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藤小猫
他怎么将贡品都?送来?自己这里了……
顾夏有些怔愣,好半晌才想起来?还有另一样东西。
她放开盒子,又拿起旁边的画卷展开。
画的是个横幅,只是墨笔白描,没有上色。
顾夏却再一次被?怔住。
明月、花灯、八卦亭,还有亭下仰头?看灯的人,全都?跃然纸上。
这是他们昨夜放灯时的情景。
抬头?看灯的三个人里,只有顾夏的脸是正脸。
这是世子昨夜眼中所?看到的景色。
他用笔将这一幕永远地?留了下来?。
这画应是他匆忙间仓促画的。
可顾夏却通过?这一卷仓促的画作,看到了他的心意。
那?些他想让她看到的她都?看到了,也感受到他昨夜心中所?想。
顾夏无法形容自己这一刻的感动,她心里的悸动和感触已?不能用言语说明。
顾夏坐了一会儿,喜儿掀帘进来?,见她眼睛红红的,不由担忧道:“主?子您怎么了……是没有睡够吗?如今还早,您要不然再多睡一会儿?”
顾夏听到喜儿的问话才反应过?来?,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们明明早就互通了心意,她怎么还跟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
“我没事,服侍我梳洗吧,该去给王妃请安了。”顾夏说着,将手中的画,小心翼翼地?卷起来?,递给喜儿,“将这画送去好好裱褙,可千万别马虎了。”
喜儿应声接过?,看到一旁的盒子,问:“这个可要奴婢一同收好?”
顾夏垂眸看向那?盒绒花,嘴角不觉扬起,笑容温柔,笑意甜蜜,简直让人心醉。
“就放到妆台上吧。”
中秋过?后没几天?,就下了一场雨。
一场秋雨一场凉,不知不觉,深秋已?至。
凉意渐重?。
伴随凉意一道而来?的是林允南在黔州谋反作乱的消息。
就在众人为此?感到震惊之时,坊间又传出了林允南是末帝血脉的传言。
紧随又爆出虞清乃前朝三公主?的流言,林帅就是被?她和副将白朗一起联手害死的。
一时间,整个上京喧嚣尘上的都?是有关于定?远侯府的传言。
夹在这些惊天?秘闻里,瑞王世子妃因无所?出自请下堂的消息根本不值一提。
武德十?七年八月二?十?六,齐星礼于日出前敲响了登闻鼓,称己为林帅遗孤,却被?其母与他人调换了身份,其父林谨一与嫡母虞娴苒、养母齐氏,俱为虞清所?害。
此?案一出,举国震动。
当日,武德帝便下令三法司彻查此?案。
未过?七日,定?远侯夫人虞清便锒铛入狱。
此?一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上京城。
本来?流言就传得?沸沸扬扬,眼下更是呈鼎沸之势。
“你听说了吗,传言都?是真的!那?林世子竟真是末帝血脉!难怪他看着这般阴郁,一点儿也没有林帅和林小将军当年的风范。”
“可不是嘛!那?个叫齐星礼的我远远瞧过?一眼,确实比林允南更似林氏血脉,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和气度,都?像极了当年的林小将军。”
“真是作孽啊,世间竟有这般狠心的妇人,竟将毒手伸向自己的亲身骨肉!她怎么忍心的?”
“这有什么?前朝余孽,本就如此?丧尽天?良!你不要忘了,那?个女人可是末帝的胞妹!当年的末帝是何等的残暴,多少无辜婴孩死于他手,就为了他那?遥不可及的长生梦!”
“都?这样了,他们怎么还好意思复国的?将我们百姓的性命置于何地??”
“他们本就没有心,又哪里会管咱们的死活?听说当年前朝国破,那?些个贵人四散流离,那?个女人不慎被?山匪绑了去,受尽折磨,还差点就被?人给糟蹋了,是娴苒夫人经过?,出手救下的她,还给了她一个容身之所?。她连恩将仇报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可见心肠之坏,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性命在他们眼里不过?蝼蚁罢了。”
“谁说不是呢,也亏得?瑞世子聪慧,另埋伏了一支军队在暗处牵制白朗,若否只怕又要开始打仗了。”
“还有星礼公子,大义灭亲,实乃我辈之楷模。”
“说起星礼公子……也是可怜啊。”
“哎,最无辜的就是林帅一家了,那?样的忠臣良将……这虞清可真是该死!”
“是啊是啊,也不知陛下会怎么处置她。”
“必须斩首!五马分尸!”
“对,虞清必须死,还有林允南,前朝余孽死不足惜!当年我兄长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儿,就被?末帝给抓走?炼丹,他的后代,不配活着!”
“不配活着!前朝余孽,必须死!”
