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采
她心下稍定,叫了玲琅过来,让人摆了饭。
待吃过饭,玲琅去了学堂温书,邓如蕴见某人又看着她,她想了想干脆道。
“我要出门去买药材,今日都在外面了。”
她先把话说清楚了,免得他多想。
果然滕越听了只点了点头,“那你去吧。”
说完又补了一句,“早点回家。”
这四个字里暗含着几分委屈的意涵,好似她是在外面做事的男人,而他是在家苦等的深闺妇人一样。
邓如蕴只当没听懂这里面的意思,“嗯”了一声,就换了衣裳出了门去。
她确实去采买药材的集市上赶了个早集,然后顺路去了一趟慈辛堂。
谁知道她还没到慈辛堂门口,就见门前乱糟糟的,她连忙上了前去,本想叫着竹黄问一句出了什么事,就见白春甫快步走了出来。
男人手上还沾了些黑灰,见了她便跟她说了。
“铺子天没亮那会着了火,好在看门的人警醒,火势没烧起来,却也把存药的后库房烧了,幸而火势扑灭的快,但也少不得损失了些药材。”
冬日里干燥,起火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的事,但火势这一起,把恰在西安府里的孙巡检都引了过来。
他站在门口看着慈辛堂清出来的被烧焦的药材,重重叹气。
“难不成,这药铺我还真就得卖了?”
他说了这话,秦掌柜也跟着在旁边叹了气,“若是先前您就卖给了研春堂,咱们还能卖个高价,眼下损失了不少东西,研春堂估计出不了这么多价钱了。”
他算了算,“估计得比原先他们的价钱,低五百两。”
孙巡检摇头。
“低五百两就五百两吧,看来这铺子留不下了,他们要是愿意,让他们拿走吧!”
可邓如蕴却在旁边,听得瞬间意动了起来。
她的钱刚够市价,但若是低五百两,那么她就还差三百两了。
她不由地上了前去叫了孙巡检,“若是我照您这个价格出钱,巡检能不能把这铺子直接转给我?”
孙巡检刚才还没认出她来,再一看才发现竟然是滕夫人。
他连忙点头,“您要是想要,我自然不给旁人。但我这铺子今次也算是烧了,夫人真要吗?”
邓如蕴是差着三百两,但她立时就点了头。
“我要!过几日就把钱给您付上!”
孙巡检自然欣喜不已,还道自己家中还有一批刚进来的药,回头一并送给她。
邓如蕴也欣慰的不行,连声跟他道谢。
但这三百两她一时间也确实拿不出来了,不过她一转头,就看见了正向她瞧过来的那位打了包票的大夫。
邓如蕴向他走过去。
“我跟傅大夫借三百两,三月之后按息还你,成么?”
白春甫笑了起来,他还没来得及答应,竹黄已经先替他应下了。
“成的成的!梁师傅只管等着,小的这就帮你把钱取了!”
他说着还真就往大街上的钱庄跑去了,都不用他家六爷吩咐。
邓如蕴愣了一愣,白春甫却无可奈何地摇头,但又看着她笑道。
“虽然我也就这三百两的家底了,但梁师傅要,我必然双手奉上。”
邓如蕴怀疑她今天就算要五百两,这个人也能拿出来。
但这些她就不好多问了,只道。
“多谢了,我请你吃饭吧。”
她这话一出,男人温柔的眉眼越加柔和了起来。
“好,那我等着了。”
两人说着话,可路边的巷口有人眨了眨眼睛,在二人尤其是白春甫身上,多看了好几眼。
这人不巧,正是接了命令、打听到了慈辛堂、准备过来问询的暗卫沈修。
第42章
慈辛堂。
竹黄生了一双飞毛腿, 没过多久竟就把钱从钱庄取了回来。
他把大额的京城钱庄的票子,换成了西安府的小额票和一大包散碎银子,邓如蕴见他就这么把钱带了回来, 真怕他被人盯上抢了去。
但竹黄的本事她已有所了解,不过邓如蕴仔细瞧了瞧他换回来的这些钱。
“我怎么瞧着不止三百两?”
竹黄嘻嘻笑了一声, 挠着头看了他家主子一眼, “是取了五百两。”
邓如蕴:?
她就知道这位傅大夫不只有这点钱, 是不是她借八百两,他也能直接拿出来?
