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无所畏忌 第59章

作者:假面的盛宴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甜文 朝堂之上 古代言情

  元贞自己心底也没有答案,而这些事也不能告知杨變。

  “此事你若为难,倒不用勉强。”

  见她陷入沉默,杨變还以为她觉得为难。别说元贞觉得为难,他何尝不知其中之难,若是容易,他义父也不会一筹莫展。

  “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来看看你。”

  说出这话时,杨變的神情有些别扭。

  说到底,权中青的事也影响了他,这些日子西军一脉可以说是穷尽所能,却都是无用功。

  他心烦意乱,情绪糟糕,既愤恨义父的忠直,又恨那些阻挠的文官,更厌恶自己的无能为力。

  来之前,他在权府刚和义父不欢而散,他劝义父不要再做无用功,偏偏义父他就是不听。

  他纵马离开,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她。

  元贞瞧了瞧他,这样的杨變还是她第一次见到。

  怎么说,就像一条跟人打架打输了的野狗,有些激愤不平,有些愤世嫉俗,有些一筹莫展,也有些灰心丧气。

  “你也不要想太多,”她将蜜水递给他,柔声道:“你不是说权少保有伤病在身,其实不去对他也并非坏事。”

  “你这说法没错,但老头子倔强啊,我就怕……”

  剩下的话他没说,元贞也没问。

  “行吧,你歇着,我走了。”

  杨變一口将她递来的水一饮而尽,站了起来。

  以前都是她撵他赶他,他才愿意走,今儿倒是稀奇。

  元贞也站了起来。

  “那我就不送你了?”

  杨變看她轻笑的眉眼,揶揄的口吻,突然恨得牙痒痒。

  一个大步上前,将她抱于怀中,狠狠地抱了下,又垂首在她披散的长发深吸一口,才松开她,转身走了。

  “我会想办法的。”元贞在他身后说。

  开始杨變没懂,但没两天他就懂了。

  .

  尚书内省。

  甲字房里气氛凝固。

  平时负责交接奏疏札子的洪女官,抱着一大摞札子走了进来。

  见此,几个副笔预笔都是面露颓丧之色。

  “周直笔,这可怎生是好?这几天圣上打回来的札子太多了,可是我们哪儿做得不对,圣上那也不明说……”一个预笔说道,看模样都快哭了。

  周直笔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慌什么,拿着东西,跟我去一趟程直笔那。”

  这时,元贞也站了起来。

  “我也一同去吧。”

  周直笔倒也没说什么,领着元贞和洪女官一同去了程半香办公之处。

  “代批是绝对没问题的,这几日朝中事多繁杂,我们都是慎之又慎,可这回连下面问安的札子都打回来了……”

  程半香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此事与你等无关。”

  不过是这几日圣上心情不佳,自然看什么都不顺眼。

  都明白这个道理,但这话没人敢说。

  “你把东西放着,一会儿我上一趟垂拱殿便是。”程半香又道。

  直笔内人是准许去垂拱殿的,但也仅限那么三个人,除了虞夫人外,再来就是程半香和关巧慧。

  但也仅限垂拱殿,再往前的前朝是绝不允许去了。

  “不如等会我代程直笔去一趟。”元贞突然道。

  听到这话,程半香愣住了,周直笔愣住了,洪女官和苗曼儿也愣住了。

  苗曼儿很诧异:“公主,你去垂拱殿做甚,你忘了……”

  如今尚书内省上下都知道,虽然元贞公主入了尚书内省,到底没拿到明面上,都知道一旦拿上明面,势必引起百官反对。

  所以虞夫人没发话,元贞也没动静,大家也就权当不知。

  可如今元贞要主动去垂拱殿,这不是明摆着向百官宣战?

