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云之初
她语重心长道?:“你没有越国?公夫人的本事,就得低头做人!”
“姜二夫人是不是好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个?体?面人。”
“别管先前?闺阁里边究竟是你对不起她,还是她对不起你,她愿意维系着姐妹俩起码的情面,你就没必要傻乎乎地跟她对着干!”
“她是你的妹妹,你是她的姐姐,这?是你们俩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情,既然改变不了现实,那就改变一下自己的心态——你知道?多少人想攀一个?从三品的姻亲都攀不上吗?”
“姜二夫人是你两个?孩子的姨母,姜二爷是你丈夫名正?言顺的连襟,你不要想着把人家夫妻俩搞烂,让他们跟你一起倒霉,你要是能做到?,还至于沦落到?今天这?种境地?”
“你搞不烂人家,只会叫自己的境遇越来越糟糕,让满神都的人觉得你是个?烂到?不能再烂的跋扈姐姐!”
甘十娘呆坐在马车里,紧抿着嘴唇,不肯低头。
有眼泪要掉下来,她自己抬手?狠狠擦了。
曹夫人实在搞不懂她的想法:“什么?深仇大恨,能叫你这?样?”
她由衷地叹口气,真心实意道?:“十娘,咱们两家结亲,本来也不是纯粹地出于感情。那时候你公公他牵扯进了案子里,希望赵国?公府拉他一把,你呢,年纪蹉跎大了,名声也不算太好,你母亲看?大郎还算成器,也中了进士,才?使人上门说亲……”
曹夫人拉着儿媳妇的手?,徐徐道?:“你进门之前?,我?就知道?你的性子不太好,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但是却没资格嫌弃你。”
“如果真是性情好,容貌好,又是公府出身的小娘子,怎么?可能屈就我?们家?咱们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缺憾,就得彼此体?谅。”
甘十娘听到?这?里,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曹夫人静静看?着,又说:“要是以前?,我?也就认了,只是你今天做的事情不只是不聪明,甚至于可以说是坏了。”
她语气严肃起来:“你再怎么?看?不惯姜二夫人,也不能赶在越国?公府办丧事的时候寻她的晦气,你针对难道?只是姜二夫人吗?你是在挑衅整个?越国?公府!”
越国?公夫人是个?什么?人?
爱憎分明,来历神秘,又不把世俗规矩放在眼里的人。
这?样的人,你好好地敬着她,她不会主动针对你的。
但你要是惹到?了她,她一定有办法叫你比她难受一万倍!
亏得姜二夫人有所顾忌,不愿闹大,不然,十娘在越国?公的葬礼上闹出什么?来,越国?公夫人只怕真的会发疯报复的!
到?那时候,局面可就不是曹家,亦或者是赵国?公府所能够控制的了。
且真的闹大了,也没有人会同?情甘十娘,亦或者是曹家和赵国?公府。
赶在人家办丧事的时候闹事,人家要狠狠收拾你,你不是活该?
曹夫人说,甘十娘听,最后马车里陷入了久久的寂静。
终于,甘十娘哽咽着道?:“母亲,哪怕是为了我?阿娘,我?也没法跟十一娘和解,她姨娘害死了我?的小弟弟!她们就是会装,实际上烂透了,我?阿耶一心偏颇贱人,居然也没有追查……”
曹夫人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儿。
她不由得问:“真的是那位姨娘做的?”
甘十娘斩钉截铁道?:“一定是她做的!”
曹夫人回忆着三房夫人同?儿媳妇如出一辙的性情,心里边暗叹口气:“可有什么?证据,证明就是那位姨娘做的吗?”
甘十娘为之无?言,半晌之后,心烦意乱地擦了把脸:“母亲,你也不相信我?!”
……
唐家。
天际月色正?明,米夫人着人请了儿子,时任大理寺卿唐济过去说话。
“今天往越国?公府去的时候,你岳母说,如若咱们愿意,可以叫阿廷随从你姓米呢。”
唐济生了一副好相貌,即便人到?中年,下巴上蓄了须,也颇有些温文儒雅的俊逸。
听母亲这?么?说,他笑了笑,问:“您是怎么?说的?”
