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 第170章

作者:法采 标签: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四目相对之间,原本就浅窄的房间,似乎更缩近了半丈一般。

  淅淅沥沥的雨幕下,她与他仿若交错的呼吸可闻。

  但旋即,邓如蕴错开了目光。

  *

  西安城滕府。

  林明淑听到快马折返回来的滕越亲兵的消息,道是找到蕴娘了,她不由就站了起来。

  待再听到邓如蕴避去了一处深山里,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契约之事,到底是她与蕴娘定立,如今滕越虽然把人找到了,但依照蕴娘的性子,未必没有顾虑就能跟他回来。既然是她立的,自然该由她跟蕴娘都说清楚,也许才能给滕越多点机会。

  思及此,她就让人去准备,等明早城门一开,她就前去那山里。

  至少把蕴娘的后顾之忧都解决了,至于蕴娘以后如何,都只看她自己的意思。

第88章

  雨夜的浅窄房中。

  四目相对的瞬间, 邓如蕴只顿了一下就别开了目光,她在房中翻找了一下刚搬过来的箱笼,翻出一把油纸伞来, 朝着他递了过去。

  只是这伞旧了些,伞面有些开裂。

  “你先拿着, 等雨小一些就打伞走吧。”

  她递去, 可抬手送过去, 他却不肯接下。

  邓如蕴转头看向他,他却一步上前,他没握住伞, 却握住了她的手。

  他指尖还有潮湿的雨意, 他站在这浅窄的房间里把邓如蕴整个视线完全占据,身上的气息连同从外间带来的雨意, 一并将她包围了起来。

  邓如蕴要抽回手他却不肯,她抬头向他看去,看到他潭渊一般的眼眸映着她,射出目光紧紧将她锁住,邓如蕴心跳都快了起来, 只觉自己好心让他进来避雨,简直如同引狼入室。

  她把伞往他怀里掖去,“你现在就回去。”

  这次他接了伞, 却直接将伞放去了堆叠的箱笼上,他只看住她, 又要再上前一步。

  再上前, 他就要抵到她脚尖上来了。

  “你站住别动。”她连忙出口。

  她先是让他打伞离开, 又让他站着不许靠近,滕越低头垂下了眸中光亮。

  “我不想走, 我想今晚给你守夜。”

  邓如蕴又不是深闺里的小姐,她哪里用人给她守夜?

  “我不需要。”

  可他却紧看着她道,“可是我需要。”

  这话说得邓如蕴一愣,她眨了一下眼睛。

  这是她房里,他却要人守夜,难不成让他到床上,她睡地上给他守夜?

  邓如蕴抿了抿唇,却自眼角瞥见他眸色越发沉落下来,他虽站在明亮的灯下,可身上莫名笼罩着一层晦暗的光,窗外淅淅沥沥的山雨似乎落在了他身上。

  他嗓音亦如夜雨一般。

  “蕴娘,我真的不能走,因为我会害怕。”

  他是一个自少时入军就开始随军搏杀的人,是名头放到关外会让鞑子胆寒的人,是连造反夺城的贼人都能一朝之间平叛诛杀的人,他会怕什么呢?

  可他说他怕,邓如蕴不禁自眼角向他看去,看到他落寞的脸上眸光微颤。

  嗓音低到与窗外的夜雨交混在一起,可字字句句都清晰落进邓如蕴耳里。

  “发现你走了之后,孔徽也好沈言星也好,都当即派人传信替我寻你。可是那么多人手,把整个西安城都翻了一遍,都找不到你半片身影。起初我在京城回不来,只恨自己不能一夜飞回西安,连做梦都在策马而回,可每每醒来,看到的还是京城陌生的夜空。”

  他说那几日,根本无法闭眼安眠。

  “然而等我快马回来,西安附近的县镇都被翻了两遍,还是没有你的踪迹,你就好像晨起的露珠,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一下就慌了神。”

  他真就慌了神,这是在外打仗都从未有过的感觉,还是佟副官提醒了他一句,去西安最北边的同官县寻一寻,他这才顿觉有理极了,自己怎么就忘了,他当即就带着人直奔同官县。

  “可是等我找到了同官县,寻到了你落脚的宅院,急急赶去却只见到一个打扫宅院的人,他说你已经走了,就在三天之前就已经走了。”

  邓如蕴听到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鼻音都浓重了起来,他看向她,眸光的颤动连通着她的心口,也跟着颤动了起来。

  “蕴娘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吗?”

  他哑声开口,“我想,我会不会永远、永远都晚你这一步?”

  他追逐的脚步,永远错失在她离开的脚步之后。

  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

  话音落进滴滴答答的夜雨里,酸涩在鼻腔里蔓延而去。

  她可以想象他究竟寻了多少处地方,秦掌柜偷偷让人给她传话,说几乎整个西安都知道立了大功的滕将军,却把自己夫人丢了,日日发了疯地找人,西安都快被他掀开抖了三遍... ...他怎么就,怎么就那么执意?