  “你别冲动!”程半香不愧程半香,所有人都诧异得无法言语,独她还能稳定情绪。

  “我并非冲动,师姐。”

  元贞如今是虞夫人的弟子,从名分上来讲,这句师姐也是可以叫的。

  “此事早晚都需面对,如今该知道的都知道,之所以还能保持表面平和,不过是对方还未定计,又或是还没找到出手时机,我这人做事素来不喜受制于人,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

  这些话,苗曼儿和洪女官都是似懂非懂,唯独程半香明白她在说什么。

  入内内侍省那边早就知晓元贞入主尚书内省的事,之所以没挑破,不过是没找到出手机会罢了。

  与其坐等别人出招,不如主动出击,自己去挑破。该来的狂风暴雨是躲不掉的,不如坦然去面对。

  可这事程半香却是做不了主。

  “你要不要跟师傅说一声?”

  元贞摇了摇头:“就不告诉师傅了,权当是我一人所为。”

  父皇那若对此事不满,怒气权可发泄她一人身上,不用牵连别人。

  此刻,程半香看着元贞的眼神分外复杂。

  初次见到此女,她只当对方是为了邀宠故意来没事找事,谁知对方一再出乎自己的意料。

  师傅对内省宣称,以后元贞公主在内省位置等同自己。她不是没有意见,只是她听师傅的话。

  此时见她竟敢在这时候站出来,再一次打破她对此女固有印象。

  程半香想,也许师傅这么选择,是有她的道理的。

  “我无法左右的你的决定,你走了后,我会禀报给师傅。”

  也就是说,我不拦着你,我也不会瞒着师傅,但我会等你走了后再去禀报。

  如此便好。

  .

  元贞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值房。

  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身衣裳。

  是一身绯色的官袍,叠放得很整齐。

  与前朝那些官员的官袍般无二致,白花罗中单、方心曲领的外袍,配以革带、绯色蔽膝,银鱼袋,以及官帽和皂靴。

  只官帽有些许不同,前朝官员是硬脚幞头,也叫长翅官帽,而这个是软脚幞头。

  这身官袍是她入主尚书内省时,虞夫人交给她的。

  虞夫人说,已将她名记入直笔内人下,但此事未公之于众,这身官袍她自然穿不得。

  等哪天她决定要面对外面狂风暴雨时,她便可以穿上这身衣裳。

  后面这句,虞夫人并未说出口,但彼此之间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此时,元贞终于把它穿上了。

  褪去华裳,褪去华丽精美的首饰,散了发髻,换上这一身绯色官袍,戴上官帽。

  前面一切都很顺利,唯独梳头时,她有些难为了,实在是她从没有梳过这种发髻,哪怕是在梦里也没有过。

  苗曼儿走进来,接过元贞手里的梳子。

  她默默地为元贞盘起了长发,梳的发髻既光滑又不会太过紧绷,最后为她戴上放在一旁的官帽。

  “你真想好了?你是公主,荣华富贵垂手可得,实在不用如此。别看我们说起来也是女官,却是要在宫墙之内、在这地方待一辈子……”

  直笔内人的日子就一定好过?

  并不,她们甚至比普通宫人女官还要不自由,大部分人的一辈子都在这宣和殿西庑中度过。只是她们习惯了,许多人都是幼年被选进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可这样的日子,对外面来的、没习惯这种日子的人来说,却是千难万难。

  苗曼儿实在想不明白,堂堂公主之尊,荣华富贵、悠闲安适垂手可得,为何要去折腾这些明知不可为却偏要去为之的事,她也一直没想明白。

  元贞却笑道:“若没想明白,我也不会到这里来。”

  她再次看看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她,让她很陌生,只有眉眼还是熟悉的。

  但她却分明看见镜中的她在笑,一改之前总是眉心微蹙,那双眼里也似乎有什么东西冒了出来。

  是啊,总想再周全些,再有把握些,可这世上有什么事是一定能计出万全的?

  元贞站起来,将银鱼袋挂在腰后,走出门外。

  走廊上站了许多女官,大家都在默默地看她。

  洪女官捧着札子站在一旁。

  关巧慧眼神闪烁,程半香则是眉心紧蹙。

  元贞没有说话,接过放着札子的托盘,一步步走出了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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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贞就这样捧着托盘,走出了尚书内省。

  一路经宣和门,再过睿思门。

  沿路少不了有宫人内侍看见她,一见她这身衣裳,都是下意识束手行礼,却在看清她面容之后,露出‘见鬼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