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假面的盛宴
因此,前脚主和派大骂杨變要造反并涌去皇宫,后脚消息就传出来了。
杨變才懒得理这些人,有本事就出来抓他,没本事就闭嘴。
“就怕这些人通过京兆府传信去襄州,逼迫公主。”贺虎担忧道。
杨變不以为然:“你嫂子可不在襄州,他们要逼也得去颖昌逼迫,再说你以为你嫂子是什么人,能被一群关在笼子里老废物们逼迫?尽管放心,她自有处置办法。”
言罢,他又道:“不说这些废话,趁着这两日外头尚还平静,把之前抢来的东西都搜罗搜罗运到颖昌去。顺便递句话,让北路那速速统合下兵力,指不定哪日就能用上。对了,把这信也送给你嫂子去。”
杨變起身去里屋拿了一封信出来。
厚厚的一叠,一看就写了很多字。
贺虎想笑,老大这习惯走哪儿都改不掉,之前在汲县时,日日给公主写信。如今没有当初那么方便了,还是不忘给公主写信,只是改为攒够了一次再送走。
想必这一叠,应该是攒了许久。
不禁动了要不要给希筠那丫头也写封信,老大这蛮汉都能让如花似玉的公主对他死心塌地,指不定就有这写信的功劳。
思及此,贺虎又想到一件事。
“老大,那田家小娘子……”
正说着,门外来了一人。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通过人的脚步就能大致辨别是什么人。
这院子里都是一群大男人,下人也都是男人,这女子的脚步,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果然,来人掀起门帘进来,正是田家那位小娘子,田如霜。
她生得小巧玲珑,甚是貌美,穿一身粉色绣海棠的小袄,外面披着白狐毛领子的披风,显得面如芍药,十分动人。
她手里提着个不大食盒,刚走进来便笑盈盈道:“杨将军,霜儿跟侍女一同包了些元宵,特意煮了送来与你尝尝。”
是啊,上元节到了。
这逢上乱世,什么年啊节啊的,早已被人遗忘。
“我不吃甜的,你拿走分给其他人吃。”
似看出杨變的冷漠,田如霜似有些伤心难过,但还是强撑着笑道:“到底是过节,吃了元宵才能团团圆圆,和睦美满。”
本来杨變不想理她,听了这话,不禁皱起眉:“照这么说,吃不到元宵的就不能团团圆圆,不能幸福美满,这是谁说的歪道理?”
田如霜没想到自己不过挽回颜面的一句话,竟惹来杨變如此反感,忙抖着嘴唇道:“小女并非此意,只是……只是……”
说着,已是泫然欲泣起来。
杨變又说:“庄子上再是缺下人,也不该让你一个未婚女子,随意往都是男人的院子里闯,以后这地方你不要再来了,若有事让下人来转话便是。”
这话说得,分外不留情面,哪怕田如霜再有小心思,这会儿也站不住了,捂着面夺门而出。
贺虎啧道:“老大,人家小娘子也是一片好心。”
杨變瞧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等回去后,我会把你这一片好心,告诉希筠那蠢丫头。”
贺虎顿时变了脸色:“老大,你可千万别,那丫头凶得很,知道了还不挠花我的脸!”
“你这大熊脸,那丫头得使多大劲才能挠破?”
杨變站起来道:“行了,别跟我打马虎眼,跟他们都说说,以后再往这院子放女人进来,都给我卸甲回去种田去,反正心思都不在打仗上头。”
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了,这些个亲兵能陪着杨變这么多年没归家,多是家中已没人了,也打算一辈子就跟着杨變。
杨變当然明白这点,因为格外厚待这些人,如今竟说出让他们卸甲回去的话,显然是动真格了。
贺虎磕磕绊绊解释:“老大,他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见这小娘子有意,正好老大如今在外头,估计也素了许久…反正最后,也不过收个小妾在身边,大丈夫谁身边还没个小妾……”
“你要是真存着这样的想法,我劝你回去后别招惹希筠那蠢丫头了,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
希筠是不聪明,但架不住身后有俩聪明且护短的。
杨變真怀疑,若是以后希筠嫁给贺虎,他敢惹她伤心让她哭,指不定哪天死在外头了,旁人都不知。
“再说,谁说是不是大丈夫,得靠多纳女人才能展现?滚滚滚,都是哪来的破道理?我放着家里娇妻幼子不要,整个黄毛丫头在身边,你是不想让我好过是不是?”
说着,杨變已经扬起脚来。
贺虎忙跳开躲过:“老大真跟我没关系,都是他们!我以后指定对希筠好,你可别当着公主面说我坏话。”
忽然,一阵寒风吹进来,却是有人掀开了门帘。
正是已经哭着跑走的田如霜。
“你怎么又来了?”