邓如蕴不免看着白春甫一眼,后者被竹黄打了脸, 只能无可奈何地跟她解释。
“看来是我记错了, 原来我家底不是三百两,是五百两啊。”
他说着, 瞥了竹黄。
“还那辛苦竹黄了,背着这么些钱过来。”
竹黄连道不辛苦,但在他不善的眼神下,往邓如蕴身后躲了躲。
邓如蕴好笑,但也配合他演戏不揭穿什么, 只道这些钱先放在他们手里,她回去把自家的银钱也理一理,等三日后孙巡检正好来西安府办差, 届时一并将银钱付清,把慈辛堂正经盘过来。
至于这位大夫, 她还是要他帮她坐堂的。
男人自是应下不提, 邓如蕴没多久就离了去。
但她走了之后, 沈修却在巷口又停留了一阵,他看着那位京城口音的“傅大夫”, 再看他身边小小年纪就是个练家子的药童,只觉自家夫人遇见的人,恐怕不简单呢。
不过这二人到底是谁,又缘何在此,沈修也不能立刻就弄明白,只能先查着了。
*
当天邓如蕴照着某人的嘱咐,早早就回了家。
院中的小丫鬟说他先前回了一趟,约莫是见她不在,又出了门去。
邓如蕴先是往跨院制了一阵子药,见着时候不早了,让秀娘帮她烧了水。今日一早被慈辛堂里烧出来的黑灰吹了一脑门,她干脆把头发洗了舒坦一些。
这事是她自己做惯了的,倒也不用旁人帮忙,可她这会刚把头发上的水拧了两遍抬起头来,就有人拿了条厚厚的巾子,替她快快把头顶的长发裹了起来。
邓如蕴先还以为是秀娘,可这裹巾子的手法,恨不能把她整个脑袋都裹住,没任何章法可言。
她不由地转身看了一眼,竟是滕越。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不知怎么都停了一停。
长发上温热的水汽散落在两人之前,有一滴漏网之鱼的水珠,顺着她的鬓角滑下时她没注意,直到滴答落在了她的肩头,她这才回神,错开了他的目光。
她一错开,滕越心上便空了一下。
但他没走,只道天太冷了,“你得快些回房中,把头发擦干。”
他说完,又吩咐人在房里另添了两盆炭火,然后又来轻声问了她。
“我帮你擦行吗?”
邓如蕴并不想让他帮忙,摇了摇头,“多谢将军,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她这话说得寻寻常常,可听在滕越耳中,只觉她在步步往旁边退去,与他拉开长长的距离。
“蕴娘... ...”他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可出了口,又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邓如蕴也怕他说出什么她无法回应的话,一时也没应他。
只剩下两段不知所措的心跳声,在冬日静谧的房中,此起彼伏。
滕越到底没说出什么,让他们两人都为难的话,他只道,“我好像听见玲琅从乘风苑回来了。”
滕箫很喜欢玲琅,尤其喜欢她甜甜的小嘴,时常说,“但凡娘说话有小玲琅一半好听,我不知道会是个多开朗的姑娘。”
邓如蕴对此实在无法回应,滕越无奈地让她不要胡言乱语。
还是玲琅本人道了一句,“玲琅说话不是好听,只是说实话而已。而且箫姑姑本来就很好,前些天给玲琅的弹弓,都不必怎么瞄准,就打到了一只耗子,现在都没有耗子,敢咬玲琅的脚指头了!”
这话可把滕箫说得心花怒放,抱着她就是亲,日日下了学堂,都要带着她回自己的乘风苑,直道有了玲琅,她乘风苑上的天空都是晴空灿阳。
邓如蕴也算是谢谢滕箫帮她带孩子了。
这会天色晚了,玲琅才刚从乘风苑回来。
滕越去院中瞧她,不时就把她带进了房里来。
小家伙甜甜地叫了两声姑姑,见姑姑在擦头发也过来帮忙。
邓如蕴坐在榻的另一边,歪着脑袋在擦头发,玲琅跪在中间给她帮忙,滕越则坐在了玲琅身后,想帮却帮不上。
虽然隔了个小家伙,但与他的妻之间,似乎没那么远了。
可她的眼神都不怎么落在他身上,就算偶然落过来,也会很快离去。
等她擦干了头发,就起身往另一侧房中去了,只剩下滕越拿了七巧板,跟玲琅在小几上拼着玩。
但玲琅显然对他的沙盘有兴趣,滕越就把她抱到了书案上,带着她看关内外的地势、山河、走廊。
邓如蕴虽然在房间的另一边,却总是时不时就察觉有人往她这处看过来,目光虽然似悄悄的,但却还夹带着几分委屈。
好像他是她娶进家门,却没有好生对待的妻子的一样,可怜幽怨的目光让人挨不住。
但邓如蕴是一定要跟他疏远些,把距离拉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