米夫人说:“我?当时就给?否了。当初说定了是人家娶夫,孩子当然也得随从人家的姓氏。”
“亲家说叫阿廷随米家姓,是人家通情达理,客气一些,咱们要是真的答应了,那就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了。”
唐济说了声:“您说的是。”
米夫人把自己当时同?靖海侯夫人说的话讲了,这?会儿才?又加了一句:“其实,除此之外,我?也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
唐济面露询问之色。
米夫人觑着儿子的脸色,告诫他说:“我?怕叫阿廷跟了咱们的姓氏,连带着你也飘了,觉得自己翅膀足够硬了,回去跟你媳妇大声说话,再被唐相公给?收拾了。”
唐济:“……”
唐济稍觉无?奈:“您这?就太看?不起我?了吧……”
米夫人哼了一声:“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千万清醒点,别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连累我?晚年不顺。”
……
禁中。
夜里,圣上传召了贵妃过去说话。
天气渐冷,殿内烧起了火炉,上边架一口精致的小锅,里边的汤水已经沸腾了,有咕嘟咕嘟的轻响声。
贵妃进殿之后,便嗅到?了一股甜香气,是梨子的味道?。
圣上坐在炉边,姿态闲适地烤着火。
贵妃脱掉身上的大氅,近前?去行了礼,继而说:“您倒真是有兴致呢。”
圣上温和一笑,示意她在身旁落座:“三郎前?不久进宫来请安,说是希望娶德庆侯府的女郎为妃。”
贵妃有些讶异:“德庆侯府的女孩儿?”
她还记得从前?这?个?小娘子在京中掀起的风浪:“那不就是先前?被越国?公夫人状告过的周七娘子?”
“是她,”圣上说:“德庆侯府这?一代,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孩子。”
贵妃想了想,问:“后来那事儿是怎么?了结的?”
圣上摆了摆手?,原本侍立在他身后的大监便会意地从案上抽了一份文书,双手?递到?贵妃面前?去。
圣上说:“都在这?儿了。”
贵妃朝大监颔首致意,将那份文书接到?手?里,打开从头到?尾瞧了一遍,却是京兆府就此事出具的记档。
遵从本朝律例,赔钱了事。
贵妃沉吟几瞬,又问:“那德庆侯府呢?”
虽然看?起来,德庆侯府只是因?为周七娘子而牵涉到?此案当中,只是毕竟是一桩直指千秋宫太后的大案,谁又能说周七娘子不是德庆侯府推出来用以遮掩的幌子?
圣上从锅里盛了一碗甜梨汤出来:“这?案子还在审讯呢,眼下还没有结果,看?起来,德庆侯府同?此案无?关。”
贵妃神色微微一顿,面露思忖之色。
圣上也不催促,只静默地等待着,间歇里吹一吹刚盛出来的那碗甜梨汤,轻啜一口之后,同?大监说:“好像有点苦?不然,还是再加点糖吧。”
大监应了一声,很快便送了雪白晶莹的糖块过来。
圣上一气儿往锅里边加了七八块才?停手?,重新盛了一碗出来,再啜一口,终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他替贵妃也盛了一碗,推到?她面前?去。
内侍们垂手?立在殿中,一言不发,只有数十盏宫灯静静地燃烧着,点缀着这?稍显寂寥的夜晚。
如是过了许久,贵妃终于微微颔首,说:“既然三郎自己愿意,那就是这?位周七娘子了。”
圣上倒真是有些讶异了:“我?以为你不会情愿呢?”
贵妃单手?捏着碗里的汤匙,微微一笑:“刚巧三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别让他去祸害好人家的姑娘了,周七娘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配他,倒是刚刚好。”
圣上听得笑了,询问她:“那就这?么?定了?”
贵妃低头喝一口甜梨汤,同?时轻笑道?:“您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什么?时候会真的听取我?的意见呢。”
继而她蹙起眉来:“有点太甜了。”
圣上温和道?:“那就不吃了。晚上吃的太甜,其实不好,第二天容易喉咙痛。”
贵妃静静地注视他几瞬,忽然间站起身来,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殿中近侍们因?为贵妃的失仪而微微变色。
圣上反倒神色如常,转而吩咐大监:“外边风冷,她走得急,忘记穿大氅了,你追过去带给?她。”
大监不动声色的应了,行礼之后追将出去。
……
赐婚的旨意到?了德庆侯府,着实叫周家人大吃一惊!
鲁王!
怎么?偏许给?他了?
这?桩婚事,真没法说是好是坏。
说坏吧,再怎么?着,那也是正?经的亲王啊,鲁王的母家,也是诸皇子之中最显赫的了,母亲又是六宫之首的贵妃。
可真要说好……
这?位也实在不能说是良配。
只是自家这?边……
如今也不能算是什么?良配了吧?
都在商议着要把她送到?庄子里去度过余生了……
从前?看?圣上为东平侯府出身的大苗夫人做媒,将其许给?了已故的承恩公,那时候德庆侯府的人物?伤其类,在边上唏嘘几句也就是了,这?会儿刀子真的割到?了自己家,那可就格外的能感觉到?痛了!
且在某种程度上,鲁王还比不上承恩公呢!
至少大苗夫人嫁给?承恩公,不必担心被卷进夺嫡之乱里,且后来还想方设法和离了。
可嫁给?鲁王呢?
想跟这?位和离?
想都别想!
德庆侯世子闻讯之后大惊失色,沉吟再三,终于去寻德庆侯说话,也不遮掩,便开门见山道?:“圣上赐婚,不能推辞,只是事关重大,还是让三弟辞官,在家静居读书吧。”
德庆侯默然许久,终于吐出来一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