看着杨變脸上的不耐烦,田如霜心疼欲死。
爱慕生于那日濒临绝境,却看见了拯救自己的英雄。她知道他有妻,还是高贵的公主,可她没想要当她的妻,只当小小的一个妾便好。
所以她厚着脸皮,一再示好,娘知道后,也惦着想请对方帮忙救爹和两个哥哥出来,听凭她任性。
之前,面对她的示好,他虽是冷漠,到底还给她留了几分颜面。
如今才知道,他心中竟是如此想她。
弃如敝履的黄毛丫头?
田如霜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甘,哭道:“你的妻子竟如此之好?她难道生得比我还美?”
她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早年长于福州,七八岁就有人家求娶上门,说要提前定下亲事。
之后来到上京,上京的美人确实多,但田如霜觉得自己并不落那些人下风,哪怕是享誉上京、被人称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元贞公主,她也觉得自己不差对方什么。
“你为何以为女子好不好,要以容貌来论之?”
田如霜听见杨變冷寒如冰的话语,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她怔怔的看着对方,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鄙夷。
“你凭什么妄图与我妻相比?论起容貌,你还不如她身边侍女,论起才学心性胆识谋略,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不说其他,只说当日换她沦为你的处境,她绝不用等着旁人来救……”
杨變突然笑了一声,笃定道:“她根本不会愚蠢到让自己沦落到这般境地,她有自知之明,也从不小瞧自己的敌人,怀有侥幸之心。若她愿意留在这种险境,只说明一件事,她必是做足了万全准备,恐怕那些北戎人根本进不来,就倒在庄子外面了,而不是让人欺到自己面前……”
越说,杨變越是想念元贞。
再加上看着眼前这张哭得满是眼泪的脸,他更觉得厌烦、索然无味至极,也没有继续想说下去的欲望了。
“念你年幼且糊涂,这次就算了,速速退下吧。”
这次是真跑了,也不惦着拿自己的食盒了。
贺虎看着一言不发的老大,踮着脚往后退了两步。
“老大,我这就去命人送信,还有送兵器去颖昌。”
说完,人也溜了。
杨變失笑地摇了摇头,转身进了里屋。.
诏令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发到颖昌。
似乎主和派那也清楚,如今京西南路大抵是不中用了,打算把诏令发给京西北路,通过这边再把诏令发到襄州。
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元贞已经先他们一步拿下了颖昌。
康承安把诏令呈给元贞看。
元贞打开后看了看,扔在一旁。
“所以我说朝中有奸细,他们大概已经挟持了父皇,不然父皇何至于置帝王尊严、江山百姓社稷而不顾,一味求和?”
“我昊国的风骨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呢?他们的诗句里描尽了风骨和气节,如今合该是展现气节的时候,而不是明知将军在京郊占了优势,正要围城打狗时,反而勒令其鸣金收兵回驻地。”
书案后的元贞,是面无表情的,让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姝丽的容颜,黑亮却有些反光的眸子,让她格外多了种属于上位者的冷漠。
康承安感到有些冷。
公主看似在骂那些主和派,但这其中何尝不也包含着圣上,那可是她的父亲。她在说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时,殊不知该玉碎的人中,也有身为一国之君的宣仁帝。
她怎么敢?怎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纪安抚使,你觉得呢?”元贞突然问。
是的,纪光也在,如今北路这由他和康承安主持着,京中发来诏令,根本瞒不住他。
纪光是个年近六旬的老者,一派文人雅士的模样。
此时,他表情甚为痛心、唏嘘。
“公主所言甚是有理,虽是冷漠且罔顾伦常了些,但值此国将大倾之际,一味求和根本无法保全昊国,反而适当表现强势,才能让北戎投鼠忌器。”
“他们如今是打进了外城,但还没攻入内城,一时半会他们也攻不下内城。如此敲山震虎,反而可以让他们知道,如今是我们愿意跟他们谈,才能谈。若不想好好谈,顷刻各路大军压境,反包围上京,到时候就是关门打狗,孰轻孰重,让北戎自己斟酌。”
“纪安抚使说得好!”
元贞大赞,突然又露出怅然之色,“可如今像纪安抚使这样明白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她起身越过书案,走了出来。
“朝廷重文抑武的国策,早已显露出无数弊端,直到近日国之将倾之际,才显露真正的恶果。”
“朝廷压制武将太过,以至于为将者没有做将帅的模样,只会听命行事,不敢妄为,生怕犯错,宁肯少做不做,也不愿多做犯错。”
“我虽不知毗邻几路的主官,到底是何心思,但左不过就是这些。二位心思剔透清明,也愿意助我夫妻二人,实话不怕告诉二位,虞夫人此前来襄州,不光带来了父皇的手谕,其实还带来了一人。”
谁?
康承安和纪光都看了过去。
“七皇子萧杞。”立在那的元贞淡淡道。
康承安错愕。
纪光则面色复杂至极,一副想哭却又想笑模样。
“此言当真?”
他微微前倾着身子,一副殷切之态。
元贞看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纪光当即站了起来,道:“公主,老臣这就去京东西路一趟,务必说服当地四司长官听从公主和杨将军号令,有公主和将军的英明决策,我昊国一定不会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