵妃的身子怎么样?”

  “回陛下的话,贵妃娘娘身体未愈,又掉入湖中感染了风寒,动了胎气,胎像不稳。虽无性命之忧,但须卧床静养。”

  萧九辰闻言,眼底凛冽的锋芒稍稍收了半分,“知道了,好好看顾贵妃的身子。若贵妃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了你的狗命。”

  “谨遵陛下旨意。”

第一百零四章 身份危机

  傍晚的夕阳很沉,天空一片深红色的云霭。黄昏带着微妙的暗紫色渐渐从天际漫来,又流入西天辉煌的落霞中。那金色的夕阳落在宣室殿内的草木上,像是镀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穆清醒的时候,只有莫太医守在床榻边上。

  “锦瑟和雪鹭呢?”穆清微微张开眼睛,声音低沉,听上去十分虚弱。

  莫太医一边摆弄着手中的银针,一边答道:“雪鹭姑娘去煎药了,公主的药得有身边的人看顾着。锦瑟姑娘担心公主醒的时候很饿,到小厨房准备吃的去了。”

  莫太医擦拭着手中细长的银针。他眉眼沉沉,带着几分沉稳,看准穆清腿上的一处穴位便扎了下去。

  “公主这些日子急火攻心,今日又跳入太液池,这冷热相激怕是动了胎气,待微臣用银针帮公主稳住胎气,再卧床休养些时日便无大碍了。”

  穆清眼眶微红,轻声问道:“是他让你来的吗?”

  莫太医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沉默了片刻,只说了句:“殿下以后不会再送馄饨来了。”

  只那淡淡的一句话,已然让穆清红了眼眶,温热的清泪顺着脸颊簌簌而下。她知道,就算是萧辙让莫太医来的又怎样,以后不会再有馄饨了。穆清一把拉过身上的被褥蒙在头上,任凭泪水肆意落下。

  莫太医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轻声叹了口气说道:“公主好好休养身体,微臣先告退了。”

  此时此刻,他只想尽快到齐宣王府回话。他其实是不懂这世间的情情爱爱的,却看着萧辙和穆清如此痛苦,心中也不是滋味儿。

  齐宣王府的清玉馆内,萧辙白衣胜雪,眼底带着浅浅的阴翳。他静静地坐在窗边,手中握着一本书卷,可眼中的心思,却全然不在书本上。

  “微臣给殿下请安。”莫太医上前一礼说道。

  萧辙见莫太医过来,握着书本的指尖微微泛白。他也不抬眼,只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她怎么样了?”

  莫太医犹豫了片刻,又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萧辙,才道:“不是很好,急火攻心,又染了风寒,胎气不稳,恐有滑胎之相。”

  萧辙的心中苦涩,以为穆清怀了那人的皇子,心底五味杂陈,听到有滑胎之相,却不知是喜是忧。他放下手中的书本,又问:“好端端的,跳太液池做什么?”

  “听说是找什么东西,最后也没找上来。”

  萧辙剑眉紧锁。他嗓音暗哑,带着几分不悦:“真是不要命了,也不知道宣室殿的宫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莫太医望着萧辙担忧的样子,下意识抿了抿唇,犹豫道:“公主的情绪不是很好,微臣离开的时候,她……哭了。”

  萧辙闻言,心尖一痛,好似被人划了一刀。他眼底雾霭沉沉,带着几分担忧与自责,左手下意识的紧握成拳。但再过担忧又有何用,终究也只能淡淡的说一句:“知道了,你下去吧。在宫里照顾好她。”

  “是,殿下。”

  莫太医刚走到门口,迎面撞见白子佩走了过来,二人俯身行了个平礼,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殿下,属下派人接近了宋轶,发现此人的身份好像有些问题。”白子佩站在清玉馆的桌案前,沉声道。

  萧辙坐在桌案前。他面色沉着,似是很难让人看出他有什么情绪。

  “此话怎讲?”

  白子佩又道:“我查看了宋轶调来的档案,上面竟没有半句关于外形的描写。早在嘉康二十年,先帝便已修改法令,对人口的登记必须加上外形的描写。而宋轶的档案,像是被人删减过的一样。然后我在军营里找了个平阳的老乡,过去找宋轶问话,那老乡说了几句平阳话宋轶竟然没听懂。那宋轶只说常年在外游学,对家乡话不甚了解。”

  萧辙眉梢微挑,眼底带着锋芒,“如此纰漏,陛下没有发现?”

  白子佩道:“这宋轶是地方举孝廉上来的,没什么背景,陛下对他极为信任,估计没往这地方想。殿下是怎么觉得宋轶有问题的?”

  萧辙道:“我总瞧着他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他一边说着,一边若有所思起来。

  “走吧,带上宋轶的画像,我们去平阳一趟。”

  白子佩俯身一礼,恭敬道:“是,殿下。”他顿了顿,犹豫道:“可殿下,您都快大婚了,这府上要准备的事儿多着呢,咱们现在就去平阳吗?”

  萧辙起身瞪了白子佩一眼,“你的话什么时候这么多了?”他说着,把桌上的一封书信塞到白子佩手中,“去,把这封信给元珩送去。送完了信,我们就去平阳。”

  “是。”

  温县平阳镇,是长安城北边的一个小镇,骑快马过去,一来一回需要三天的脚程。小镇不大,背靠乌山,西沿庐河,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当地的民风也很淳朴。小镇的街上,常遇到挑着担子着卖菜的商贩,街边还有摆盘的茶水铺,偶有三三两两的人们坐在茶摊上喝茶谈天,闲适极了。

  镇上的一个茶水摊上,萧辙与白子佩乔装打扮,正坐在茶摊上喝水。萧辙面色沉稳,眼底却如猎鹰一般打量着小镇的每个角落,就连身后几人的谈话也尽收耳底。

  “宋家如今可是气派了,出了个御史大夫呢。御史大夫知道吗?正三品的大员呢。”

  “可不是嘛……”

  “咱平阳也算出了个大官呢。”

  白子佩一边听着邻桌那几人的谈话,一边对萧辙说道:“殿下,看来这宋家在这平阳是出了名的。”

  萧辙端起茶碗饮了一口,凤目阴翳,看不出什么情绪。

  就在这时,店小二提了壶茶水过来,“二位客官慢用。”

  萧辙见状,跟白子佩使了个眼色。

  白子佩轻轻点头,对那店小二问道:“小二,听说平阳的宋家出了个朝廷大员呢,那平阳,是这温县的平阳吗?”

  小二闻言,眉开眼笑的答道:“是啊,正是咱这温县的平阳呢,那宋家厉害着呢,出的可是朝廷正三品的大员呢。”小二说着,伸手指向西边,“看见没,西边那座宅子就是他们家的。”

  “那这位宋大人,你见过吗?他长什么样啊?”白子佩又道。

  “当然见过啊,身材高大魁梧,看着不像个文弱书生,倒像个武夫呢。”小二说着,便笑了起来。

  “那是不是你们这镇上的每个人都见过他啊?”

  “那当然了,咱的这位宋大人啊,常到镇上的茶馆听评书,听那说书人讲得不好,就喜欢跟人家吵起来。这镇上就这么大,没人不认识他的。”

  萧辙闻言,心底泛起了疑惑,面上仍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见他拿出画像,对那小二问道:“那你可见过这个人?”

  小二接过画像端详了片刻,继而摇了摇头,“没见过。看你们两人不像本地的,不知来我们平阳做什么呢?”

  萧辙微微而笑,眼底却锋芒毕露,“我们是从长安来的,来这边找个亲友。”

  小二“哦”了一声,微微点头,便招呼其他客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