  邓如蕴紧抿着唇,拭去眼角一滴悄然凝落的水珠。

  她朝他看去,见他更低了头,可眼帘却抬着,眸光微闪地看着她。

  “蕴娘能不能别再赶我走?我就是想守在你身边而已。”

  不想再一睁开眼,梦境破碎只剩下陌生的京城,也不想一转身,她又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他就这样看过来,像受了伤的山鹰,也像找不到家的大福,他微微抿唇,亦似委屈地含了眼泪的小玲琅。而他谁都不是,他是滕越、滕遇川。

  邓如蕴还没想好怎么说,脑袋却先替她点了点。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一下拉住了她的手。

  “谢谢你蕴娘,我去把外祖母的竹榻搬过来,晚上睡在竹榻上就行!”

  他说着似是怕她反悔,立刻就往窗外去,也顾不得外面山里的疾雨,三下两下的工夫,就把外祖母的竹榻提了过来。

  邓如蕴:“... ...”

  他这也太迅速了吧?

  她方才那一下软了心,这会又有了引狼入室的感觉。

  但书案上还放着一摞病案尚未看完,邓如蕴转身便不想再管他,坐回到了书案旁边。

  她挑亮了案上的灯看病案。

  滕越见她不说话了,倒也不出言打扰,先是把自己的竹榻收拾好,不敢把竹榻摆的离她的床太近,却也放到了一眼能看到她的地方。

  只是刚放过去,房顶上咕咕噜噜地竟落下了一串水来,正就落在了邓如蕴的书案上。

  邓如蕴的书案放满了纸张书簿,这一落雨立时兵荒马乱起来。

  男人倒是眼疾手快,连忙拿了个茶壶放到了漏雨之处,接着便道,“我去屋顶遮瓦,一会就不漏了。”

  外面雨下的正大,邓如蕴想说算了,可他已然出了门进到了雨幕里,他伸手连利,镇上房子又不高,没多少会就给她遮好了瓦片,又去涓姨她们处看了看,涓姨的房间也漏了雨,顺道一并修了。

  但等人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湿了个透。

  他倒是不在意,抹了一把脸上的雨,将湿透的长袍褪了下来,挂到了一旁,挺拔的身形只着了一身素色中衣站在房中央。可他但里间的中衣也湿了不少,他完全不当一回事,反而问邓如蕴冷不冷。

  “要不要喝点热茶?我给你烧去。”

  邓如蕴不用,说自己不冷,刚想让他找条巾子将身上擦干,却见他把杯中的冷茶一仰头都饮了,似还意犹未尽。

  邓如蕴见状不由就开口。

  “入秋时节,你又是淋雨又喝冷茶,必然是要染了时疫的。”

  可他却完全不在意她的提醒,只眨着眼睛看向她,“蕴娘是担心我了吗?”

  他自己说着,脸上就扬起了笑意,“这算什么?我没事的!”

  不知是不是表现他确实没事,先见她手边的砚台上墨不多了,给她添水磨了墨,又见她忙碌,一时不准备睡下,又给她拿了件衣裳披在肩头。

  邓如蕴见他给她忙个没完,不得不道。

  “你不用做这些。”

  可他却道。

  “蕴娘,我特别乐意。”

  从前皆是她悄悄跟在他身后,在他以为寂寞无人之时,陪他度过无数日与夜,如今也该轮到他陪在她身边,若她愿意,他可以使出所有力量,托她直上青云!

  ... ...

  等到夜深到整个山间小镇都寂静无声的时候,邓如蕴房里才熄了灯火。

  房里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可莫名地,邓如蕴却觉得竹床上的人似乎不肯睡下,一直朝着她的帐边看来。

  他的目光仿佛就这么萦绕在她帐边不肯离去,直到她渐渐困倦,沉入了黑乡里,那目光萦绕的感觉还未消失... ...

  翌日雨还没停,可山上的树叶似是一夜之间染了秋黄,摇摇飘飘地落了满地。

  邓如蕴是送不走这个人了,只能由着他给自己挑伞,去把服了试用药丸的病患,看了一遍。又去临时搭建的制药的药房,细看了一下制作的成药。

  药丸才刚制作起来,约莫还要等些日子才能初见疗效。不过邓如蕴还是忙碌的不轻,在药坊与囤药的库房与病患间来回穿梭。

  滕越一直跟在她身边,却也不敢打扰她,只是到了快入夜的时分,隐隐听着镇口路上有动静,不时就有亲兵来报。

  “将军,老夫人和姑娘来了。”

  母亲和阿箫。

  滕越见邓如蕴正盘点库房里的药材,没有打扰她,自己先去了镇口。

  *

  镇口。

  林老夫人从西安城过来,没想到此间如此偏僻,恰昨夜又下了雨,马车绕了好一番山路才进到了镇上。

  这会刚从马车上下来,滕越就走了过来。

  她还没开口,倒是一路上都不曾同她言语的女儿,急着问了过去。

  “哥,嫂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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