上京的老百姓都?是亲身经历过?末帝的暴行的,提及曾经,无不心有戚戚焉,就怕末帝卷土重?来?。
最后也不知是谁起的头?,上千名百姓忽然就轰轰烈烈地?去到了刑部衙门前,言辞激烈地?要求三法司尽快处置虞清。
如意茶馆。
透过?支开的窗扇能清楚地?看到一河之隔外的刑部衙门。
“你可要见她一面。”苏御放下窗子,问齐星礼道。
齐星礼安静地?坐着,日光映着他白净的面容,只见他神色清淡,无喜无悲,好似一尊白玉观音。良久,他摇了摇头?:“不必了。”
他同她,除了那?一丝血脉联系,本也没有其他交集,更遑论?母子情分。
苏御闻言,倒不觉得?意外,想了想又问:“稍后我会去见她一面,你可有话要带?”
齐星礼听罢,再度陷入了沉默。
苏御也不催他,只悠悠地?给自己倒了茶,慢慢地?品着。
茶馆里很清净,而显得?外头?的喧嚣是那?样的清晰,不时就会有喊杀之声传进耳朵里。
无声过?了半晌,齐星礼才开口道:“生恩难偿,无论?如何,都?是她生下的我,待她去后,我会为她料理后事,清明寒食亦会遥祭一二?。”
苏御点了点头?,将杯中之茶饮尽,便起身离开了。
行至门口处,苏御又停了下来?,道:“遭此?变故,定?远侯府岌岌可危,西河林氏有意派人进京接管侯府,这一份家业是林帅父子用命挣下的。”微顿了顿,苏御转过?身,看着齐星礼,一字一字道,“定?远侯府还等着它的新主?人回去,重?振门楣。”说罢,便推门而出。
齐星礼一语不发,始终维持着云淡风轻的姿态。
过?了很久,直到外头?喧嚣散去,日薄西山,他才起身走?出茶馆。
第95章 上呈
虞清到底还有诰命在身,因而刑部给她安排的牢房并不算差,但也说不上?好。
整个牢室大约也就六平的样子,湿冷幽暗,昏黄的阳光从?头顶的小窗透进,光线中有无数飘浮的灰尘颗粒,而更加显出此处的塞闷与脏污。
可即便到了此时此刻,虞清也依旧没有乱了阵脚。
她早做好了安排。
李清姿的无端暴毙,让她觉出了情势的不对,并就此做了一系列布置,以确保阿南的安全。
若无意外,眼下阿南应该已经抵达江南了。
只?是可惜了那个?替身,还有他们这些年来的筹谋……但总归还留了条后路。
只?要阿南还活着,就还有复国的机会。
至于自己这一条命……
虞清沉沉呼出一口浊气,当年是她救的她,就当是还她了。
叮铃——
一阵钥匙磕碰的轻响之后,牢房的门被人缓缓打开?。
“世?子爷请自便,卑职去上?面等您。”狱卒说罢,便将?开?锁的钥匙递与苏御,而后去了外头。
苏御缓步踏进牢门。
大概是听到外面的声音了,虞清从?墙角堆积的稻草堆里站了起来,迫切
地往前挪了几步,两只?眼睛大大地睁着,直勾勾地盯向门口。
见苏御走进,她不死心地又往外伸了伸脖子,确认来人只?有苏御,才颓然地坐了回去。
她想见的人,没有来。
“他不想见你。”苏御见状,说道。
虞清闻言,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心中却是况味杂陈,仿佛被人狠狠扎了一刀,涌起阵阵锐痛。她冷冷看?着苏御,说:“你是特意来看?我笑话?的?”
苏御挑了挑眉,不承认,也不否认,反而在室内踱了几步,像是在观赏这简陋的牢房一般,转着头看?了一圈儿,最后停在虞清面前,笑道:“环境还不错。”
虞清嗤了一声:“你还真是落井下石来的,这格调……可不够高啊。”
苏御没有理会虞清的讽刺,而是从?怀里取出两封密函和一张字条。
“你离开?顾府灵堂当晚,就往黔州传了一封飞书?,随后又在八月十七晚上?派出两名暗卫,分别去往江南和黔州,如今这些秘信都在我的手里。”
虞清在苏御取出信件之时,瞳孔狠狠一缩:“这不可能!那两人与我,与侯府毫无干系,你怎么可能查得到他们!”
苏御淡淡一笑:“因为齐星礼,我一早便查明那个?菜贩子是你的人,他也早在我的监视之下。”顿了顿,苏御又说,“或许你还不知?,秀山书?院的山长早在春猎之后就已换成了我的人。”
“原来如此……”虞清低声喃喃,随即猛地抬头,不敢置信道,“所以……被乱箭射死在黔州的那个?人,是真的阿南?”
苏御颔首:“如假包换,林允南的尸体已在上?京途中,待入了京城,自会有人送来与你。”
顿了顿,苏御笑着再道:“那个?替身,也一并死了。”
这一句话?,打破了虞清最后的幻想,她整个?人都仿佛失了力气一般,就这么不受控制地跌坐在稻草丛中,面色惨白。
方才那一瞬间,她想过逃出去,可如今情形,便是她逃出去了又能如何?
同苏御斗了这么久,虞清也算是摸清了他的手段。
眼下整个?上?京,不……应是整个?大应,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她身边的人不管藏的多?深,都被他控制住了。